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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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茫茫，与碧蓝如洗的晴空交相辉映。星星点点的小岛点缀在水波滟滟的海面上，岸上细腻的白沙一直铺到淡碧色的浅水中，接住了一层层涌上来的浪花。
这时，海面上忽地掠过一丝金芒，虽只惊鸿一瞥，却能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奇妙感觉，恨不能跳进海里一窥究竟。
可惜，海边没有人，海里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一个。
双手拨开前方的海水，一摆尾鳍，奋力朝浅海游去。
当鱼尾拍到白沙时，鳞片簌簌而落，他眉心稍稍蹙起，直起身体，下身迅速地蜕变成一对修韧有力的腿。
一步一步，赤足踩着松软的沙上了岸，扎在脑后的淡金色发丝色泽逐步加深，最终凝成深沉墨色。
披上凭空出现的长袍，男子随意地拧了拧湿发，而后解开发带，任凭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肩上，还有几缕贴在脸颊，水珠顺着下巴一滴滴坠下。
他已有好些天像这般不修边幅了。
这里毕竟只是他自己的精神世界，没有谁会看到这一幕。
也许让外头的那个小家伙进来玩玩也不错？
走了狗屎运的小家伙，和自己抢身体，居然抢赢了！
他皱眉，又用手抚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神识和小家伙聊天，一边不无遗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还是这么信任她啊，即使她杀了你？”
男子下意识绷紧了下巴，深邃如雕的五官一瞬间锋利得让人心惊。
但他眼中并没有意外的情绪，反而有些排斥和无奈的意思。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
柳星夜冷冷道，口气很不客气。
感受到男子不容置疑的态度，又思及自己这些天小心翼翼疑神疑鬼的不安，柳新叶登时怒了：“哦？我不能关心？她既然能杀你，便也能害我！事关我自身的安危，难道我没有资格关心？”
男子正向着小岛深处走去，闻言，扯出一个很有些讥嘲的意味的笑容：“怎么会？我是我，你是你，她分得清楚。”
柳新叶呆了呆，飞快地矢口否认：“不可能！若她知道我不是你，又怎会……对我如此恭敬？”
这次轮到男子低笑起来。
“小家伙，挽月可从来没有唤过我‘主人’。”
低雅柔滑的笑声，仿佛月光轻轻地于游云里穿行，十分清幽好听。只是这声音，对柳新叶来说不亚于一道惊雷，将他劈得七荤八素。
他茫然问道：“什么意思？”
“不懂？”柳星夜轻声道：“小家伙，你可捡了个大便宜啊，有挽月全心全意地辅助你，有柳家倾尽一切来支持你，有良好的天赋，顺畅的前途——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小家伙，作为一名武者，可莫要被贪念蒙蔽了心志！”
说到最后，他蓦然厉喝出声，字字如雷，定要惊醒梦中人！
柳新叶反倒平静下来，定定地望着前方：“我想回家。”
可我的家离我那么远。
——所以我要紧紧握住我所能触及的一切力量，努力变得更强，否则，我根本看不到希望。
脚下白沙渐渐被沃土所取代，植被也越发繁茂葱郁，柳星夜垂眸，将赤足塞进华贵的靴子里，一头湿发瞬间干透，用碧玉色的头绳整整齐齐地束起。想了想，他又理了理衣袍，整个人一下子雍容优雅起来。
确保自己的外表无懈可击后，他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进来吧。”
刹那之间，物换境迁！
一名身着水绿色衣裙的女孩坐在大树的枝干上，纤细的双手像抱着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着一旁的主干，唯恐自己掉下去。浅棕色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煞是可爱。
柳星夜看着女孩受惊的表情，眼中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柳新叶：“……”快解释一下啊啊啊为什么他会变成前世的样子还穿着连衣裙坐在树上！这种动一下就要走光的节奏是闹那样啊！而且你……你这古人看见女孩子光溜溜的小腿都不脸红吗？你还看！还看！！
柳新叶怒瞪着树下的男子：“快放我下来！”
男子嗤笑一声，挥挥手让‘她’飘了下来，柳新叶赶紧捂住裙子，光洁的额头上青筋暴起。
“身体的控制权在你手里，但我们的精神世界，还是受我的影响大些。”柳星夜气定神闲，哪有不久前为自家学生安危忧心忡忡气急败坏的样子。
“……”所以刚才是你的下马威是吗？真是恶趣味！
“女孩”挤出一个礼貌的假笑：“哦，所以您让我进来，是……”
柳星夜叹了口气。
“我可以解除封印。”
柳新叶微微睁大了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甚至……我还可以赐给你我修行数千年的经验。”
柳新叶漆黑的瞳孔由于激动而张大了，嵌在浅色的瞳仁里倍显深不可测。但他只是安静地抿着唇，并不接话。
柳星夜继续道：“我要离开了。”
“女孩”迷惑地歪着头，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显得愈加稚气可爱，让人生不起丝毫防备心理。这是上天赐予她的优势，让她轻易就能取信于他人。
与懵懂稚嫩的外表不符的是，“她”心里顷刻间转过了许多念头。
“你要再次夺舍？”
男子摇头：“我也该转世了。”
柳新叶依旧歪着头，不知道这两者对男子来说有什么区别。
“转世会失去前世所有的记忆。”柳星夜简洁地解释道。
