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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又见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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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薄琅给顾玦回复说他也有自己的生活,这一句话生生地扎根在顾玦的心里,她的心弥漫着苦涩,日复一日腐蚀着树根,竭尽全力销毁它。可惜薄琅不给她机会,从那一日起,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两人如往常一样共进早餐,可是两人在交错的目光时总有意无意的避开。
顾玦幽怨的目光无处诉,开了窗子想要看九月时她请培育师父移栽来的玫瑰花园,却发现这是个下了雪的一月。连绿色的叶子都罕见更何况艳丽似火的红玫瑰。
二月里,放了寒假,顾玦给在三亚出差的薄琅打了电话。接听电话的却是黄助理。黄助理还没等视频里的顾玦有任何表示,就说薄琅早上刚结束了一个会议,此刻去了海滩游泳。他似是故意,又或者无意。他告诉顾玦一同去的还有何若卿。
顾玦挂了电话,与赫云一起报了冬令营,给残疾学院的小学们带队去玩。为期两周的冬令营里顾玦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她陪着这些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卑的孩子们一起吃饭,做手工艺,玩游戏。等到孩子们午休或说过晚安后,她与赫云两人挤在一个帐篷内在手电筒下一起看故事书。
格林童话或者一千零一夜的时光早就是两人的过去式,可是她们必须重温过去,使这些童话故事成为小孩子们的进行时。
痴人说梦往往都是可笑那些不切实际的人,可是若是季节变了,痴人的梦是可以实现的。
四月中旬万绿从中有了一点红,顾玦欣喜地跑到园子里,夺过李妈手上的喷渠,小心翼翼地给玫瑰花浇了水。
晚风吹拂的时候,她总是趴在窗台边做功课,而这个时候,玫瑰花香似有若无地在一室内游走。
李妈南下的孩子在云南读大学,加入摄影社后拍了几张风景树的街道,蓝色的花朵儿如同天使陨落人间时飘落的羽毛,她抚摸过单反拍出来极为清晰的画面,对于罕见的开蓝色花儿的乔木萌生了喜欢。
蓝雾树还有一个动人的名字,蓝花楹。可是她却更为喜欢蓝雾树这个名字,因为树给她一种坚韧的感觉。
赫云说,你可知道它的花语?
“在绝望中等候爱情。”顾玦第一眼爱上蓝雾树后就在百科上对它进行了搜索。四五月的花期,可惜此刻他们都在学校里。她不能踏上去寻访蓝雾树的旅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玦心里头已经淡了的哀愁瞬间涌到一处,她朝五月已经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狠狠地望去,然后落了泪的眼眶,用双手揉着,煞是委屈地看着赫云,“这阳光太毒了,眼睛都流泪了。”
赫云笑骂她笨蛋,哪有人直视阳光的呢?她捧着顾玦的脸,用纸巾抹去她的泪,奈何这眼泪却似乎决堤后的江水,不断往外涌去。
六月初的下午第三节课,顾玦靠在赫云的肩头上,享受体育课上的自由活动时间。赫云刚和男生打了篮球,身上难免有了汗水味儿,可是顾玦并没有说什么,她喜欢和赫云一起肩并肩坐在观众席上眺望远处的感觉。
“时间过得真快,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要分文理班了呢。”顾玦眯了眼,有些忧伤。
赫云握着她的手,不语。不远处不日就要举行落成典礼的图书馆在夕阳的余晖中反射着金色的光辉。
“赫云,你会选择文科的是不是?”顾玦知道赫云一定会选择文科的,她虽然物理很好,可是数学却出人意料地让人咂舌。而选择文科,数学会比较简单一些。
“玦玦会选理科是不是?”
