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跖]不相知》莫飒的影子

41、第四十章

　　盗跖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草垛上，几把干草铺在一块相对干净平整的地方，不是很整齐，但聊胜于无，免了他直接睡泥地的命运。
　　捂着发疼的额头回想了下，盗跖才想起来他被……逼下悬崖，盗跖还是没办法这么坦然的面对这件事，当时他小心万分的控制着方向掉进湖里，所幸掉得离岸边不算远，强撑着一口气拖着少司命也勉强爬上岸，再然后，他就没知觉了。
　　现在看来，照顾自己的应该是少司命，她醒了？
　　起身四处看了看，这边还是在湖边不远，所以那片一眼能看到头的湖占据他视线大部分，其他地方不是杂乱的荆棘丛就是草丛，零星长着几颗长势很好，年龄足够的参天大树，如果不是从下面看过去只能看到几根树干，高处俯视的话大概还以为是一片很密的林子。
　　突然，盗跖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或者说是他才反应过来周身都是很冲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盗跖急忙忙跳起来往湖边更开阔的地方跑，第一反应是少司命出了什么事。
　　然后盗跖看到，那个一直蒙着面纱不说话，比白凤看着还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正蹲在水边。
　　面纱一开始就没有，只是此刻身上的那些轻纱也被她扯下来，折得方方正正铺在地上，上边放着几个青黄色的果子，看着汁水饱满，应该味道不错。
　　而她手里，正掐着一只血淋淋、湿哒哒的野兔，放进水里又拿出来，研究了下继续放进水里，却还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盗跖忍不住笑出声，少司命这才扭头平平淡淡的看他一眼，站起来将那只兔子递出来。
　　“你这样的姑娘，看着应该是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的才是，也能想到拿来吃？”盗跖还是想笑，这样的少司命，或者说这样像个凡人的阴阳家弟子，大概也就他能有缘见到了。
　　少司命没理会盗跖的挤兑，在他将兔子接过去后就俯身拿起包着野果的纱巾径直走了，只是方向还是刚才盗跖来的那边。
　　给我的？盗跖把那只死了估计有一会，又被折腾了好一会的兔子提到跟前看了看，笑着摇摇头低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盗跖扭头对少司命的背影喊：“少吃点看着就酸不拉几的果子，等会让你尝尝我盗王之王的烤兔子的手艺，这世界上你还是第一个有这个荣幸的！”
　　当然，前世的白凤也有这个荣幸，只是那家伙几乎不吃，如果不是因为跟他生活在一起，那家伙大概可以一辈子不吃肉。
　　少司命没听到一般，身影消失在树丛间。直到离开盗跖的视线，少女死寂的脸上才有了点变化。
　　那兔子，自然不是她杀的，她只是在那堆被残杀的动物尸骨中拿了这只被意外砸死的兔子而已。
　　转身透过树丛看着蹲在水边认真将兔子开膛破肚的人，少司命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咽下去，反正她都已经做了掩盖，何必再挖出来，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至少还有点希望。
　　如果这个永远都可以笑出来的人知道自己已经失去过一次理智，像只怪物一样只知道见到会动的生物就撕碎的话，大概，也会笑不下去吧？
　　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小练习阴阳术，被那时候的盗跖下意识的惧怕着，大概也已经被杀死了。
　　盗跖不知道，在他碰到万魂珠的那一瞬间，前世的诅咒就已经完完全全的打开，他会被被从这个世界摘出去，一切关于他的美好都会消失，只留下负面感情，然后，在一步步绝望中，失去理智，最后，完全丧失人性，变成一个只会杀戮的怪物，而阴阳家可以控制这个怪物，把他变成一具绝对不会反抗的傀儡，强大的傀儡，这个傀儡，就是孕育万魂珠最好的容器。
　　怀里抱着的果子硬板板的，咯得她难受，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一寸左右的短笛，少司命垂着眼睛将它换了个地方，离那些果子远远的，然后继续往前走，最后坐在刚才给盗跖躺过的干草上，拿出一个果子开始吃。
　　盗跖很快处理好野兔过来，把兔子在一旁干净的地方放好，又转身去找了些干树枝和容易起火的干草，最后才在中间比较平坦的地方扫出一小块空地，把柴火都依照易燃烧的程度依次放好，在最上边支起一圈拇指粗细已经快被风化的木枝。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四周还有些湖面上飘来的水雾，即使是干草也不是很好燃烧。
