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盛开》小木清流

7、 关于疾病

　　“主人接电话了…”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还在赖床的桑夏被电话铃声吵醒了。今天是周末，谁这么讨厌呀，一大早就打电话，桑夏郁闷且不情愿地接起电话，眼也不睁道：“喂——”桑夏有气无力地对着电话幽幽地挤出来一个字。
　　“亲爱的，快来看看我吧，说不定是最后一眼了，我病了，是癌症。”电话那头凄凄惨惨戚戚道。
　　癌症！像一枚重磅炸弹一样敲击着桑夏的心灵，当然也敲走了附在她身上的睡神，她一下子变得清醒了，就像被浇了冰水，打了鸡血，过了电流一样，她赶忙看一下来电显示，居然是——李小瑶！
　　“亲爱的，今天不是愚人节，大清早的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好梦都被你搅黄了。”桑夏不敢相信道。
　　“我说的是真的，我右侧□□有肿块，挺大了，估计是乳腺癌。”李小瑶悲切地说道。
　　“你确定吗？去医院查了吗？医生怎么说？”桑夏心里也害怕起来。
　　“没查呢，我看八九不离十了，肿块那么大！”李小瑶已经心灰意冷。
　　“就瞎说！你等着，我带你去医院！”桑夏赶忙挂了电话，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衣，刷牙，洗脸，十分钟后，直奔李小瑶住处。
　　“李小瑶！你给我下来！”刚到李小瑶楼下，桑夏还没喘口气，就喊道。
　　李小瑶闻声赶紧走到窗前，看见桑夏正站在楼下往自己这张望呢。
　　“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你给我下来！我就在这等你！你给我快点！”桑夏冲着走向窗台的李小瑶命令道。
　　四分五十九秒以后，李小瑶像具无魂的尸体摇摇晃晃从楼上走下来，像被黑白无常拘来一般，昔日那个活蹦乱跳的家伙一下子变得无精打采起来，像一朵蔫了的玫瑰花。
　　桑夏二话没说拉起李小瑶拦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李小瑶忽然停了下来，说什么也不愿再往前走半步。
　　“眼镜儿，你说我会不会死？”李小瑶满眼皆是恐惧望着桑夏。
　　“会，但不是现在。放心吧，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桑夏深沉道。
　　“要是死了，我才不划算呢，我还没结婚呢，这么年轻就英年早逝。”李小瑶感慨道。
　　“就瞎说，就是真得癌症了，还有我呢，我照顾你，什么医疗费，丧葬费，我出。”桑夏意气慷慨地说道。
　　“你有钱吗？”李小瑶疑惑地看了桑夏一眼。
　　“没有，但为了朋友，卖血卖肝卖肺也值了。”桑夏调侃道。“不过你要是有什么遗产，可全得遗赠给我啊。”
　　“就你贫，那云峰呢？”李小瑶眸子里尽是伤感。
　　“对呀，我都做了，他干什么？他知道你不舒服吗？”桑夏问道。
　　“不知道，我还没跟他说。”李小瑶黯然。
　　“你放心，要是他敢抛弃你，我让他五马分尸，死无全尸，碎尸万段。车裂，凌迟，还是绞刑，或者炮烙，人彘你选一个，我一定满足你最后的愿望。”桑夏开玩笑道。
　　“有那么严重吗？那不行！我才舍不得呢。”李小瑶认真地看着桑夏。
　　“当然有那么严重！不管怎样他得娶你，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他。应该说你做鬼也别放过他。”桑夏突然严肃起来，绘声绘色地说道。
　　“他不娶算了，我自生自灭。”李小瑶垂泪道。
　　“别乱想了，赶紧去医院先检查完再说。”桑夏紧紧拉起李小瑶，来到挂号处，一点也不给她犹豫和后退的机会。
　　一番检查后，医生告知三天后出结果。
　　如今这三天的日子对李小瑶来说比三生三世还要漫长，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要么被无罪释放，要么就是死刑。
　　“人生就是一个悲剧，大大的悲剧！”李小瑶突然怒吼道。
　　“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你又瞎感叹什么？要不回头我给你找个锄，弄个筐？”桑夏边安慰边打趣，因为她根本不相信李小瑶会得什么癌症。
　　“干什么？”李小瑶不解。
　　“学林黛玉，葬花去吧。”
　　李小瑶破涕为笑，“眼镜儿，你说人要是一辈子不与医院打交道该有多好？人就像机器，医院就是个修理厂，不知道哪天哪个零件就出问题了，你要么还有得修，要么就报废了。所以，人不能不停地运转，要时不时地停下来检修一下，保养保养自己这台机器，才能延长使用寿命。”李小瑶像哲学家一样顿悟一般。
　　“那不可能，除非你是天山童姥，天天吃上千年人参，万年雪莲，否则都会老，都会死。”
　　桑夏知道她此刻心情沉重，本打算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听她诉说她的一番肺腑之言，可是又不得不说出这样的事实。
　　“人生苦短，你说我这匆匆在人世间走一遭，死了就像死了一只蚂蚁一样，悄无声息，而这个世界依旧繁华，依旧精彩，这么多人，能有几个知道我的消失，我曾来过呢？多么悲哀！”
　　“不是有还有我吗？你永远都会在我心里，死了我也忘不了你，就是忘我了我自己，也不会忘了你。这辈子，就这样。”桑夏言辞恳切道。
　　“真是乳腺癌，我不割，我宁愿完整地死，不愿残缺地生。”李小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美丽的右侧□□。
　　“残缺也是一种美，你看那维纳斯，多少人顶礼膜拜。你又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捐献点器官什么的呢。”桑夏调整一下情绪，用打趣的口吻缓和一下悲伤的气氛。
　　“这个可以在考虑中。眼镜儿，我想给你留点什么。”李小瑶意味深长地说道。
