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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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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间雪融花发,春过夏至,自大军出征已过了半年。自庞统到长安后,果然不负众望连赢数阵,收复了多座城池,将战线推回到延州庆州外围一线,解了中原地区之围。消息传到京城,举国欢腾。公孙策每次书写战报公文,均一式两份,一份送入宫中,另一份差人送到开封府。
入暑以来,西夏为扭转不利的战局,倾全国之兵,再派十万人马增援延州等地,欲与宋军背水而战。庞统率军固守金明寨,经多日鏖战,两军呈对峙之势。
“我要进宫去问问皇上,为什么还不发兵!”开封府中,白玉堂按耐不住,发语道。
“白护卫且少安毋躁,万岁想必定有安排。”包拯说道。
“什么安排!他十三年前用的就是这招。他不在乎庞统的命,也不在乎十几万大军和边关百姓的生死吗?身为一个皇帝,如此下作,真是,”白玉堂气的口不择言,数落着皇帝的不是。说来不怨他着急,三天前收到公孙策上报的公文,言西夏增兵后边关防御吃紧,请求朝廷派兵增援,却至今仍未见朝中有什么动静。
“玉堂先不要着急,今天早朝时不是奏过了吗,圣上说正在斟酌,不日就会有安排。”展昭劝道。
“这明显就是拖拉之辞,我就不明白了,还要怎么斟酌?边关打仗的事多着急,还用思量三天?再说这有什么可斟酌的,人家增兵咱们自然也要多派人,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除非皇上想故伎重施。我看他就是又在打坏主意,存心拖延时间。”白玉堂说。
包拯闻听,沉下脸道:“不可非议圣上。为臣者,忠心为先,圣上当年所行确有不妥,然而就做臣子的本分而言,庞统谋反也是罪该万死,君欲除他也无不当,只是平白搭上三军将士与无辜百姓受苦,本府不敢苟同。”
“不管庞统曾经做过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现在带兵打仗为的总不是自己吧?如果说臣子谋反有罪,那皇上设计陷害臣子就没罪了吗?这是非在我看来也是一半一半的。”白玉堂接着说,“我是一定要想办法敲打敲打这个糊涂皇帝的,什么深仇大恨十三年都不能消除?害过一次还不够?身为君主怎么能这般记仇!”
包拯看着白玉堂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却仿似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与公孙策当年执着无畏的影子,那时看是非,确实简单的多,看世间之事,不是黑就是白。
御花园的凉亭内,珍馐果品摆满石桌。皇帝赵祯一脸喜色,笑呵呵看着白玉堂说道:“朕听包卿说白护卫近日来在府中专司文职,闲来研究些诗词音律,颇有建树。听闻新制了几首琴曲,正巧皇叔得知白护卫会弹曲吟唱,也很有兴趣想听一听,故此唤你前来。”
白玉堂恭敬地回道:“臣惭愧的很,进来京城太平,府中公务较少,臣闲暇之时想起在西北三年的经历,一时玩兴起,重又做了回文人,也学着抚琴作曲,浮浅的很。”
上了些年纪久在府中将养甚少外出的八贤王今天也精神头十足,边品茶边一脸慈祥地看向白玉堂说:“本王听说白护卫近日醉心于弹琴唱曲,觉得十分新鲜,一定要好好听听你制的曲子。”
白玉堂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有感于前人的佳作,为之配了曲子吟唱而已。”
御园芳菲绿成荫,公子巧手抚素琴,一曲凄怆弦凝尽,满座听闻皆嘘唏。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沉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
“紫泉宫殿锁烟霞,欲取芜城作帝家。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花?”
