《清风不语》s桑小夭

45、清醒

　　夜，再一次悄悄的降临。一晃，三天已过。
　　柳清风的情况，早就稳固下来，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运功、输入真气就行。他也从昏昏沉沉中逐渐清醒过来。

　　再一次睁开眼，石屋内昏暗的光线几乎让他看不清任何东西。好像回忆了好久，才从身边的情况，记起了他现在的处境。一个身影撞进了柳清风的眼帘。顾秉年倚在石桌上阖着眼，眼底一片青黑。

　　柳清风对顾秉年很熟悉。
　　甚至是除了一直陪伴他长大的徐老之外，最最熟悉的一个人。
　　从湖州城外的第一次相见，之后云城茶会的些许纠葛，返回无龙谷的一路相随，烟波江上的意外相救，松林中的舍命护持，江南路途的左右陪伴，再到这次，更是他救了自己。

　　好像，发生所有的意外，所有的惊险，都有这人参与，也都是他，一直在维护自己。柳清风想不通，世间，哪有无缘无故的好，甚至是不求回报？

　　顾秉年此时倚在石椅上，闭目休息。三天三夜未合眼，这才瞌睡了一小会。

　　作为杀手的他，自然不会因为三天三夜没睡觉就感到疲累。只是，治疗的对象是柳清风，他不敢大意，紧张的精神，终于在第三天，柳清风完全平稳之后，稍有放松，竟不知不觉瞌睡了起来。

　　柳清风在心里叹气，不再想顾秉年的事。专心致志的查看起体内的情况。
　　破损的内脏都已经稳定住，不在摇摇欲坠，散发出新生的勃勃生气。经脉中慢慢游荡的真气比起他清醒时也浓厚的不少。随后，感受丹田之中，最为麻烦的家伙，正躲在这里。丹田内的阻碍之感很明显，和自己体内的内力纠缠在一起，无法驱赶。

　　经过皮肤的药力缓缓进入经脉，又运送回丹田，把毒素缠上，拉扯出丹田，再次进入经络之中，经皮肤排除体外。过程并不复杂，也不很惊险，只是效率极低，又无法用外力干涉，半个时辰运功之后，就必须停下来，无法让经脉中的真气运行加快。实在让人无法再给更多的耐心。

　　柳清风皱了皱鼻子。随着体内的毒排出体外，原本散发着药香的药浴，此时带上让人掩鼻的刺激性气味。

　　“咯吱~”
　　石屋的门被从外推开，原本半睡不睡的顾秉年立即惊醒，犀利的目光扫了一眼来人，见来人是董鱼，才缓缓的收起周身凌冽的气势。

　　董鱼和顾秉年四目相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连忙把目光移开。心里暗叫压力好大。

　　三天以来，每次有人进入石屋内，顾秉年都是一副全心戒备的模样。其实门外有人把守，根本不会有不相干的人随意进出。“太大惊小怪了吧！”董鱼在心里默默的嘀咕。

　　“顾公子，古玉让我来说一声，到时辰给公子换药了。”
　　没有等到顾秉年的回答，董鱼疑惑的转回目光，看见顾秉年在盯着别处，“喂！你这人……”
　　顾秉年的目光尽头……

　　“公子！”董鱼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木桶旁边，声音哽咽，眼带泪花，“公子，你终于醒了……公子……”

　　董鱼的眼泪就这么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顾秉年本想上前好好询问一下，他可是担心了整整三天！但是被董鱼隔到外面。只好摸摸鼻子，只是看着。

　　木桶中的柳清风淡淡一笑，想抬起胳膊安慰一下他面前这个替他担心的少年。发现自己动不了之后，也就不勉强了，只是说到，“小鱼儿哭什么？我这不是没有事？”
　　“才不是没事！公子遭了这么大的罪，这下好了，终于清醒过来了，这三天公子昏昏沉沉的，只能在强行被叫醒的时候才有那么一会儿清明，有时候胡言乱语的，小鱼儿可怕极了！这下可好了……”

　　柳清风挑了挑眉，“胡言乱语？”

　　“嗯，我是过来看公子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不过我也没听明白……倒是没听说别人也听到了欸？”董鱼絮絮叨叨的接着说，完全没看到柳清风抽搐的眼角。“公子，古玉交代过，一旦公子醒来，立刻通知他，好像说是要换药的……我先去了公子，马上就回！”

　　董鱼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欢欢喜喜的跑出门去，留下两个人在屋里尴尬的四目相对。

　　这个场景……
　　顾秉年还是刚起身，站在石桌前不远，面容疲惫，神色倒是有点激动。
　　柳清风就有些尴尬了。全。裸……哦不！是半。裸着的身子，微微泛红。水汽氤氲下，他的头发被打湿，眼睛也湿漉漉的，透着点脆弱，没了一如既往的冷淡。

　　“咳……”
　　柳清风尽量不在意现在的尴尬气氛，尴尬的咳嗽一声。他偶尔清醒的时候，每次都能看到这个人抿着嘴唇守在他身边，现在着实说不出什么冷漠的话，只好道，“辛苦你了……”

　　“清风，你终于……”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阻拦了顾秉年继续想说的话。柳清风明显松了一口气，轻声说“进来”。

