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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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哭狼嚎般的诡异笛音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黑衣少女也将手中的小刀猛然向前一递。
灰衣人浑身抽搐了一下，口中逸出一丝惨吟，随即无力地软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他手腕脚踝处都被一柄短刀生生贯穿，碎骨裂肉的疼痛与玄气的流失使他再也维持不住功法的运转，全身的骨头接连不断地发出轻微的“咔咔”声，肢体的形变逐渐加剧。
以手撑地，柳乐远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来，表情僵硬地看着两人。
步小楼神情有些复杂，踌躇着要不要上前扶上一把。
倒是看似不甚清醒的少年拢了拢凌乱的黑衣，率先冲她低下头：“对不住了……我并未料到，心魔引对你也有影响。”声音放得很低，不难察觉出其中的虚弱。
步小楼一怔，堵在胸口的莫名情绪在少年的歉意里消融了大半。她突然紧张起来，掩饰般也垂下脑袋，呐呐道：“无事，索性我也没受伤。”心中很快便释怀了：也对，有谁能料到，自己小小年纪就有心魔呢？这少年，终究是想帮自己对敌的，况且自己最终也撑住了。这场历练，说不得还对自己的心境有所增益。
少年扯了扯嘴角：“那就好。”他尝试着迈出步子，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又软又酸根本站不稳，多亏了一双手托在他腋下将他捞了起来，他才不至于狼狈地趴倒在地。
清澈的女声在他耳边低低道：“我扶着你吧。”话音落下，一只手便绕过他的肩背将他架起，淡若云缕的幽幽芬芳萦绕在鼻尖。
第一次见面就如此亲昵……他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地放松了身体，将重量放心地交给对方——好像两人本就该如此亲近似的，本就该毫不吝啬地付出信任似的。
恰逢大变，此时他内心塞满了阴暗的念头，保持清醒已是不易，更无法因异性的亲近生出绮念来。只是倚在女孩清瘦的肩膀上时，莫名觉得安心了不少。
灰衣人阖着双目，扭曲的脸庞上冷汗淋漓。大概是感觉到了他们的接近，双眼蓦地大睁，黯碧色眼珠上布满了血丝，狞恶如疯狼，戾气腾腾。
柳乐远被这般骇人的目光盯着，不但不惧，反而咧嘴笑了起来，神情快慰至极！
“风水轮流转，不过一刻钟，你就沦为阶下囚了！”
他居高临下地讥笑，水月绘的眼神越是愤恨疯狂，他就越发舒畅快意！
“劳驾……你可以借我一把刀吗？”
黑衣少年的身躯不断地颤抖着，也不知是缘于虚弱还是兴奋。步小楼正为他的失态暗自心惊，却见他稍稍侧过头来，也不正眼看她，厚薄适中的嘴唇微动，话语柔和到近于叹息。
步小楼毫不犹豫地递出短刀，心里升起一丝怜惜之意。从他的言语中不难听出，他该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少年人，只是……如今他已然失去一只眼，恐怕还不适应用残缺的面容示人吧？从她见到他那时起，他就一直有意无意地遮挡掩饰着残眼。
少年握住刀柄，拒绝了步小楼的支撑缓缓蹲了下来，刀尖毫不含糊地对准了灰衣人。他乌幽幽的眼瞳在灰衣人的脸庞上上下扫视，语声轻轻柔柔：“……你生得好生面熟。”
这时灰衣人的相貌已与刚才大不相同，和柳乐远满怀恶意的揣测不一样的是，他竟不是原貌粗鄙丑陋之徒，反倒一副面若好女的秀丽之资。可惜那狰狞可怖的神色和目眦欲裂的眼，硬生生破坏了这副好相貌。
即是如此，仍旧令柳乐远感到熟悉。
他攥紧了刀柄，强迫自己去回忆这种熟悉感的来源。
他要报仇解恨，却也不愿被蒙在鼓里不明不白！为何会遭此劫难，这来龙去脉他定要弄清！
在记忆与思维的超速运转下，所有的线索终于一一对应。
最终得出的答案让柳乐远有些错愕，又有些经受无妄之灾的憎怒委屈。
他不由得换了个擎刀的姿势，泄气似的在水月绘腹侧狠狠捅了一刀！水月绘倒抽一口冷气，却没有惨叫出口，秀气的脸再次扭曲起来。
等他缓过一阵子后，柳乐远又慢慢地抽出刀来，水月绘终是忍不住低叫出来。
柳乐远欣赏着他的痛苦，不急不缓地道：“我听说……水月家的人，以身饲毒，通身是毒，我可不敢乱碰……”
一边淡淡地说着，一边移动着刀子。
说来也怪，柳乐远自忖也是个正常人，所以当时水月绘的手指逼近他眼睛时，他才会情不自禁地合上眼皮来逃避；可这位水月绘估计是真疯了，面对近在咫尺的刀尖，居然将眼睛瞪得更大了。
柳乐远冷然一笑，手上的动作虽慢却无一点滞涩，明晃晃的刀尖无情地没入眼球。
“啊啊啊——”
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充斥了这方空间，躺在地上的人疯狂地挣扎起来，奢望能摆脱那灭顶般的痛楚。
纵是步小楼自小意志强大，此时也不由动容，扭过头不欲再观。柳乐远却仍旧泰然自若：“哎，别乱动，这不伤口更大了？啧啧，这下是真的毁容了。”
他冷漠地注视着水月绘血肉模糊的脸，似是满意似是厌烦。将刀拔了出来，不等水月绘痛昏过去，便干脆利落地将之插.进剩余的那只眼里。
办完这些事，他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了，也不拔出刀，径直坐倒在地上，疲惫地问：“姑娘的这把刀，还要用吗？是我疏忽了，没讲清楚就……”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瞥了沾满红□□物的短刀一眼，步小楼的嘴角略微抽搐，摆摆手道：“不了。”
她正要问些什么，余光却突地瞄见一抹雪色的影子，不禁脱口而出：“老师……”
老师会不会也看到了刚才那血腥的一幕？
这样想着，她突然感到有点心虚。
奇怪，明明不是她动的手啊……为何要心虚？难道是因为自己递了刀子当了帮凶？
去而复返的雪衣少年冲她微一颔首，目光便滑了开去。
步小楼习惯性地去判断老师目光的落点，却疑惑地发觉，老师看的应是那黑衣少年的上空，而不是那少年本人。随师修行多年，她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那里，空无一物。
柳新叶的目光扫过那处虚空，蓦然感受到一瞬间的心悸。
他尚未理解这种诡异的直觉，身体已先行做出了反应，眼珠不再转动，死死地盯住了那里。
柳星夜被他如临大敌的态度所惊，在他的默许下共享了这种直觉，强大的神识横扫过去，隐隐描摹出一个虚淡的身影。
月白色剑士服包裹着修劲的身躯，墨发规规整整地垂落。苍白如薄玉的面孔上，嵌着一对深幽清邃的眼，望之若沧海寒渊，寥广不显边缘，深沉不见底色。
他似是感知到了柳星夜的试探，目光清冷地扫视过来，神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丝毫情分。
柳星夜怔愣了一瞬，也没有暂时脱出身体与之见上一面的打算，只是在识海抱了个拳，权当是问候了。
“剑士”无喜无悲地看了雪衣少年半天，方慢慢地抬手，还了一礼。
柳星夜犯不着为这魂体的一点怠慢生气。他自是看出来了，这深不可测的魂体，与当时那个在诉仙山脚下执意要挑战自己的愣头青，已经不能算是同一个人了。
时光如大梦，物不是人非。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再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