三支古曲唱罢,八贤王上下打量着白玉堂,含笑不语。包拯在一旁默默坐着,表情凝重。仁宗皇帝听完琴曲,淡淡一笑,说道:“前人好词,白护卫配得好曲,只是意境恁悲了些。如今我大宋正与西夏交战,此国家存亡疆土固守的危急关头,吟唱这般亡国之音恐不吉利。”
“万岁所言即是。”白玉堂欠身回道,“国破山河在,故城不忍回首,确实悲怆了些。臣也是日前闲来无事读了古人诗词,颇为伤感,才制了这几曲。最感怀那句‘一旦归为臣虏,沉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四十年来家国不在,三千里地山河他属,这李后主真真堪怜。再说这隋唐两朝,尤是鼎盛一时,只因君王一念不慎,仁政不施,终致颠覆。古来国破之因大抵如此,想那战国时的赵国,本内有贤相辅佐,外有良将御秦,足以自立。然赵王却听信谗言忌惮臣下,‘洎牧以谗诛,邯郸为郡’,岂不令人哀哉!”
“白护卫倒颇懂怀古思今,甚是忧国忧民呀。”赵祯笑道。
白玉堂顿了一下,躬身施礼,奏道:“皇上,您刚才也说了,现在正是国家存亡战事兴起的时候,臣在京城想着边关战情十分心焦,坐立难安。听闻近日公孙先生写来求援的奏章,臣请旨率兵去西北助战,望陛下恩准。”
赵祯看看白玉堂,叹了口气道:“白护卫这份古道热肠值得钦佩,于国家安危和朋友情义上看,你都令朕十分感动。你今天说的话和费心谱的这几支曲子,朕都听明白了。西北战事朕始终记挂着,无一刻不忧心。朕已于三日前命人急召宣徽南院使狄青星夜兼程入京听调,封他为枢密使,统帅十万兵马赶赴延州,支援金明寨战事。”
“狄青?”白玉堂嘟囔一句,面露疑色。
展昭插嘴道:“狄将军是近年军中涌现出的青年将才,先后任泰州刺史、惠州团练使、马军副部指挥使等职,骁勇善战,屡立军功。虽年纪不大,却十分有作为,被万岁破格提拔任命为宣徽南院使,平定广西叛乱又立大功,今番若有他前去西北,我军便如虎添翼。”
“原来是这样,难怪万岁这两日不急于派兵,原来早有安排。”白玉堂恍然大悟。
“呵呵。”赵祯一笑,说道:“白护卫?不然你以为如何?朕当真要做那‘用武而不终’的赵王不成?”
白玉堂脸一红,急忙回话:“臣失言。。。失言。”
“哈哈。”皇上看了看他,问道:“刚才你主动请缨要求带兵去延州,莫非是对狄将军不放心?朕前几日收到长安的公文,李军上表汇报战况,其中提到后续援军一事,说是他向庞统举荐了狄青,请朕恩准。如今看来想是白护卫对此有异议,那不如朕就改派你前往,也省的你留守开封心急如焚。”
“那个。。。狄将军是军旅出身身经百战,自然更适合统帅三军。臣一介武夫,至多也只能似这般附庸风雅弹弹琴曲,万岁就别取笑我了。”白玉堂低着头说道。
“哦?既然没有意见,朕明日朝堂上与兵部官员商议军士粮草分配问题,然后就下旨出兵了。”
“皇上英明,万岁万万岁。”白玉堂倒身下拜。包拯,展昭也跟着跪倒,齐呼万岁。
赵祯见状大笑,不禁也起了调弄的玩心,正色问:“白护卫,如此说来,今番你又不能如愿西北一行了,留在这京城岂非又是坐立难安十分心焦?这可如何是好?”
