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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子生涯一朝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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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醒来,却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语声。仔细一听,声音来自洞穴深处。她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越往里走,光线越幽微。穿过一条长廊后,她见到里面居然分布着许多格子,声音正是来自中间的一个格子。
那是师父阿寒和哑婆婆鱼意的声音。她对鱼意大有惮意,在探明真相之前,她决定小心行事。因此她并不走近,只是贴着墙壁仔细听。
原来,阿寒法师原名崖石,乃是绵云国的二王子。容貌俊雅,才华横溢,口吐莲花,每一个见到崖石的人,莫不为他的神采所倾倒。绵云国历来都是立长子为太子。也许是没有继承王位的责任和压力,也许是盛极必奢,崖石每日风花雪月,甚至纵情声色,所有的女人都爱慕他,他又何必拒人千里呢,于是夜夜笙歌。他从全国各地甄选了一批能歌善舞之辈,豪饮之辈,
某一天,他照样与一群宫廷歌舞团唱歌跳舞纵酒狂欢。美酒佳肴,任取任拿,酒池肉林,歌舞升平。后来,大家都倦了,或坐或卧,意识模糊。我们的崖石王子也斜倚着汉白玉床榻,疲惫不堪,昏昏入睡。清晨的第一束阳光射进来,照在崖石洁白如玉的脸上,他睁开了眼睛,看见众人的疲态,感觉如梦似幻,一种巨大的空虚感攫住了他。
人生如梦,什么才是永恒呢?
对了,绵云国的神圣领地茕那里,近十年来出了个厉害的教派,叫雪衣门。这雪衣门似武侠,又似巫术,教主朱雅琼高举“大爱”的大旗,一路行善,救死扶伤,匡正道义,倒发展了不少教众。因为他们的宗旨和斧王的以儒为纲的施政理念没有冲突,也没有做什么威胁斧王统治的事,初时斧王也不加干涉。这朱雅琼据说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可以在人间、地狱间自由行走。又因专注行善,深受教众爱戴,人称“雅王”。斧王才开始有所忌惮。不过斧王忌惮是他的事,我只是个没有继位权的二王子,前去询问他人生和永恒的问题,父王应当不会怪罪吧?不过得先去请示父王。很快,就有随从报告:斧王正在御花园。
崖石整顿了下衣裳、面容,清醒了点,才速速走去后花园。
一进后花园,便觉不对劲,平时在园里的守兵都候在外面,一问,原来是父王说想一个人静静,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他已经在里面呆了一个时辰了。崖石也没多想,就径直走进去。
但见玉树琼枝间,斧王与一个相貌清雅的男子正絮絮私语。那男子背对着崖石,是以看不清楚他的颜色。但是斧王的神色焦虑,这与他平时的样子大不相同,崖石心想难道出了什么连父王都决断不了的大事。依着父王的脾气,这个时候不能去打扰他。于是他躲在一根大柱子后面,隔着重重花枝看父王。
突然一眨眼间,在那名陌生男子旁边,多了个身穿貂皮大衣的贵妇,看容貌也不过二十来岁,圆脸,微胖,憨厚可爱。她怀里抱了个婴儿,看样子正自沉睡。她在那名陌生男子的授意下,将婴儿给了斧王,显得很是不舍。眼睛里泛着泪光,似是生死离别。她又低头亲了下婴儿,才和陌生男子一同施展上乘轻功,一瞬间就不见踪影。按理说他们既然是斧王的客人,大大方方地离开就行了,居然要施展轻功,显然此行极为隐秘。