　　来人是古玉，听闻柳清风彻底清醒了，赶忙过来查看他的病人情况。脚刚迈进屋子，就感觉杀气迎面扑来。看向桶中的人，完好无损啊！瞥了顾秉年一眼，你不满意什么劲？！

　　无视了顾秉年，古玉快步走到柳清风的大桶前，仔细询问了他现在的感觉，功力恢复的情况，又细细的给他摸了脉。
　　感到身后飞来的无数眼刀，古玉无语。这，真是前所未见啊！顾秉年你这小刀子都快把爷给捅穿了！我不就是给他把了个脉嘛！至于么！

　　古玉心里暗暗鄙视顾秉年，笑呵呵的对柳清风说道，“目前看来治疗的效果不错，不过清风，你可不能着急，每次运功的时间只能是半个时辰，穴位也有所改变，之后我会加大药量，每六个时辰给你把一次脉，然后再有所调整。这个毒真是急不来。”
　　回头得意的看看顾秉年，古玉才放开柳清风的手腕。

　　“凭你做主就是，我是病人。”柳清风万分配合。
　　“就喜欢你这么听话的……咳咳……那个，该换药了，我先去忙，去忙哈……”

　　“这是……”柳清风有点迷惑了，古玉有点怕顾秉年？看看顾秉年，除了偶尔流露出的冰冷，其实顾秉年是一个很可靠也很实诚的人。“……”我这是在说他的好话？柳清风心里暗暗摇头，自己这是病糊涂了。

　　“清风，你感觉怎么样？”顾秉年走到木桶边，宽大的阴影投下，罩住柳清风。

　　“好多了，古玉也说了，急不得。只是辛苦你了！”
　　收起一开始的一丝尴尬，柳清风自然的道谢，显得有点客套疏远，让顾秉年不经意皱了皱眉。这关系，岂不是又回到了起点？

　　“谷主！我能进来吗？”
　　门外响起李维风的声音，偷着一股子急切和激动。

　　“进来吧。”

　　李维风推门而入，仔细的关上门，看到顾秉年就站在木桶边上，深深看了一眼，木着脸没有多话，向柳清风醒了个大礼。“恭喜谷主脱险。”

　　“起来吧，维风可是有事？还是……徐老那里？”
　　柳清风隐隐担心起来，他昏迷前，几大家族可都在无龙谷里不肯退去的。难道是起了什么变化？

　　“徐老吩咐说他那边现在走不开，一会得空就过来。”

　　柳清风点点头，有什么事也得等徐老来了再说。“身上的伤可全好了？”

　　“回谷主，都痊愈了，还没谢谷主的救命之恩。”李维风在此跪倒在地，心里乐开了花，谷主竟还惦记着自己的伤。好像之前的疼痛都不怎么疼了，甜滋滋的啊。

　　李维风硬朗的脸笑起来让人有点意外，柳清风笑笑，让他退了出去。

　　门又被推开，古玉带着李维风返回，李维风手里拎着木桶，开始给柳清风换水。换过水后古玉从宽大的袖筒中拿出一个小瓶，几滴浓稠似血的液体滴入水中，霎时桶内的清水一片殷红，跟着柳清风的皮肤也变成了同一种颜色。柳清风闷哼一声，古玉却满意的点点头。有拿出一个纸包，向水中撒下一包粉末。

　　“这次可能要比之前还要疼哦，清风怕不怕？”古玉笑呵呵的看着柳清风的表情，一副哄孩子的口吻，让柳清风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哦！对了，这次的穴位要换了，顾秉年，半个时辰后记得叫我！啊，真累啊……”
　　说完，古玉打着哈欠走了。

　　柳清风额头上的汗珠不停的落下，可见他忍受着多大的痛苦。顾秉年帮不上忙，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又不能去追古玉这小子，他不能离开。
　　不一会徐老也来了，和顾秉年一起守着柳清风。半个时辰后，古玉准时出现，详细的指导了顾秉年送入真气的穴位和手法，看了一会顾秉年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脸，施施然离开了，一脸得意，“哼！跟小爷斗？！”

　　“你又干什么坏事了？”董鱼冷不丁出现在古玉身后。

　　一轮运功和真气震穴结束后，柳清风长吐了一口气，这次的感觉果然和之前不同，药力强了不少，自己的感觉也好多了。

　　情况好转，柳清风也有心情和顾秉年聊两句。“顾公子也累了吧，换个人来，你也休息一下吧？”

　　“不用，我不累，在这瞌睡一会也是一样的，倒是清风你，这次是不是更痛苦了？刚刚眉头皱那么深……如果疼得厉害，你就喊出来，别忍着，或者咬着我胳膊，转移一下注意力？你好不容易清醒了，可不能再疼晕过去，那天你说着胡话，把我吓坏了……”顾秉年一旦开启了话痨模式，柳清风也有点头疼。

　　“我说胡话？”
　　柳清风声音骤然变冷，想起了小鱼儿说的话，这人一直守着自己，肯定也被他听了去。

　　“是呀……你昏迷的厉害，怎么叫也叫不醒，嘴上呼唤叫着，有的听不太清，还好古玉那个……咳，神医……给你施了针，才把你弄醒，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说了什么？”

　　“好像是父亲……暗影什么的……”

　　柳清风冷冷的哼了一声，骤然爆发出的杀气，惊了顾秉年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