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物语》SS小楼

14、粘土偶（下）

　　抵达二玉子川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五十分，同最初的计划迟了二十多分钟。由于不知晓店铺的关门时间，为防止白走一趟，三人赶忙加快了脚步。
　　运气似乎与他们同行，在智彦的引领下，很快便来到那家传闻中的“魔女”粘土店。尽管此时已经没有其他的客人，但店门尚未关闭，招牌上华丽而神秘的哥特字体仿佛一只招摇的手，魅惑着门前的行人进入。
　　“就是这里吗？”三轮推开镶着五彩玻璃的木门，转动着眼珠，默默打量着店内的情况。
　　傍晚的店里有些昏暗，明明街道上的阳光还在刺人眼目，却刺不穿厚厚的彩色玻璃。那是一种通常用来装饰教堂的彩色玻璃，绚丽的表面上满是波浪状的纹路，拼凑出一幅幅抽象又诡异的图像。假如肯驻足凝视，仔细观察，有时也能看得几分明白，但有时却看得愈发糊涂。
　　“是啊，就是这里，上午才刚刚来过，我怎么会走错。”智彦不满的回答，被当作傻瓜的感觉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坦然接受的。
　　“分明没有人！”
　　“没人就不会叫吗？你的嘴只会和我讲废话？”
　　两人进门后争吵不停，茂春则懒得同他们多言，在光线不足的店中寻找着电灯的开关。终于，在靠近里面的一扇门旁找到了开关，抬手按下时，旁侧的门突然打开，探出一只肤色苍白、指甲猩红的手，紧紧按在他的手上，那只手的触感粗糙而粘稠，并且湿漉漉的。
　　“啊！”灯光亮起的瞬间，三轮和智彦同时听到了茂春的尖叫声，完全破了声音的尖叫声，胜过用指甲抓过黑板时的尖锐。
　　“你们是谁？怎么进到人家的店里乱闯！”门中走出的女子擦着手上粘着的湿湿的粘土，不开心的怪罪道。
　　坐到地上的茂春看清了对方的外表，堪称惊艳。瘦削的身材，白皙的肌肤，过肩的长发，尤其左眼尾的那颗泪痣，迷得人神魂颠倒，勾魂摄魄。
　　“老板，你好，我是上午来过的客人。”智彦连忙上前打圆场。
　　“嗯，我想起了。”女子略一沉思，记起了上午同自己胡言乱语的奇怪家伙。“你们现在来做什么？我准备关门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面对对方的逐客令，三轮十分不甘，忙言道：“老板，我们听说您的粘土技术异常奇妙，特意从东京赶来见识一番，请无论如何都要满足我们一下，拜托了！”
　　女子看了看三轮，又回头打量了从地上爬起的茂春，忽地面露浅笑。“好，我可以满足你们的要求。”转身走入方才出来的房间，“请进来吧，这是我的工坊。”
　　三人跟随其后，走进内中才发现工坊比外面的房间更加黑暗，因为里面压根没有安装任何照明设施，甚至连窗户也不存在，仅有一支白烛燃着荧荧星火，孤单的站在青铜的烛台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啊！”
　　“呀！”
　　“好疼！”
　　他们在走到房间中央的这区区二三米的路上，小腿和膝盖始终不停的撞到房中乱放的家具和杂物，但女子却轻车熟路，灵巧的避过宛如遍布陷阱机关的道路。
　　女子坐在工作台前，询问三轮想要什么样的粘土，短暂交谈后，决定订做一件同等比例的头像。而智彦和茂春立即齐口抗议，那无疑会耽误回程的列车，三轮不得不同意做一个通常尺寸的全身粘土人偶。
　　“请问老板您的芳名是？”女子专心致志的摆弄着手上的粘土，由于粘土比石膏难以塑形，着实要花费许多功夫，三轮尴尬的红着脸，趁机试探的问道。茂春和智彦不禁在心中暗暗鄙视眼前这色迷心窍的家伙。
　　“富美，川上富美。”女子慵懒的答道，不时偷偷投过目光，但并非是为了确认模特的外型，全部的视线都定格于三轮身后的茂春身上，看似是正思索着什么事情，仿佛要从脑海的某个深处找出被遗忘于久远之前的东西。
　　茂春的背后生出一丝丝寒意，他不安的四处张望，希望可以找出根由，直到与坐在身边的三轮对视时，他才弄明白那股寒意的本来面目。
　　嫉妒。
　　对方发现了自己中意的女人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深深的嫉妒心透过三轮的瞳孔射在他的脊背，同利箭一般。如果有办法将之化作实体，此刻茂春定然成了一只血淋淋的刺猬。
　　富美的手工确实超凡，不到一个小时，惟妙惟肖的粘土人偶便诞生于世间，从一滩看不出任何模样却充满任何可能的烂泥变作某个人的复制品，是奇妙，亦是奇幻。
　　离开粘土店已是夜晚，风冷，星稀，无月。一行人站在车站等车，耳边隐隐回荡富美最后的话。
　　“我们的缘分现在开始了，佐藤君。”言毕，是富美铃音般的笑声。
　　“茂春，幸运女神对你的眷顾永远都是不离不弃啊。”三轮突然冷冷的自喉咙内吐出一句没头脑的话，满满醋意，挥之不散。
　　“三轮，你什么意思？”觉察到对方的敌意，茂春心知肚明，不悦的反问。
　　“哼！”三轮做出一个复杂的表情，似笑似怒，“就是这个意思，混蛋！”他全然忘记对方是一名空手道高手，挥拳砸向茂春的面门。茂春轻松闪过，拦腰抱住，两人随即倒地扭打起来，身体瘦弱的智彦没有丝毫能力将其拆开。
　　“啪！”
　　做好的粘土人偶滚落到地上，慌乱中，人偶的头被踩的粉碎，空余下一具无头的身躯。三轮挣扎起身，想到再次扑上去时，却脚下一滑，滑落到站台之下，飞驰来到的列车恰逢此刻行至，疯狂的车轮碾碎了他的头，坚固的颅骨竟如玻璃般飞散开去，留下的是同样无首的身躯。
　　夜中，风在无声的咆哮，鬼魂在兴奋的欢笑，嘲笑多了一个愚蠢的同类。

作者有话说

　　刚刚结束毕业考试，下面就是实习找工作，有点焦躁，所以遗憾的表示，更新日期难定，我要自求多福了（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