顾玦枕在她肩膀的脑袋瓜子点了点,赫云感受到她的答案,心口没来由的沉闷。她已经陆陆续续收到班级一些女孩子给的同学录了。尽管才六月出头,似乎早了点,可是仔细一想,这个时候拿出同学录再合适不过了,若等七月到了,忙于分班考的大家又有几个是有心思写这些个东西。
“你要买同学录么?”顾玦问。
赫云摇了摇头,“一个人的心太小,记不了太多人。若是需要借助这些纸张来回忆一个人,这个人毕竟不够重要。而同学录一旦写了,就意味着再见。而我想和你们一直走下去。”
我们?顾玦没有问她口里的我们是谁,她想里边一定有墨衫。她的赫云从来看问题都是有自己精辟而独到的见解。她曾经在政治课上的辩论赛中舌战群儒,当时被分成正反两方,与中立观战方。而一个人的她,太过出众,使得正方都倒戈相向跑到反方想要和能言善辩的赫云一决高下。作为中立方观战的顾玦一直是用崇拜的眼光看着赫云。
体育课后也就是放晚学,顾玦背上双肩包与赫云说了再见后,朝校门口等车处走去。
晚霞在天际边如同藤蔓一样蔓延,这样的黄昏让人心神荡漾。
“玦玦。”
她转过身,焉雪已然站在了她身侧。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高考了,尽管他一直坚持为顾玦上一周一次的钢琴课,可是顾玦还是在三月末的时候提出停课的要求。她不想他太累。
“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图书馆?”第二学期以来,他没有直接坐司机的车回家,而是会先在老图书馆里呆上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才会离去。偶尔顾玦还会买了咖啡给他送去。
“我想你陪我说说话。”焉雪看着刘海又长了一些的顾玦,轻柔地为她抚开一两丝贴在睫毛上的长发。
她想高三的压力确实很大,如果自己能为焉雪做什么事情,自然是好的。于是乖巧地点点头,
“我们到附近的公园走走吧。”
“好。”
同属于一个高中的同学们出了校门就朝四面八方离开了,他们肩并肩往前附近的憩园走去。
“你不问我打算报考哪一所学校么?”认识玦玦的时候还是穿夏装,而今又到了短袖的时节。
“老师们都说你会进清华。”焉雪一直是活在众人眼皮底下的,及时顾玦一个不小心点到了学校的百度贴吧或是论坛,总能看到“焉雪”相关的帖子。最让顾玦觉得好笑的是,因为同焉雪走得近,似乎出现焉雪这两个字,总会有人回帖提到她。至于是什么的评论,她都不那么在意。
“好像除了清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焉雪忽然笑了,别人觉得好的未必是他所想要的,不是么?
“那不然呢?既然能力所及的最好学府,为何要拒之门外呢?”如果是顾玦做选择的话,她不会因为一个学校是公认最好的,就挤破脑袋往里去。但是人们在规劝自己朋友的时候总会犯下一个通病,希望对方能好则好。
“也是,既然有更好的何不追求呢?”像是自我呓语一样,焉雪重复着顾玦的话。
两人在草坪上的秋千架上,一左一右的坐下。“如果我去太远的地方,你会不会舍不得?”
焉雪的声音里在这夏蝉渐鸣的黄昏中,有些寂寥,顾玦侧头看向左手边的他,细软的刘海遮住了他灿若星辰的眼眸,只余秀气的鼻尖在余晖中。
“如果我留你,你就会为我而留么?”顾玦想起近日来薄琅总会带回一些点心给她,而他总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告诉他那是何阿姨给她的礼物。
没有等焉雪回答这样是与否,她用力一荡,跳了出去。焉雪吓了一跳,回神她已经站在他面前,“赫云同我说写同学录就意味着离别,她的心太小,她想要记住的人就会用心去记,并且和他走下去。焉雪,不管你去了哪儿,我们都尽量联系对方好不好?”
