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 之 此生谁料》黄泉比良坡

37、苦不堪言

　　多弗朗明哥回到城堡的时候，蕾娜坐在轮椅里看着书。见他一下推门进来，她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多弗朗明哥想起了也曾与他血肉相连的弟弟，他死的时候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埃尔蕾娜放下手里的书，站起了身。多弗朗明哥的目光落到她的轮椅上，这才略微安下心来。
　　“你是不是在想，我这样的残废，天天坐着轮椅，一定走不远？”她微微皱着眉这样问着。
　　多弗朗明哥没有回答。
　　“你害死我母后这事，我很多年前就知道了。”她摸了摸脖颈里的项链，金坠子后刻着莉利娅的名字，那是她母后还是平民的时候就有的名字。“你那么小心翼翼地瞒着我，我什么都没和你说。就这么算了吧，毕竟就算没你给的那照片，我母后也活不成了。”
　　假的天龙人，这样的弥天大谎，又怎么可能瞒天过海一辈子呢？
　　“多弗，别人都说我太胆小。海军说我跟着你是因为惧怕你，海贼说我跟着你是因为惧怕天龙人，我也问过我自己，我到底是怕什么？”
　　多弗朗明哥没说话，他的手放在身侧，身上的丝慢慢贴着墙绕到她身后，缠住了她的四肢。
　　她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我最害怕的到底是什么吗？”
　　我害怕你又和十多年前一样，孤身一人。那时候我皇兄送我回你身边的时候，你就问过我，我跟着你图什么。是啊，我图什么？我离开皇城，变成奴籍皇女，我这十多年过的真是生不如死，不图别的，就图你有朝一日能如愿以偿称霸四海，重回圣地。
　　但我其实根本都不在乎那些。
　　你若是皇子，我可以陪你回圣地玛丽乔娅，陪你荣华富贵。你若是海贼，我也可以陪你在人间四处流浪，陪你共走四海。
　　最差不过如此了罢？
　　但你害死我母后，现在又杀死我皇兄。多弗，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什么时候准备也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多弗朗明哥看着她。他这样告诉自己，他办不到。他怎么可能杀了蕾娜。
　　他不可能办的到。
　　埃尔蕾娜并没有愤怒地对他大喊大叫，她的声音不带起伏，平缓如同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
　　那不过是一段再与她无关的过往。
　　多弗朗明哥哑口无言，他突然觉得，就算他现在说他没有杀埃尔杰德，蕾娜也不会相信他。到底是谁，竟想出这手来害他？能杀得了埃尔杰德的一定是个天龙人，他还在圣地的时候，到底得罪了谁？

　　埃尔蕾娜看着多弗朗明哥的手握成拳，又放开。额前都开始微微出汗。
　　她曾为了他，抛下地位，放下一切，一无所有，走投无路。
　　最后换来了什么？
　　不过苦不堪言血海深仇。

　　“多弗，不若我们分开吧，从此往后互不相欠。”
　　如此的疼痛，却又如此的清醒。
　　多弗朗明哥猛地抬起脸，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埃尔蕾娜。她竟然和他说，说从此以后，互不相欠？
　　他右手猛地抽紧了手里的蛛丝，但还没来得及困住蕾娜，她竟然在他面前，变成了一只白色的海燕，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飞出了窗口。
　　这十多年，她从没在他面前用过哪怕一次恶魔果实。每次他问她，她都说身体没什么变化，原来都是骗他。但他又能怎么样呢？他也骗了她那样多，她一定是因为早早就知道了她母后的事，所以才对他有所保留。
　　怪不得，他杀了罗西之后，她对他说，说她真害怕，怕有朝一日也会这样对她。
　　原来她一早都知道。

　　埃尔杰德下葬的那天，他的皇后涅利娅宫带埃尔蕾娜回了圣地玛丽乔雅的皇城。贝娜威德家再没了继承皇位的人，家族里仅剩的一人，就只她埃尔蕾娜宫。按照天龙人的立法，她必须回圣地玛丽乔雅日后接任家主的位置。
　　城门打开的时候，她竟没觉得似曾相识。曾经她住在这样一个地方么？走上钟楼的时候，她回头看到远处的海角处由远及近的船。
　　她身上有多弗朗明哥的丝。无论她到哪里去，就算飞到大海的尽头，他都知道。
　　所以他才能一路追过来。

　　埃尔蕾娜站在窗边，海风刮着她的脸，曾还是孩子的时候，她就曾这样低下头看着他的船，那时候他跟随着他父皇去向人间。她真的以为她一辈子再都见不到他。
　　多弗朗明哥的船下了锚，再往前便是天龙人的海域，他还没那本事带着这么一个小船单枪匹马去闯。是了，从此以后埃尔蕾娜就还是她的天龙皇女，就好像这十多年她与他之间不过一场不值一提的梦。
　　他再追不上她。
　　他恍然想起涅利娅那个女疯子临走前说的话，她说他这辈子到死都再得不到她。
　　多弗朗明哥仰起头，眼里看到的是高不可攀的皇位，和遥不可及的她。

　　埃尔蕾娜没日没夜地坐在皇宫看不到尽头的花园里，听着各种珍奇的飞禽走兽争相鸣叫。她听她父皇说，这些都是她皇兄给她找来的。她听着那声音，却总比不上还住在船上时拍打着船身的层层浪花发出的单调沙沙声。
　　每当她觉得自己就快发疯的时候，她会拿羊皮纸用天龙人华丽贵气的花体字，写下她再不可能对他说的话。她将这些羊皮纸装进空玻璃瓶里，趁着午夜，跑出皇城，将瓶子用尽力气扔进大海。
　　瓶子随着海浪浮浮沉沉，就好像扔掉就能忘掉。

　　她在夜里默默流着泪，哭到眼里遍布血丝，视野模糊不清。可她却又在无数个明媚的白天，佯装心里丝毫不在意。
　　她的心被多弗朗明哥这样随意撕成碎片，最后他再想拼回去的时候，却再也拿不起。
　　爱也好，恨也好，早就都被她抛进了大海。
　　她想她一定是爱他的。这样浓烈的爱，她也曾下定过决心无论他是不可一世的皇子，还是一无所有的海贼，她都是非他不可的。这样的想法荒谬么？她以前不那么觉得，他们一起经历了那样的多，就如同血与肉，不可离分。然而在这样的灼热里，她燃尽了所有的一切，到后来只剩下一把灰烬扬进风里，抓都抓不住。
　　她看着这样的他，再也爱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