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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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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在路上见到温祝的时候,沈铭言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略带嫌恶。他一个瞬间想起女孩子们或遮掩或直白地追求,女性生物偏向于浪漫的特性让他对于巧遇这种东西异常反感。
他有些失望,温祝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但是温祝完全没有抓住他皱眉的重点,还以为对方是善意地怕自己会再出事而已。她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来意:“我是来找同学录的。”很心爱的同学录。
一个只有两个巴掌大的画着阿狸的本子。高三的孩子们所面对的离别对他们这个年纪来说不易于生离死别这种程度,铺天盖地的同学录或许很让人头疼。温祝在自己无数次将其他人的同学录纸塞进抽屉笑着说“等一下写哈”之后,突发奇想到不如放弃活页纸吧,挑一个精致可爱的小本子,让每个人留下名字和想对自己说的话就好了。虽然免不了最后他们翻看前面人的话成了一大目的,同学录上留下了相同的调侃,但是这样这个本子一定是会收回的。虽然看起来是小本子,但是他们留下的话往往比那种大片空白的活页纸多得多,有一种密密麻麻的骄傲!实在是太珍贵的礼物,自己最爱的这个班级也同样爱着自己的一种佐证。绝对不可以丢掉,昨天才刚刚收回怎么可以就这么不见了!
所以才鼓起勇气赶过来,在阳气最盛的下午2点应该就不会出事了吧。只是可惜一直找了几个小时还没有找到。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她眼睛里充满的少年热血情怀,沈铭言完全忽视,甚至有些误解为“阴谋得逞的光芒”了,他心下烦躁,不自觉加重了语气:“没事不要到处乱跑,没可能再救你第二次。”
温祝被批评得有些气恼:“他们并没有恶意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没有你我也可以下来的!”当时是因为第一次被吓到了才有失风度与理智,“那阿姨都说了,我只是一个路人。”
那是谁吓得眼泪鼻涕全擦在了我脸上啊?沈铭言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你说什么?”
语气之突然,刚高考完的温同学立刻想起考前一直念叨的词组——out of blue!沈铭言这个语气就是这个词的正解!她立刻甩甩脑子,不不不,温祝,你已经不是考试机器人了,在想什么呢?!
沈铭言继续追问:“那个阿姨说什么?”
“啊……这里的每一个路人……?”
听到这几个字,沈铭言苦笑着,认命地叹道:“原来是这样,怎么会这样呢?”这样大意。
妖族平常是不容许进入人类领地的,除非开辟了特殊通道,比如那辆满满是死气的幽灵车,送来一批又一批的不属于这里的“路人”。
沈铭言陷入了沉思,然后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父亲,事情越早解决越好,石莫莫现在是真正的夜长梦多。他满心满脑子的计划在盘算着,所以导致的直接结果是,他布置好的结界完完全全笼住了温祝。
温祝看到五点多的天空在5分钟内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疯了。做梦吧,做梦倒是经常梦到这种诡异的设定。然而经历过不可思议的昨天之后,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特别是在沈铭言这种生物的身边什么都可能发生呀。她决定装得淡然一些,在沈学长看起来不那么忙了之后,淡定地问:“那个,我可以走了吗?”黑漆漆的连路灯都没有,可不可以让我出去啊?我没有意图参与你的屠妖大业,还是谨遵吩咐不要到处乱跑的比较好。
错愕一瞬间爬上了沈铭言的脸:“你……你怎么在这里?”
噶?温祝试着去解释一下:“我,我压根就没动呀,你没让我走啊……”你一言不发开始打电话发神经我总不能不打声招呼就走吧?
不是这样的!结界不是这么玩的!你应该自然而然地被排除在结界之外,这不是常态吗?你这个乱入党!
温祝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好像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我……我不是故意不走的。”你速度太快了些,我要跑都没来得及。
两人大眼瞪小眼中,一道咳嗽声传来。
向所有父亲会做的那样,沈爸爸拨了个调笑的眼神到儿子那里,他儿子不甚乖巧地凶狠返还。
温祝礼貌地道好。
沈爸爸笑笑:“小姑娘,又见面了啊。”
额,这其中有很多的原因的,您别误会。温祝干笑。
沈爸爸瞧着她气色已经大好,又瞄到了她身上什么东西:“哎,你脖子上……”看了一眼沈铭言,后者一记眼刀,大有“敢说出来就断绝父子关系”的意味。
沈爸爸继续咧嘴笑。
沈家父子忙活了一会儿,温祝没什么事做只能帮沈铭言拿包。在对方“我施舍给你”的表情中,咬了咬牙齿,我忍。
车子开进来的时候,三个人沉默的味道陡然换了一种气氛。
温祝的腿有些发软。
“怕就离远一些。”沈爸爸的声音变得无比陌生,终于有些正经的味道了。
沈铭言匀给了她一小寸目光,而又转头问父亲:“需要帮忙吗?”
“加固结界,我不想辛辛苦苦把它赶进来又让它逃走。”
沈铭言用行动表示了回答,整个这个黑黑的无限扩展的天地,由下产生了微微荧光。绿点儿像是某些漂亮的夜光植物,开在脚下,慢慢舒展,如置幻境。
沈爸爸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这厮他那个总是不耐烦又不成器的儿子吗?何时这样卖命工作过?