“好。”他拥着她单薄的身子,抚摸她及腰的发,“谢谢你。”
黑色七月终于来临了,高三的学生们在紧张的气氛中,别了考场,纷纷离开了母校。经过他们用过的教室与楼道,只有风在周围鼓动,以及一本又一本堆积成小山的参考书与试卷散落在走廊上。
教室用作考场的前几天,老师们为学生疼了间教室对方他们要处理掉的旧书籍,有些则回收了起来用于发放给九月新升高三的学子们。如今无人问津的书籍孤零零地给打扫的阿姨扫到楼道上。
顾玦翻起一本书,里面夹着许多红红绿绿的便条签。端是这样看着就知道应该出自于一个心思细腻的女生之手。
焉雪也走了,校吧里许多人发了哭泣的表情,像是带走了她们的少女梦。看得到就有期许,看不到连期许都成了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
高考与中考都结束后,整个校园的人锐减,只剩下迎战期末考的他们。而这些人中又以分文理科的他们的考试为重中之重。
从前面往后传递的意向表轮到顾玦和赫云的时候,赫云在文科方向上面欠了名字,果然还是走到了一个离别的分叉口。顾玦在理科方向的一栏里签了名,递给墨衫。
墨衫看了一眼前桌两人背向而驰的意愿,拧着眉在理科栏内顾玦的下方签了名。
考完所有科目后的他们被老师留下来拍集体照,而后各自背着包包离开学校。班长苏一恒在男生们搬椅子和桌子回教室的时候,发起邀请。他建议大家去agogo ktv唱歌然后去聚餐。
赫云用眼神询问顾玦去不去,她知道她该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的。可是顾玦却点点头,从她的脸上看不去不情愿的意思。
于是十几个人成群结伴地坐上公车去了十几分钟车程的KTV。
他们自然选择豪华大包,在付钱的时候,白晓念一马当先好不犹豫的拿出工商银行的附属信用卡。服务员坐在前头领路,在拐角处的时候,扯着身子请她先走。后面跟着的男生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自觉地没面子,可是一下子刷掉包厢的费用和啤酒饮料以及食物的钱,让他们单独出,心里头又不那么乐意。
苏一恒建议大家均摊,可是白晓念坐在面对屏幕的正中央笑呵呵地说,“不就这点钱,大家都是同学和我客气什么呢?”
墨衫是最晚一个进包厢的人,他搜索了一眼顾玦和赫云所在的地方,直接走到她们身边坐下。
“墨衫你是不是我们同胞呢,怎么坐在女生旁边?”李耀文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人,但是看到赫云和墨衫在一起的时候,他总觉得心头不舒坦。
“习惯了。”墨衫看到坐在正中央的白晓念眼里压抑着怒火,撇过头,头也不抬地回李耀文。
“原来坐得近也能成为习惯,那你怎么不同巫赫云一起报文科?”李耀文的同桌是学习委员,在统计文理科意向表名单的时候,李耀文就在旁边。
苏一恒觉得气氛不对就来做个和事老,“哎,包厢时间有限,我们等会儿还要去吃晚餐呢,还是赶紧物尽其用,好好一展歌喉如何?”
男生们拦过李耀文的脖子,拉着他去点歌。他粗声粗气地点了一曲任贤齐的《兄弟》,与平日打篮球的哥们放开喉咙,扯着嗓子大唱。
白晓念走到赫云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坐在沙发上与顾玦料条的赫云,“巫赫云,我们来PK一曲,在座的同学评分如何?”
赫云是个急性子,最容易被人用激将法了,她站起来,瞬间高出白晓念半个头,“怕你,我就不叫巫赫云。”
赫云抱歉地看了一样担心她的顾玦,大大方方地走到点歌机前点歌。墨衫将桌面上的零嘴拿到离顾玦最近的桌角处,顾玦知道墨衫怕她无聊。
“偶尔这样和大家在一起,吃吃东西听听大家唱歌也不错。”
“玦玦打牌么?”
“好啊。”很早以前她和外婆一起玩过四色牌,玩过麻将,可是老人家玩不来扑克牌。她有影响以来唯一玩过扑克牌的记忆停留在小学时一群男生拉着她和几个当时比较活跃的女生一起玩,险些被执勤的老师抓住。
“三个差一个呢?”
“林静玩么?”墨衫抬头,询问坐在顾玦旁边的林静。
林静白净的脸在流转的聚光灯中红彤彤的,她点了点头,三人就在角落里玩起来斗地主。
“但是输了怎么办呢?”林静问。
“输了就罚喝酒呗,等下谁淘汰,换我上场!”苏一恒可是腾讯游戏里斗地主的忠实粉丝,平日里宅在家里对着斗地主可以废寝忘食。
“……”林静没喝过酒,一家人都是书香门第出生,对于酒仅限于聚会时喝得红酒,并没有接触过啤酒。
“不要告诉我你们不会喝酒,不会喝也没关系啊,意思意思嚒!不要扫兴了。”另一个同学看到这边围成一群,也凑了脑袋过来。
“知道了。”林静点点头,应允了。
“玦玦呢?”墨衫喝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谈不上千杯不醉,但是吹瓶个五六瓶不是问题。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顾玦。
“没关系呢。谁说我一定输呢?”顾玦笑了笑。其他人问墨衫顾玦的意思,墨衫点点头,他终于也成了顾玦的代言人了。笑容缓缓地在他脸上迷茫,浅浅的酒窝又亮了彩。
这一个晚上墨衫和玦玦总是被动地合作,换了个无数个地主后,苏一恒不得不仰天长啸,“哎,这世道!你们什么时候背对着赫云暗度陈仓呢?居然这么有默契!”