白玉堂知道皇上是拿自己消遣,回道:“臣不懂兵法不通军事,还是继续留在开封府接替公孙先生留下的工作,做主簿。”
皇上点点头,看看身边的八贤王和包拯,说道:“这白玉堂果然侠肝义胆重情重义。”
出了皇宫,展昭拉住白玉堂道:“你又弄险!没看到包大哥的脸都黑了?你竟然想到引用前朝警示皇上行不仁会亡国,真是胆子太大了,还好皇上没生气。”
“你包大哥的脸本来就是黑的,我怎么看的出有什么变化?”白玉堂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就是要提醒皇上一下,免得他又打主意算计庞统,李牧和赵王就是我给他的警示。”
“人家李牧可是赵国的忠臣,庞统。。。算不上忠臣吧?”展昭说。
“他以前忠不忠的我不知道,白爷爷就认他是我朋友,而且他这次出征,可背负着很多人的性命呢。”
展昭握住白玉堂的手,他一直最欣赏感动的就是他的玉堂的直率和重情,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让人担心,却也是他最真实的地方。
“我和你一样,我也只认他是我公孙大哥心爱之人,是我展昭的朋友!”
两人彼此相视一笑。
“展护卫,白护卫,请留步。”
后面有声音传来,两人回头望去,竟是八贤王。于是急忙转身快步上前施礼。
八王笑呵呵道了句“平身”,对两人说:“本王见你二人离开,有话想跟你们说,故此也急忙跟圣上告辞随着出来了。”
“王爷有何话?请赐教。”展昭问。
八王看看展昭,又看看白玉堂,开口道:“白护卫,你今日一曲,另本王十分感慨。素来知道白护卫侠义心肠,敢作敢为,今日一观,更兼勇谋齐备,实是我大宋之幸。只是本王尚有几句话,说与你听。”
“王爷请讲。”
“为君者当以仁德治天下待万民,然君王也有君王的苦楚。你当知古来大罪,其首者便是谋大逆,任何君主对此都难以宽忍。做臣子的,有能力为君分忧是好的,但若是恃才傲物,特别是凌上,是大忌。为臣忠为先呀!所以我想说的是,庞统与皇上的一段宿怨,固然要站在江山黎民的角度评判,但也要考虑到每个人的身份和纲常礼法,怕是非也不单单是一下能说清的,想是谁都有错吧。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本王也知道白护卫此前为了这一陈年旧案着实辛劳追查了很久,人生最大的美德是饶恕。。。若是皇上能放开历代君主都不能饶恕的君臣嫌隙,那么做臣下的就更不该对主上心怀怨忿了。”
“王爷的意思,臣明白。”白玉堂说,“臣不敢妄言前情是非曲直,只知道为国为民无愧就好,君王或臣下,都当如此。”
八王微微一笑,“本王可以说是从小看着庞统长大的,他当年刚升任都指挥使时就是一副桀骜不逊的样子,后来做了大将军,再后来封中州王,性情一直是傲慢的很。一别十三载,他已过了不惑之年,我原想他只身在外过了这么久百姓的日子,应该平顺多了,却听说还是跟当年一样目空一切不守礼法。我几年前初见白护卫时,就觉得你这个孩子棱角分明直率血勇,自带几分骄傲之气,流落在外三年后,今天一见,还是锋芒毕露。唉,所谓江山易改,自古如此啊!”八王感叹一声,转身踱步而去,走向等候在一旁的轿子。白玉堂和展昭赶忙躬身相送。
待八王走远,白玉堂推推展昭,呢喃道:“江山易改。。。猫儿,你说八王爷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展昭笑笑,回答:“没想到你这么聪明也会有一时糊涂的时候啊。我估计王爷真正想说的是后半句。”
“后半句?”白玉堂眨眨眼睛,看到展昭笑得开花的表情,突然恍然大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没错!就是本性难移!”展昭故意重重咬住后面四个字。
“什么本性难移,这是说谁呢?!”白玉堂撅着嘴抱怨。
“嘿嘿,说谁嘛~”展昭笑的眯起了眼睛,拖着长音说,“说你,或者庞统,也许啊,两个都是。”
白玉堂瞪起眼睛,假装生气。展昭忙解释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八贤王的意思。”说着,又忍不住笑。两人追打调笑着,走在回开封府的路上,不知不觉无视了在旁边不远处看他们打闹嫌碍眼而坐进轿子里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板着脸的包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