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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小叫花拘着鸟儿落下,纵身扑到杨咏絮身前。劲风袭来,杨咏絮吃了一惊,暗中忌惮。那小叫花却错身而过,一头冲到香案前查看,看罢才舒了一口气。既现了看家本事,也无谓隐瞒,一扬头,道,“水晶宫高足?哈哈,错了,你不如说小爷是水晶宫叛徒!”

      直到这时,末一点香灰才滚落。小叫花交了鸟儿,跟在杨咏絮一行人后,走出花园,只觉脚下发软。他死撑着不露怯,看上去就是磨磨蹭蹭,有意拖延。远远听闻一阵箫声切切,那箫中之意,不是高山流水,不是杨柳春风,而是海潮拍岸,主人已在岸边,殷勤迎接客船。杨咏絮循声而去,把诸人带回花厅,见诸人面上或多或少有思慕之色,心中笑道:难为他还有这一招。阿姑有玉箫仙子之名,表妹本该擅音律。这一来,更坐实了外人眼里“江家小姐”的身份。

      待到诸人重入花厅,那箫声即止。这花厅内陈设已大不同,重设了五张客席,主人座前垂下一道帘幕,质地奇异,风吹不动,庄重得很,却能隐隐透出人影。诸人皆静默不语,思慕之情抵不住不满。连过两关来相见,望一窥芳容竟还被罗幕所阻。都是江湖儿女,这江家小姐行事怎得如此矫情,难不成是貌若无盐,不敢示人?

      小叫花见喻以程失望,心道:你们都疑心她是个丑婆娘,我偏要说她美若天仙!第一个占了首席,说,“江小姐,你一定是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江小姐不语,杨咏絮站在帘幕侧,答问,“何以见得?”小叫花道:“你要是生得像个钟无艳,还这样做,他们免不了背后说你丑人多作怪。正因你生得气死西施妒死玉环,所以有恃无恐。”

      杨咏絮微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诸人看她面无异色,只想:表姐妹不应相差几多,不定被这小魔星胡说中了。江小姐这般家世,只要生得美丽,娶回家放着,性情如何倒是末节。便都心中释然,逐一取出备好的礼物送上。

      一个说,“小可吴州崔寄,有吴绣一方,还望小姐笑纳。”当下展出一张绣帕。吴绣称四绣之首,设色深秀明艳,图案新鲜取巧。这绣帕上绣的是红海棠之中,卧着一只雪白猫儿,寻常女子见了,没有不爱不释手的。

      另一个说,“在下孔子昭,与小姐同是幽州人士。”送上一方玉璧。杨咏絮见其上有“宜子孙”字样,知是传家之物,并未收下,只令侍女捧着,留待晚些分说。

      喻以程暗喜:你们送的都是庸脂俗粉喜欢的物件,幽州大侠江浔的独生女儿看得上眼吗?当下取出一柄满嵌宝石、削铁如泥的匕首送上。轮到裴存丽,裴存丽却道,“既然这位萧小兄弟坐了首席,就让他先来。”

      小叫花哪会示弱,接口道,“我姓萧,没有父母,也没有名字。水晶宫那恶婆娘叫我小畜生。我还没见过你,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自然没东西要送给你……”他忽然一顿,掏出那只死鸟来,湿乎乎一团把侍女吓得一颤才接稳。小叫花道,“这个还给你。你的鸟儿死在我手上,你想要什么样的尽管和我说,天上飞的林里蹦的,只要你开口,我都弄来还给你。”

      喻以程讥笑,“一只死鸟。”小叫花逼问,“是谁害死的?”裴存丽见那江小姐的身影对杨咏絮一颔首,收了死鸟,从容道,“喻兄稍安勿躁。江小姐,裴二也有一物相赠。”即取出个锦盒来。锦盒内一支珠钗。侍女将锦盒端上去,众人心道:这有什么出奇。不想那江小姐于罗幕中提笔,传出一张字条,杨咏絮读道,“奇珍自海外舶来,实在愧领。”裴存丽乃曼声吟咏作答,“青光淡淡如秋月,谁信寒色出石中。宝石合该为佳人增辉。”

      在花厅诸眼中,这二人的应和既遵礼教,又有才情,简直是当世难觅的淑女与君子。喻以程望着他那位裴兄,只觉其人外表、谈吐皆风流蕴藉,也生出些许自愧不如来。独小叫花随他那个“辉”字,心里一连呸了三声,暗道:枉我一开始为她说话,这江小姐要是给他花言巧语骗去,真是天下第一号的笨丫头。