顾玦颇为不好意思地拿眼睛去瞧唱歌唱得正HIGH的赫云,赫云对这边的情况恍若未闻。收回的眼光对上墨衫,墨衫对她一笑。仿佛那个烟花盛宴天空下晚上,两人仿若无人自顾自地笑不可抑。
苏一恒莫名其面地看着两人,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白晓念丢下麦克风,情感漩涡里的女生总是超常发挥智慧的,她也不叫地主,迫使顾玦叫了地主。这一局,顾玦果然输了。
男生们起哄着要顾玦喝酒,墨衫正要行动的时候,赫云已经从人群里挤了进来,豪爽地取过酒杯一饮而尽。“玦玦的酒我喝了,谁不服气,和我吹瓶?”
这个气场登台,男生们唏嘘了几声也就不了了之了。赫云坐下后,打趣墨衫,“有没有觉得被我抢了英雄救美的机会哈。”
墨衫一笑置之。
等到七点的时候,一群人才出了包厢,已经有一两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生了。赫云看着其中一个李耀文,笑得肩膀颤抖,“刚才还说自己酒量多好,这酒品怎么就差成这样?”
一年来身为班长的苏一恒已经习惯为大众服务了,他拦了的士送两个醉了的同学回去,约好半个小时后大家在附近的海鲜楼聚餐。
海鲜楼的聚餐使得一年相处下来谈不上几句话的人在彼此的脑海里瞬间鲜活来了起来。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中国人从历史上就遗留下来的餐桌文化。
如果要问这一天留给顾玦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大概是那一杯赫云喝掉的酒以及林静的无果的告白。
等大家在包厢里入座等班长到来以及点好的菜上桌,有人提议玩餐桌游戏。顾玦自认为有些累了,于是笑眯眯地看着大家玩。
几轮下来,被迫回答真心话的人好些个。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只可惜她的好奇心不在餐桌上的几个人身上。他人的秘密如何能成为你的趣事呢?知道了能如何,两个月见了面不过是点头之交,过了几年岁月模糊了面庞,连彼此的名字都可能想不起来。
顾玦起身默默地走了出去,这个海鲜楼价格平民化,却自带一个阳台景观花园。顾玦早些时候是《X市一本玩透》的食在X市里看到过这个海鲜楼的咨询,能被旅游刊物推荐的餐饮店大多不是味道好就是建筑有特色。
当她要推开阳台的门时,发现一对熟悉的身影。她犹豫着不知该退回去还是出去。
这学期剪了短发齐刘海的林静比以往长发飘飘的她更为平易近人。她自小学习乐理知识,对许多乐器都有接触,其中以琵琶弹得最好。元旦晚会时,她的琵琶独奏还获得了二等奖。顾玦其实还蛮欣赏林静的,她有时候讲话有些凉薄但是还是有可爱的一面。
“墨衫,我喜欢你。”林静低着头,晚风驱逐不掉的黏热,红了她的脸庞,这是对面的墨衫和背后的顾玦所看不到,感知不到的。
“……”短暂的沉默后,林静抬头好奇地看着墨衫,她的眼里还有一丝迫切,迫切想知道墨衫的答案。
“我有喜欢的人了。”墨衫的拒绝在林静看来是意料之中的,谁都知道他和赫云玩得好,可是他们并没有走到一起不是么?因此她才说服自己要尝试的。
林静本就是个有些清高的女孩子,本就是破釜沉舟地自我放肆一次,对于这样的结果,她还是接受不了,低了头,掩着脸,不过瞬间奔跑到了顾玦身边,“请让一下。”
林静所不知道的是站在门口处的人是顾玦,而顾玦也没有追上去递上纸巾,相信没有人想要与人分享鼓足勇气告白后被人拒绝的一幕。
墨衫对上她的眼睛时,转瞬而逝的惊讶,而后目光灼灼。顾玦尴尬极了,她吸了一口气,“我来叫你回去吃饭,上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