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料得年年断肠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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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指风来，流年偷换。仿佛新正还在昨日，恍惊起，却已入春扉。
庭中的梅树褪去了花，已长出嫩嫩的新叶，煞是喜人；水池中的几尾不甚名贵的花鲤也开始活跃起来。红豆趁着春时买了一株紫藤与几棵枇杷植院中，期望暑夏时节，紫藤能爬满整个凉亭。
——生活，还是要继续。
“婶子您看，这款胭脂如何？刘家姐姐天生色若桃花，怕是再用些面脂，便俗艳而失了灵气。私以为用份唇脂便足矣。”
妇人接过红豆手中的胭脂，轻轻嗅了嗅，回道：
“这胭脂，却是不同寻常味。红豆可告知一二？”
“然，本身为石榴与蔷薇子研磨而成。因是红豆自制，便多加了些料子——放进些许鸡舌香粉与零陵香，以香口而已。红豆以为，鸡舌零陵与石榴蔷薇之流，香气并不相冲，而令之更胜一筹，故加之……婶子可是不喜？红豆换一款便是。”
红豆说着便要接过胭脂奁，妇人连忙阻止，摇头笑道：
“不必不必，就买这种，味道当真清爽好闻！不瞒红豆，婶子去过旁的店铺——那些香铺同将香料加进胭脂香膏中的，却无一及红豆之女香。”
“是婶子抬举了，苏合店虽说为香店，却多营女香，那些沉檀龙麝、零陵青木之流，自然不及他铺。”
红豆微微一笑，接过妇人手中的胭脂奁，交给旁边的伙计包起来：
“那便只要这胭脂了？”
“然，如此女香便市齐，婶子便要去城南看看是否裁好了嫁衣。”
少女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般，突道：
“慢着，请婶子稍后。”
连忙进了内帷。不一会出来，捧着一个纸包：
“这是红豆自制的些许澡豆，因家中无大钱，便未加那些名贵香粉，香味淡了些。然自觉那美容功效却也极好——便当是刘姐姐出嫁的贺礼，还望婶子不要嫌弃。”
“啊，这……多谢，红豆有心了，婶子怎有嫌弃之理？”
刘家婶子将澡豆包与胭脂奁揣进袖中，对红豆道了谢，便离开。红豆望着那婶子远去的喜气洋洋的背影，有些怔怔。
刘家姐姐今年已十八，再有一月便要出嫁。而她已十七年华，虽高堂已无，但不定会不会有人来提亲。
“……红豆，那人来，是为其女置办嫁时所用？”
不知何时少年已来到她身旁，与她一起站在门边看熙熙攘攘的街市，开口。
那婶子微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云苍望着，又喃喃：
“……摽有梅，其实三兮。”
红豆抬眼望望他，沉默许些。少年的身影依旧挺拔而清秀，墨发依旧柔顺地披在颈间身后，身体却几近透明。
——若曾经，他定不会说出这句话的——定会撒着娇道，红豆云苍皆为相思，任何人也插不进。
可她宁愿，他对她撒娇若此。
“……不会的。”
红豆启唇，声音缓缓。铺中的番降香气带着微微的甜，带着连绵的春意让人熏熏而醉，她垂下睫，又接着道：
“会一直陪着云苍的。”
“……嗯。”
少年唇角牵起弧度，想要像曾经一样抱住她，却又想到什么般悄然垂下手臂。
——云苍红豆，皆为相思，本该是在一起的。
他抬起手，袖子滑下去，露出小臂。春日的阳光不若冬天冷淡，却也不同于夏日的灼热，温暖而和煦，云苍看看自己的手臂——
阳光从手臂间透过去，不强烈，却刺伤了他的眼眸。
……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唇角已挂了笑靥：
“不知吾与卿种的紫藤树可好？便若现在店中，伙计也是能应付的，红豆可陪云苍去看看？”
“然。”
红豆吩咐了柜上的伙计，便与云苍进了铺后的小园。
——紫藤与枇杷是她与他今年开春时种下的。后天气回暖，来市走动的人多了，香铺便逐渐忙了起来，也没有专门再去看一次他们手植的树。而清明刚过，便刚好得了空闲，今日客稀，正好去顾看一番。
昨夜下过了雨，院中土壤还是湿润的。几棵新植的树看来甚好，紫藤已经开始爬上小凉亭，绿褐色的嫩叶油亮，带着无比的朝气与美好；而枇杷也开始冒出嫩芽，甚是喜人。
少年走近紫藤，清浅的指尖触到叶尖，像魂魄一样穿了过去。
他眨了眨眼眸，回头笑道：
“甚好，暑夏之时，这株紫藤便可亭亭如盖矣。那时入亭来纳凉，必然是极好。”
“……然。我与君手植，如何能长势不好？”
院中一片静谧。云苍香的香气舒缓而典雅，淡淡地渗透到了院中的每个角落；日光穿过少年几近透明的身体，投射到少女的发髻上，像是打了一层光影。红豆回头望，才发觉云苍从后面虚环着她。
——她感觉不到。
当他触碰到她，他的身体便会穿过她，香气犹在，只是再也没有那种温暖的温度。
柔和的日光一瞬间如此刺眼，疼得她想落泪，她闭了闭眼，深呼吸将泪意忍住。抿着唇，带出一丝微笑，声音轻如耳语：
“……愿盼藤萝夏，与君共生花。”
——初夏之时，藤萝定已爬满凉亭。而她唯一的祈愿，便是与他一起，静听帘外梅雨，点燃一盏云苍。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料得年年断肠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