崖石正想走过去与父王说话,却见父王旁边突然又多了个身量短小的姑娘,容貌清丽,只是眼睛里有凌厉之色。她出手极快,迅速点住了父王的穴道,把父王怀里的婴儿给抢走了。也是施展了和刚才那对男女一模一样的轻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崖石心下大骇。这群人的武功修为,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如果他们想加害王室,那这些守兵根本无还手之力。他急忙走过去看看父王有没有收到伤害,但父王显然已经能活动自如。崖石与他说起刚才的事情,父王竟然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连说:“石儿,你最近太过纵情声色,都出现幻觉了。我罚你禁酒三个月。”
父王说到做到。不但罚他禁酒,连他组建的歌舞队都解散了。这对崖石是迎头一击。在这禁酒的时间里,他百无聊赖,转而求道。他想通过加入雪衣门来刺激父亲。于是,他带领大批随从来到茕。同时,还有一车一车的衣物、酒器、美酒。琳琅满目,金光耀眼。
说来也奇怪,雪衣门虽然把总部建在茕,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它的确切所在地。朱雅琼也收关门弟子,但选拔条件非常奇怪,只选有缘人。而怎么样算有缘呢,全靠守门人决定。只要她肯让你进去,那么这拜师学艺之事,就算成了。
一行人正在森林里徘徊时,大家突然看见一大片花海,妖艳异常。正走过去时,前方突然竖起了一道白色的墙。崖石心中大喜,觉得找对地方了。
“来者何人?”这声音曼妙非常,清脆婉转而又不失威严。
崖石昂然说道:“我是绵云国二王子崖石。”
“所为何事?”这声音实在太好听了,崖石极想拜见真人。
“学法。”崖石满心期待,以他的一国王子之尊,拜入区区雪衣门门下,应当不是什么难事。相反,他们的教主还应该躬身亲迎才对。
岂料,墙外边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王子请回。”崖石犹如当头一棒,许多手下都在看着呢,这多没面子啊。崖石的亲信阿布站出来,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王子说话呢?你信不信我一脚踹飞你?”
崖石挡住了阿布,对着墙正色道:“请给我一个拒绝的理由。”
墙那边停顿了一下,说道:“答应你也行,但是你须要娶我为妻,不论妍媸,不论善恶,一生一世,不得有二心。”
这倒大大出乎崖石的意料之外。后面几句话,显然是不让看到货物,就需要给钱的意思。那么,这姑娘大概丑得要紧了,心肠估计也不好。
崖石略一沉吟,说道:“姑娘可否出来见一面,我总不能娶一个声音吧。”
那边显然也是好一阵沉默。
随后,他们看到那堵白色的墙现出了一个小门。阿布一勇当先,替崖石开路,孰料身体一碰到那扇门即被弹回来。崖石只好挺身而出。
于是,他们看见,王子消失在那堵墙里了,良久没有回来。接着,墙也消失了,恢复了原来的苍莽森林的模样。一片绿茫茫,王子足迹无处寻。阿布带着人在森林里寻找了大半个月,一无所获,这才回去。斧王也开始后悔对儿子的惩罚,也长年累月派人在这里寻找崖石的下落。不过由于这里毒虫猛兽出没,以至死伤无数。
斧王迁怒于雪衣门,但投鼠忌器,加之雪衣门高层内讧,使原本发展得风生水起的雪衣门遭受了重大打击。这些都是崖石一年后回到王宫才知道的。
在这一年里,他每日修习医学、穴位、武功,以及简单的巫术。教他的人,每天都不一样,有时是矮胖妇人,有时是长挑妙龄女子,有时是粗壮的男人,等等,但毫无例外都蒙着面纱或者遮掩了脸部的一部分,因此他都不知道这些人的真实面貌。这也诡异。由于行动受限,尽管在雪衣门呆了一年,他对雪衣门依然一无所知。
鱼意所说的那个神仙洞府,他只去过一次。那确是个风景优美的所在,应是那位要嫁给他的女子的闺阁。
它在峡谷之中,抬头可见晴天丽日,身旁是小桥流水,绿树成荫,亭台楼阁,精美不已。
有许多的穿着华丽衣裳的奴婢,在身边走来走去,似是在准备一场豪华的婚礼。而他,就是那个无法动弹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