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物语》SS小楼

13、粘土偶（上）

　　茂春不喜欢“拐角”咖啡店的咖啡，而且有着正当的理由。
　　姑且不谈，这家咖啡店是否如传闻中那般是一家左翼势力暗中聚集、联络的据点，单单说店主人不肯为客人提供砂糖这一点，便显得极为异类，尽管店主人的手工甜点十分可口，仍然无法提高茂春对它的好感。
　　三轮同学却非常中意这家店，此刻正满足的品着杯中苦涩的滋味。由于腿伤的缘故，茂春缺了一个多月的课时，不得不选择向同班的三轮英信借笔记，而对方指名选在这家咖啡店。
　　“嘿！茂春，英信！”茂春专心致志地抄录着经济史的笔记，智彦噪音似的声音传自门外。他大步走入店中，招呼着同伴们，不客气地坐在旁边的空位，随手将鼓鼓囊囊的提包摔到桌上。
　　“快看，我给你们带来了礼物哦！”从提包里倒出了许多粘土人偶，一边摆弄一边挑选准备送给两人的人偶。“这个，还有这个，送给你们，这个我喜欢就留下了，还有这个……”
　　“你不觉得这只小猫的粘土偶太可爱了吗？”茂春一脸尴尬，两根手指捻起自己刚刚得到的礼物问道。假如他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绝对会很喜欢，遗憾的是他恰恰是一位二十一岁的成年男子，着实没有勇气带着它出门。
　　“我倒是认为很不错。”三轮放下手上的咖啡杯，拿起被推到面前的青蛙粘土，碧绿色的青蛙张大了嘴巴，露着红红的舌头，做出一个如同欢笑的表情。“换做其他人，我也许还会挖苦几句，但既然是松阪同学就不必了。他就算是头上生出牛角，我也不会惊讶的。”
　　口上虽说不会挖苦，实则句句毒舌。对于三轮的讥笑，智彦不以为意，毫不客气的伸手，一把抓过三轮面前刚刚端上的三明治，大口咬下，全不顾它原属主人的怒目
　　“这可是能带来好运的粘土人偶，你们理应好好珍惜才对。”智彦的嘴里塞着满满的食物，嘟嘟囔囔地讲道。
　　“这可是我昨天专门从二玉子川的魔女粘土店带来的。”他咽下食物，终于清晰的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二玉子川？”茂春不由对他产生一股钦佩之情，“你昨天逃课出去，竟然是为了卖这些东西而特意坐两个多小时的电车？”
　　“是啊。”他总是能用理直气壮的语气来回应自己稀奇古怪的行为，一不留神，便会让对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有道理，事实上根本解释不同。
　　“你说的那家店叫什么？魔女？那又是什么离谱的店名。”茂春几乎陷入无语的状态，或许早点将他送入疯人院是一个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事情。
　　“听说二玉子川新开了家粘土店，那里的店主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小姐，所以决定去看看。”
　　“原来如此，那么事情就好理解了，很像你的风格呢。”胸怀不满的三轮端起瓷杯，小啜一口，冷言冷语道。
　　“我才不是想去看美女呢。”智彦辩解着，但他的模样却使旁观者更加相信他的本意就是在此。
　　“我是对关于她的传闻比较感兴趣。”
　　“花边新闻吗？”
　　“不是，不是啦！”他抬手扶着前额，表现得甚是无奈，“我怎么会认识你们这些思想怪异的家伙，果然是前生作孽太多吗？”
　　“他抢了我们要说的话。”
　　“无所谓，反正他的常识同我们是不能通用的。”
　　“如果换做是我，我会为讲了那样的话而羞愧到脸红。”
　　三轮与茂春一唱一和的应答着，默契地像表演双簧的演员，尽情的发表自己的意见，丝毫不介意被评价的人坐在对面。
　　“你们说够了吧？”智彦面色铁青。
　　“刚说完开头。”说得兴起时却被打断，三轮感到不爽。
　　“混蛋！”他一副要掀翻桌子的样子，但茂春知道，他不会真的在意这些话。“难得我想同你们讲讲我昨天的奇遇。你们就是这样对我吗？”
　　“好了，讲讲你的奇遇吧。”茂春打着圆场，三轮也停止讲话，静静等待听他的故事。之后，智彦开始慢条斯理的讲起昨天的经历。
　　下午，逃课离开学校后，我登上前往二玉子川的电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车上的人并不多，见不到平日那般拥挤，但却始终等不到空位，只好一直抓着扶手站立。
