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多情自古伤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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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
夜阑卧听风吹雨，雨落庭中，点滴润藤萝。
云苍的声音像是落在湖中的水滴，溅起一片清浅的涟漪，却很快在寂静无边的夜色中不见。少年几近透明的身影未曾湮没在黑暗中，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光，不绚丽，却柔和莹亮，在夜里分外美丽。
他唤得很轻，近乎耳语，红豆却醒了。她未曾起身，只是睁着眼眸侧过头望着云苍。
“……云苍香，快烧完了啊。”
少年叹息了一句，声音依旧喃喃，帘外潺潺的雨几乎要把声音湮没了去。他不在意，看进少女的眼底，又言其他：
“吾听说，城北有一家糕点铺，那里的栗酥堪比李记。往后，卿可一试。”
“……然。”
少女躺在床上望着他，轻声应着。
“若是做澡豆，记得多掺些绿豆粉——美肌的效果，当是极好。往后，卿可一试。”
“……然。”
“红豆以后，便专注合香与女香便好。卿极擅于此，但万万不可高看了自己，止步不前。”
“……然。”
“红豆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万万不可因制香而睡晚。”
“……然。”
——我们未曾一起做过的事，还有好多。
云苍轻声叮嘱，眼眸不离开床上的少女，少女也很平静地一一答应。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雨声几乎要盖去了云苍的声音，但那声音却像在红豆耳边放大了一般，格外清晰。
云苍香淡淡。分不清是少年身上靠近的气息，还是香炉中焚烧的香木气息。
“……红豆，可曾想过嫁人？”
他坐在床边，手掌轻轻覆在她的手上，罩住，却未曾触碰到。少年低头望着她，眼底的温柔像春水般漾开，盈满了星光。
“……未曾。”
——自从遇见了他，她便想过了要孤独一生。
豆炉孔隙中吐出淡白色的云烟，袅袅而升。云苍唇角轻牵，望着她寂静了一会，缓缓开口道：
“……嫁人吧。”
少女抬睫，又垂下，唇角也牵起一抹轻笑：
“……然。”
——那是他熟悉的轻笑，每当他笑着闹着向她任性撒娇时，她总会露出这种无奈而宠溺的笑容。而看到这样的她，他便觉得无比幸福。
云苍终于忍不住，紧咬着唇瓣，一直回转在眸中的泪珠落下来，打湿了睫毛与脸颊。泪如淡淡的珠光般落下，滴到床铺上，变成了一朵一朵的灰烬，少年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声音颤抖：
“……红豆，红豆……”
——他不害怕消失，只是害怕再也见不到她。曾经的煮茶燃香，雪落时身后的两行足迹，城东李记栗酥的香气，与那天的红豆馅饺子，都已随着云苍香木变成了灰烬。他们在一起，已余一载年华，而那些记忆，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且让我，再叫一声你的名字。
“……乖，别害怕。云苍，不哭。”
红豆唇角还挂着他熟悉的浅浅的笑，缓缓闭上眼眸，深呼吸，又启唇：
“……君勿要哭泣，红豆怕会心伤。”
“……红豆，也哭了啊……”
——果真？
少女睁开眼眸，怔怔然抬手，摸到颊边，触手一片濡湿。她轻笑：
“……当真如此呐。”
——云苍，云苍。
君若乘风而去，红豆如何是好？
云苍木燃烧的香气逐渐变淡，豆炉中的炭火渐渐暗淡下去。少年也知，半透明的手轻轻覆上红豆的脸颊，垂下睫毛，逐渐靠近：
“……红豆，可欢喜云苍？”
“……然。”
——他们未曾问过对方这个问题。亦或许，这个问题，在他们之间已经了然，无需再问。
“……云苍，也是欢喜红豆的。”
——那是他短暂生命中唯一的挚爱，他愿付出一切的女子。他还未曾与她一起看到亭亭如盖的紫藤，还未曾牵着她的手再看一次南国落雪，还没等到枇杷结出果实——还未曾与她做好多事。
但，听到她一句欢喜，便足矣。
少年俯下身，银色的发如水绸般散落下去，铺在枕间散发出淡淡的柔光。他闭着眼眸，唇瓣颤抖着，小心而青涩地印上她的唇，停罢，松开。
尔后睁眼，眼底有着细碎而晶莹的流光：
“……红豆一人，千万要好好的……将云苍香灰收集起来，放进香囊，相思香灰，气味经久不消。”
——莫要忘记云苍，永远莫忘。
“……然。”
暗风吹雨入寒窗，一阵风来，少年身形像水纹般晃了晃，突然四散开来。点点晶莹的灰烬被风吹开，屋中的香气一瞬间浓烈得让她透不过气，那是红豆第一次闻到如此浓郁的云苍香，不同于平日的清华高贵，却带着一种入骨的缠绵，风吹都不息。
她怔然地抬手，抚了抚唇瓣，却惊觉唇角还挂着让那人熟悉的轻笑。慢慢启唇：
“……方才，红豆感受到了。”
——你唇上的，温度。
少女慢慢起身，站在窗边，静静听了一会轩窗外的雨声滴答。窗外的雨打到了枇杷与藤萝的叶间，便渗出清脆的响声，她搬了木椅，打开轩窗坐下，望着窗外落雨未曾移开眼。
一直到天明。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少女望着那一抹光发呆。屋中的香渗进清新的湿气而变得缠绵，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抬手捂住脸颊。眼泪终于能放肆地决堤而出：
“……云苍——”
云苍，云苍。今生无缘，红豆愿等。
——来世，与君暮朝。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