整个结界慢慢升温,当火红的光想火焰样包围着整辆车的时候,温祝已经忘记了害怕是何物,剩下的只有惊叹。火光愈盛,摹的一道黑影窜出,沈铭言下意识挡在了温祝面前,但被袭击的对象是沈爸爸,他并没有多在意,甚至在这种时候还分了一个眼神给自己儿子“真是养儿不中留啊”,他儿子的杀气又上了一层楼。
“原来是司机在做这种勾当啊,难怪多了这么多‘旅客’。”沈铭言喃喃道。
温祝在他身后探出头来,“这不是原来的司机吧,感觉这么邪气。”
沈铭言点点头表示没错。
火光渐渐变小,窜出的黑影不知何时不见了。沈爸爸转过头来看向温祝:“温祝,好像有人捡到了你的东西。”
“啊?”温祝表示不解。
“去看看吧。”过一会儿,可是连人带车都要不见了呢。
温祝挪了挪步伐,车上一个穿着他们学校校服的男生半个身子都在车外,手里摇晃着,她的同学录。
经过沈爸爸的时候,对方鼓励似地看了她一眼,去吧。
傅为知的笑很是满满当当,“小学妹,你的本子。”
她向前走了两步,声音有些干干的:“谢谢,学长。”
“不好意思啦,全被我偷看了,我比较无聊,别介意啊?”
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温祝伸过手去接:“没关系,没关系的……会长,演讲很精彩……真的,你是八中的骄傲。”
傅为知摆出他的招牌表情:“高三12班的温祝是吧?冒昧留言了,帮我算是带句遗言吧。”
温祝呆呆的,傅为知说:“最后一页,可以打开看看,待会儿不知道还会不会留在纸上。”她慌慌张张地打开本子,抬起头时,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了,但车已开动,师兄的目光眺望向身后,他在向沈铭言,招手。
但后者,只是一动不动的,面无表情。很难过吧,要这样送走自己的遗憾,无法救赎的过去埋在青春最隐秘不为人知的痛苦里。
为什么不说话,他在像你招手,沈铭言?
她整个人气息不稳,极度讨厌这种失之交臂的感觉,她向他跑了两步,冲他喊道,语气是全然的恨铁不成钢。
“来不及了。”湮灭已经开始了。
“但是还没有结束啊!”
温祝不再分给他过多的精力,双腿已经开始卖力狂奔了:“嘿,傅为知!”终于算是当面喊出了他的名字了,竟然是以这种形式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上天真是待我不薄,给了我们再次相遇的机会,让你也知道了我的名字。
所以要珍惜:“学长,沈铭言说,再、见,一、路、走、好、啊!”
对方的手抬高了摆了两下,朝他来时的方向。看不见你的脸,你会不会在哭,像我一样。
“To铭言,别说对不起。
——“没有关系,如果这是你一直想说的话,我倒是想说,幸好。幸好,幸好是这样,幸好你没有和我坐这辆86路啊。”——
勿念,心安。”
整个幻想消失了,变成了它们从未存在过的模样。太阳早已经落山了,路上的街灯昏黄的亮。路人们几乎都分给她一个惊讶的表情,究竟是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
她也说不上来,这明明是件好事。
一切都结束了。
曾经的谈笑风生,少年肆意,如今灰败如同枯槁,唯有记忆鲜活灼人。
他们还不曾变老,但都在老去,正是因为站得最近,才明显感觉到青春的流失。眨眼,便是物是人非,大片荒凉。身边总是有人不断地告诉他们,充满艳羡地指导着,生活才刚刚开始。
又有多少人能深刻体会到,他们刚刚懂得失去的那种惶恐?
有什么正在开始,便总有什么已经结束。
沈铭言停了很久来到她身旁,掏出纸巾,却没有及时递给她,过了又是良久:“谢谢,温祝。”
没有回答,他抽出其中一张,便毫不犹豫地替她擦起来。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好像她总是在哭,沈铭言几乎无法记清她安静时候是什么样子了,倒是她哭得样子,挥之不去,就在眼前。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哭得这么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该被保留珍藏,就像她什么都不问为他义无反顾,做最后的道别。或许她并不清楚尾随那辆车会有多么危险,但是她平安无事,就什么都好。
“喏,他写给你的。”声音里重重的责备,还是细心地翻到了最后一页给他看,这应该是属于他们间的故事的最后一句话了吧。
沈铭言就着打开的本子看,也并不接过去,只是这短短的几句话,他看了太久太久。
“……想哭就哭吧,我,不会说出去的。”语气很认真没有调笑。
沈铭言一瞬间牵起了嘴角,“你知道什么?”
“你要庆幸我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就替他教训你了!”
是么,我倒确实是欠教训。
不知何时消失又出现得沈爸爸遥遥向他们走来,他身后,结界隐隐消失殆尽,天完全黑了下来,已经是晚上了。
“起来吧,孩子们,我们要早点结束这一切。小温也一起吧,现在已经天黑了。”
诶?什么没结束?我刚刚是浪费了表情吗?
沈爸爸看着温祝疑惑的表情,不由苦笑:“待会儿路上叫阿言给你解释。现在时间不多了。”他操手追凶而去,然而低估了对方的能力和决心。
如今,收了伤的妖魔闯出了结界,会做什么呢?
自然是完成它们最渴望的事情,复仇。所以,必须要快,赶在一切不可收拾之前。是他大意了,让孩子们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