　　站在我身边的是个中年男子，看上去疲惫不堪又有几分落魄。当然，这样的中年男人几乎是随处可见，低头走在大街上都可能撞到一两个，甚至有理由相信任何一家公司都会有这种员工。他们每天辛辛苦苦的工作，小心谨慎的与上司和同事相处，但又存在感薄弱，简直同公园里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或者说仅有的区别便是有份可以领到固定的、微薄的工资的工作。
　　起初，我站得腰痛腿乏，全然没有心情注意到他，直到他悄悄的向我靠近，拉住我的衣角，我才对他产生警觉。
　　“他是小偷吗？”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最近的报纸上经常报道电车上有小偷嚣张盗窃的新闻，内心不免有些紧张，毕竟我不是茂春，高中时代曾经蝉联了三届的全国空手道冠军，武力绝非我擅长的项目。
　　“年轻人，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男人压低了声音问我，手指微微向头顶的行李架指去。他个子不高，体形敦实，前额发秃，满头大汗，神色紧张，却是有着一张标准的老实人的脸，和乡下的农民一模一样。我当时确定不来他是因紧张而流汗，还是过度肥胖而流汗，他手上攥着的手帕已经湿了大半。
　　我满腹狐疑地沿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什么都没有。是的，空无一物，行李架上面是银光闪烁的金属漆面，虽然有些地方被磨破了漆皮，但完全是空的，金属架下面倒是粘有一些尘土，也未发现丝毫奇异。
　　“没有。”我木然的朝他摇摇头，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呆呆的望着行李架，粗粗的两条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他自言自语，继而再次向我求证，“比如像是一堆肉泥状的东西，并且会慢慢蠕动的……”他的描述越详细，让人感觉越恶心，脑力里晃过的是一只巨大的、被剥去皮的毛虫的形象，简直不可忍受。
　　“不要胡说八道！大叔，你累昏头了吧？”我厉声吼道，音量超出了预期，原本只有我们两人听得到的对话，霎时惊动了旁边的乘客，一位昏昏欲睡的老婆婆被我的吼声吓醒，不明所以的四处张望，试图了解周围的情况。
　　“抱歉，抱歉，我或许真的工作的太累了，抱歉。”男人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对于一个偶然乘坐同辆电车的陌生人而言，对方承受了太多没必要承受的打扰。
　　以为事情至此为止，人生却是多变。
　　“不，不要，不要靠近我！”过了五分钟，中年男人猛然失声叫起，随之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手对着空气挥舞，似是阻止某物向他靠近，周围的乘客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呀！”
　　不可置信，男子从地上弹起，双手用力一砸，厚厚的车窗玻璃竟像糖纸一样四散开来，接着他便跳了下去。疾驰的电车无情的将他抛下，我只听到“崩”的一声闷响，想来是活不成了。只是至今不知他到底在行李架上看到了什么。
　　智彦的故事讲完，对坐的两人则是面无表情的饮着续好杯的咖啡，同时举杯，同时饮下，同时放回杯子，坐姿都是同样的翘着腿。
　　“那不过是个工作过度而生出幻觉的可怜人吧？”茂春率先说道。
　　“不，我对昨天是否发生过这件事比较关心。”不待智彦回答，三轮冷言嘲讽。
　　“算了，信不信无所谓。”智彦随意的态度使故事的可信性减弱了几个等级，“说回那家魔女粘土店，那家的店主人真的是一位年轻的美人，容貌艳丽，身材瘦削，肌肤白皙，长发过肩，尤其左眼尾的那颗泪痣，迷得人神魂颠倒。传说她有独门的制作粘土偶的方法，具有神秘的魔力，如果是为情侣做仿身的人偶，可以令两人永不分离。”
　　“走吧，我们去看看。”三轮莫名的激动了，不知是为美丽的店主人，还是具有魔力的粘土人偶。
　　“现在？”茂春惊讶道。
　　“现在是两点钟，搭电车赶到二玉子川，最晚可以在晚上九点前回到学校，松阪，你觉得如何？”
　　“完全可以。”
　　“那就走吧。”
　　茂春来不及选择，脚步已跟随两人踏出咖啡店的大门。

作者有话说

　　很遗憾的说，故事的走向不受我控制了，它启动自毁程序了，真的是作品它自己启动的，不是我的错，我本来打算把这卷写的非常清新又清纯的，看来办不到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