　　“留什么？遗言还是遗产？我可告诉你李小瑶，我还等着结婚时你给我送大礼呢，我还指望咱们的孩子指腹为婚呢，我告诉你，你给我好好地活着，谁也不许不热爱生命。”桑夏义正言辞。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对自己好点儿，要善待自己。所以我要是走了，你就嫁给云峰，我知道你以前喜欢他。”李小瑶拉着桑夏的手，颇有临终托孤之意。
　　桑夏一愣神，原来她知道这件事？
　　“我看你不是□□病了，是脑子病了，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现在对他可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可以对上帝对佛祖对真主安拉发誓，苍天可鉴。再说了，朋友夫，不可欺。我能挖你墙角吗？我是那种人嘛？”桑夏故作生气道。
　　“当初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在感情上不勇敢，先了你一步。但请你相信，我是真的爱云峰。”李小瑶满脸歉意。
　　“你再说，从现在开始，我桑夏，和李小瑶绝交，我不认识她。”桑夏又作生气道。
　　“那我错了，当我没说。”李小瑶意识道自己失言了。
　　“那好吧，现在就去善待自己。”桑夏拉起李小瑶，去吃平时不舍得吃的大餐，去买平时不舍得买的衣服，去尝试平时不敢或者不会去做的事情，真应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那句话，即使现在不得意，很失意也要尽欢了。
　　“可惜我没有那么多钱，否则一定要买一辆法拉利开开，带你满城区兜风。”李小瑶惋惜道。
　　“什么犁？马拉犁？听说过牛拉犁，没听说过马还会拉犁的。”桑夏对车根本没有研究，在她看来最好的车就是大奔了。
　　“哈哈哈，是法拉利，这么出名的车你都不知道？”李小瑶取笑道。
　　“不知道犯法么？”桑夏反讥道。
　　“不犯法，不犯法，那你知道兰博基尼是什么吗？”李小瑶设下陷阱道。
　　“你想要吗？要不我给你买一个，就怕你不敢穿？”桑夏坏坏地笑道。
　　“穿？”李小瑶疑惑地看着这个像怪物一样回答问题的桑夏。
　　“不就是蓝色的比基尼嘛，你想要我买了送你，够朋友吧？只要你敢穿，我就给你买。”桑夏得意道。
　　“哈哈哈哈哈哈…”李小瑶早已笑得直不起了腰。
　　“好，好，我穿，你买吧。”李小瑶笑得快喘不过气了。
　　折腾一天之后，桑夏送回李小瑶，一个人居然偷偷地抹起了眼泪，她当然希望李小瑶是健健康康的，可万一真被她说中了，该是多么悲痛的一件事，看到人在失去健康的时候是如此痛苦，桑夏突然觉得人活着，就是一场苦修，你不但要经历佛家所谓的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而且你明明参透，悟出了这七苦，却跳不出，却没有解脱的办法。她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云峰，于是桑夏拨通了云峰的电话：
　　“对李小瑶好点儿，…”桑夏哽咽住了，她不知道后面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了。”云峰简直难以相信这个事实，他觉得死，这个字离他们是遥远的，至少是现在。
　　接下来的几天，桑夏请了假，和云峰一起陪伴李小瑶，怕她一个人呆着更加伤怀。
　　漫长的三天终于熬过去了，宣判的时刻终于来了。
　　可是，就在他们三人一起走进医院前的一刹那，云峰突然停住了，
　　他从怀里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枚钻戒，单膝跪在李小瑶面前，然后深情地望着李小瑶，说道：“亲爱的，不管今天结果如何，我都要娶你，一会我们就去登记，让后去拍婚纱照，拍你最喜欢的那种，好吗？”
　　“可是…，我…，”李小瑶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悲喜交加。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云峰坚定道。
　　“嗯。”过了好久，李小瑶才拼命地点头答应。
　　“好了，我们赶紧进去吧。”桑夏岔开话题。
　　李小瑶，桑夏，云峰一起坐到医生面前。
　　“什么？”李小瑶激动地站了起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力。
　　“肿瘤是良性的。”医生又重复了一遍。
　　李小瑶兴奋地跳了起来，先是拥抱云峰，又是拥抱桑夏，像是得到特赦一样。
　　没有健康，什么都是完蛋，有了健康，比中头彩还让人觉得幸福。
　　云峰，桑夏相视而笑，他们终于可以为李小瑶松了口气。
　　“眼镜儿，你知道世界上最动听，最优美，最让人陶醉的话是什么吗？”李小瑶卖关子道。也难怪，这三天她穿越了生与死，参透了生与死，言语异常，就原谅她吧。
　　桑夏瞪着大眼镜后面的小眼睛，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置可否。
　　“世界上最动听，最优美，最让人陶醉的话，不是我爱你，而是——，你的肿瘤是良性的。”
　　“李小瑶！”桑夏吼道，“我请了三天假陪你，全勤奖，误工费，课时费怎么算？！你必须补偿我，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铁锅炖鱼！”桑夏没好气地大声嚷嚷道。
　　“太贵了！还是吃拉面吧！”李小瑶开玩笑道。
　　“好啊，李小瑶，既然”我爱你“不动听，把戒指还给我！”云峰也故作生气道。
　　“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要回去的道理？”李小瑶得理不让，“不给，而且你说的，要和我去民政局的，走，现在就去。”
　　“好好好，去去去。为了你的健康，去。我就将就着把你娶了。不过还是先照顾眼镜儿的胃吧。”云峰打趣道。
　　“走，满足你们，我请客，我们为健康庆祝一下，就吃铁锅炖鱼！”李小瑶慷慨道，她很少这么大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