      小叫花坐了一会儿,真气运行一周天,可要将真气纳入丹田时,腹肋之间又如有小刀戳刺。好容易汇聚起来的真气就似流水斜平地,一哄而散,他急得跳脚也唤不回。想到这一节,又理所当然地把裴、喻二人记恨一笔:晦气到家了,每次自己毒发了,气海空空,都有他们的份。他低着头自想自的,浑不知杨咏絮说了什么。直到杨咏絮笑问,“诸位以为如何?”才猛地惊醒,问,“比什么?”

      杨咏絮又说了一遍,虚文言辞仍是前一般的含蓄谦逊,那意思是令他们各人选个对手过招。小叫花一听“切磋”,当即暗叫糟糕,屋漏必逢连夜雨。

      杨咏絮询道,“萧小兄弟若有为难之处,不妨直言。”

      小叫花一万个不能示弱,唯有沉默。便依方才向江小姐献礼的次序,那吴州崔寄第一,选了幽州孔子昭。两人约定点到为止,持剑相向,于这花厅内纵跃挑刺,人影如风,剑光如虹。小叫花听得铮一声剑鸣,一个闪念,蓦地精神一振。

      小叫□□自负手上前,“我一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事,想来江小姐一个姑娘家也不喜欢看。”喻以程不耐道,“你要如何!”小叫花嗤笑一声,“我给江小姐面子,放你一马,待会儿绝不用上水晶宫绝学,就怕你连拳脚都不敢跟小爷比。”

      喻以程一怒之下扔了佩剑,“好好、好,就比拳脚!”小叫花见他入彀,再吹一阵邪风,凉飕飕道,“急着送死做什么,还没轮到你我。”喻以程还要回,却被裴存丽劝阻了。

      那崔寄与孔子昭修为本在伯仲之间,小叫花凝神看了三、四十招便不以为然。他心道:他们这样你来我往、有来有往,岂不是要打到日落去?求胜还要讲谦让,真真荒谬。

      于是不再看,自己闭着眼将见喻以程使过的招式一一在脑中重演,寻求破解的法门。到那孔子昭险胜,两人道过承让,小叫花已颇有所得。

      不待喻以程开口指明对手,小叫花跳到厅中,挑衅道,“我来领受喻公子高招。公子放心,小的绝不用内力。”裴存丽微微望一眼小叫花,道,“预祝喻兄旗开得胜。”

      两人冤家见面,分外眼红。不似之前君子论剑,上手便是狠招。喻以程出身望族,父母不舍他拜入哪门哪派受苦,遂广延名师、厚遇高人来教导他。小叫花在水晶宫内偷看过江湖近五十年间高手的功夫记录,认出他剑法师承青牛道人天尊子,却少了看家的“雪拥蓝关”。这会儿粗略过上几招,见喻以程着意拿人手肘,小叫花便知他这套小擒拿是冀州马家的折禽手。

      冀州马家有训鹰的本领,折禽手对付猛禽的技巧脱胎,要自上而下折人手臂关节,两条肉臂越张开挣脱越折得快。小叫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手肘紧贴身侧,招招贴手贴身。他下盘一忽一变,绝无凝滞,手上抓、缠、摇、顶,滑溜得直似灵蛇,观察喻以程已急得失了方寸,刻意卖个破绽,趁喻以程攻他右肩,身姿一晃,一拳锤在喻以程小腹。

      若他身怀内力,这一拳下去,喻以程不得不弯腰。胜负便分明了。可他这一拳不含内劲,竟被喻以程生受了!小叫花心中一寒赶紧退避,喻以程却势如虎地扑来,手掌高举,是一招传自少林的“醍醐灌顶”!

      少林外家功夫刚猛异常,杨咏絮看出喻以程这一式隐含内力,势若千钧,却无心出手相助——她哪知道小叫花一身内力散光?都以为他既是水晶宫门下,必有法子反击。小叫花急急双手去挡,心知此番凶多吉少,舍了手臂也要保住小命。正当此时,罗幕之内弹出一粒明珠,恰恰撞在喻以程手腕上,令他猛然回神收势,为劲力反震,竟茫茫然踉跄数步方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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