　　盗跖在身上摸索一阵子，才想起来昨天掉水里，火折子什么的都应该用不了了。
　　抬头看眼少司命，盗跖立马笑眯眯的招呼：“来来来，借个火。”
　　少司命没理会，只是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啃野果。
　　“额……”盗跖捏着一根树枝戳戳那堆柴，有些疑惑：“你是不会呢，还是不想帮忙啊？”
　　他只知道阴阳家有火系法术，但修炼的人是只会一种还是全都会他也不清楚。
　　那边少司命头低得更低了，从盗跖这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整齐的刘海下那扑闪的睫毛。
　　“等，等等等等，”盗跖一个箭步冲过去，想拍拍她的肩膀又不好意思“不会就不会嘛，你，你别哭啊！！！”
　　少司命抬头，脸上一片平静，别说眼泪了，眼圈都没见红。
　　“好你个小丫头，”盗跖无可奈何的拍拍少司命的脑袋：“真想不到，你居然会开玩笑。”
　　少司命没吱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堆柴火，很快，那堆柴就烧起来。
　　盗跖一直留意着少司命的动作，看到她用法术的时候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之后两个人都安静下来，盗跖将野兔在一根木棍上串好，又在中间破开的地方支了跟小的，放到火上慢慢烤。
　　直到最后野兔烤好，盗跖才突然开口问：“你的功力，没了？”
　　少司命第一次在盗跖面前露出平静以外的表情，有些惊愕，她以为自己掩藏得已经很好了。
　　“这样也好，”盗跖却没怎么在意她的讶然，继续道：“只是这样就不能让你一起回墨家了，虽然你本身估计也不太想去。”
　　扯下一只兔腿，盗跖用叶子包了递给少司命，见她接了才问：“有个地方，很偏僻，不会有人打扰，我送你去那好不好？”
　　少司命似乎把刚才放野果上的注意力都放到这只烤的发黑的野兔腿上，研究了会，才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被烫的直抿嘴，凑近唇边小心吹了几口气，才继续吃。
　　不过大概味道真的还不错，盗跖明显感觉到少司命的心情好了不少。
　　见人是问不出什么了，盗跖也就继续说自己的安排：“不过你的名字，还是换一个比较好，”这次少司命抬眼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少司命，少司命，”盗跖连着念了几遍，“叫邵敏如何？”
　　少司命想起来，前世千泷公主的女儿就叫敏敏。那个女孩曾被阴阳家抓回来，她相处过一段时间，用她的名字，倒也不是很难接受。于是少司命点了头。
　　这一个点头并不代表她决定用这个名字，而是同意了所有盗跖做的安排，包括她下边的去处。
　　其实对她来说，去哪里并不重要，只是对墨家，她多少还是会有些排斥的。
　　两人很快吃完不知道隔了几顿才迎来的一顿饭，简单收拾了下就向盗跖说的地方出发。
　　盗跖前世的时候为了找白凤，在比桑海还要南边的一个地方呆过大半年，那边也靠近海，周边环境也很好，重点是，能接触到的人也是好的，对于没了功力又不善与人交流的少司命来说，隐居的生活更适合她。
　　至于以后，她要怎么样他也管不着。
　　当初是浑浑噩噩的走到那个地方，中间花了不少时间，这次加紧脚步赶路，盗跖才惊讶的发现那个地方其实离桑海真不远，才第二天一早就已经到地方，花了大半天把少司命安顿下去，当晚就赶了回来。
　　至于回来的地方，自然是前一天上午他才待过的那个湖边，再回到原处，盗跖就闻到更重的血腥味，只是大概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血的味道很淡，腥臭味却明显了不少。
　　盗跖从当时停歇的地方往前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才停下脚步。
　　这里，才应该是他们掉下来的地方，如果不是盗跖本身就知道地形，也不会这么容易发现他们刚才其实是在湖的另一边。
　　这一代是血腥味的来源，草木被摧残的很厉害，连有些环抱粗细的树都被直接折断，看断口分明是用蛮力拍碎的。更别提那些已经几乎看不出原貌的草丛、树丛，而最让他心惊的是飞溅的得到处都是的血。
　　借着月色，盗跖小心深入草丛，很快，就看到一片新挖过的泥地，用树枝刨了会，很容易扯出一只不知道是什么野兽的腿。
　　盗跖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一片寒意。
　　这新翻过的泥面积不小，大概是墨家的人下来找他们，看到这一片残胳断肢才给挖坑埋了，如果摊开了，那该是多可怕的一个场景。
　　如果做这件事的不是少司命，那只能是他。
　　现在他已经对自己身上发生什么都很容易接受了，他也不是不能隐隐约约的猜测到，他的存在对东皇太一来说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