柳新叶脸色变了变，他觉得自己好像触摸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如果转世不能恢复前世的记忆的话，那柳清翡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柳星夜竟然对自己的后代出手夺舍？当真心狠手辣！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柳家知道吗？”
男子不置可否：“我不曾注意这个。”就算他们知道又如何？质疑他们的圣祖？他们不会这么做，也不敢！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便道：“我总要离开，之后，可能没有柳星夜这个人了。而我还有些事情放不下。”
柳新叶凝神恭听，他知道，估计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其实他心里是有些气恼的，看这情况，柳星夜明明已经决定要和自己交易了，之前还那样戏耍他，又是拒绝又是劝告的，真是无聊！
“替我照料挽月。她虽然天资聪颖，却也因此眼高于顶，恐怕会惹上是非。”
柳新叶听到这里，几乎笑出声来：“照料她？她是什么天赋什么血统？她要是能对我照拂一二，我才感激不尽呢。”
“你只要知道，她会听你的话，你有能力约束她，便可。”男子淡淡道。
“我不相信她。”柳新叶道：“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再杀柳清翡一次？”
“她不会。”柳星夜斩钉截铁地说，又道：“其实，我也有些好奇，你为何会认为是她让我陷入如此境地？”
“自从得知她的名字起，我就无法再相信她。”柳新叶苦笑：“挽月，也就是沄挽月，神女挽月！《仙声夺人》中步小楼与柳乐远共同对付过的人，我怎么敢信？”
他停顿一下，继续道：“后来，我又知道了——步小楼竟然是你的学生！不，更准确一点，是柳清翡这个身份的学生。柳清翡的死，他的学生步小楼对沄挽月的仇恨……这些信息连在一起，像不像为师复仇的戏码？”
柳星夜道：“所以，你认为是挽月杀了我。”
“女孩”道：“本来就是！我实在不放心留她在我身边，今天带她进入遗迹，有一部分原因，便是打算借这里的机关除掉她……没想到，那些机关阵法已经被人抢先破解了，直到在炼心大阵里，我才找到机会……”
柳星夜道：“但我阻止了你。”
“你这个当事人都不介意她的所作所为，我难道还能再刺她一剑不成？”柳新叶叹气：“好啦，你还有什么要求？一起提出来罢。”
男子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晕染着淡淡的琥珀光彩，此刻正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你且记牢了！”
柳新叶眉梢微微一抬，眼角也随之挑起：“请讲！”
“第一，我要你全力保证挽月的安全。”
“我会尽力，还有呢？”
“第二，你，需全力保全柳家，并使之崛起。”
“哪怕我只用柳清翡的身体活一天，这一天便不会忽略柳家的利益安危。”柳新叶肃然道。
“第三，我的老师，叶昆，景况不妙！我要你尽一切可能找到他，并全力帮助他。”
“好。”
柳星夜神色稍霁：“那么，立誓罢。”
等了片霎，却不见少年开口。他不禁沉下脸色：“你不愿立誓？”
“……不如你先示范一下？”柳新叶无奈地摊摊手：“我都忘光了加入共青团时是怎么宣誓的了。”
柳星夜冷电般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面无表情地说：“我，柳星夜，在此立誓，只要能够做到我刚刚提出的那三个要求，就将武将的修为与我作为武圣的经验学识都给他。若有违誓，永不入轮回。神座可鉴，苍天为证。”
柳新叶皱眉：“你还没说，到底在什么时候给我你的修为记忆。”
“你立誓之后。”
柳新叶还是不满意：“具体点，我立誓了多久之后给？”
柳星夜耐着性子道：“在你立誓后的一刻钟内，我就会把记忆与修为交给你。但你想要完全消化它们，还需要一段时间。”
“哦，知道了，”“女孩”点头：“那你再发一次誓吧，把新补充的内容也加进去。”
“……”
终于忍不住黑了脸，柳星夜双眉微微竖起，狭长的凤目闪着寒光，冷冷喝道：“你觉得我有心情骗你？！”他的容貌，要比柳新叶的更为成熟峻厉；发怒的模样，也比柳新叶的更为阴沉可怖。
柳新叶的怒容能使东方道瑾的老娘迟疑，柳星夜的估计能直接将她吓尿。两者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面对着如此可怕的表情，柳新叶情不自禁地向后缩了缩身子，屈服了：“……我，柳新叶，在此立誓，若你所说的是真的，我自当全力以赴完成你的三个要求。若有违誓，永……”
柳星夜道：“立心魔誓。我看轮回之类的事，你大抵不会在意。”
柳新叶翻了个白眼，接着说：“……若有违誓，便使我滋生心魔。神座可鉴，苍天为证。”说罢，便摊开手：“发完誓了，拿来。”
柳星夜也不拖延，袍袖一卷，数道流光自他眼中钻出，化成金色的液滴渗入“少女”的皮肤。
“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脸与手臂：“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如今意识在识海内，又未学过操纵它的方法，身体的变化，你当然感觉不到。至于记忆……你且再找找。”
柳新叶合起双眼，静下心来。过了许久又一脸惊叹地睁开眼：“好多！”
柳星夜道：“千年时间，大半都用来修炼，这方面的记忆怎么可能不多？”一边说着，他挑起眉，不屑地轻笑：“你也真敢全盘接受，如此多的记忆，也不知能不能看完其中的一小半。”
柳新叶摆摆手：“无所谓，本来就没打算看完。功法秘笈什么的抄出来卖也不错。”
“……”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