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君笑》池陌宸

5、第 5 章

　　翌日，龙门客栈中一片繁忙，下人们跑进跑出地张罗着，只道是有什么贵客来临，使得卢掌柜亲下命令要谨慎接待。
　　一间僻静的房间里，卢掌柜正独自饮茶。她的目光望向窗外辽远的天空，眼中似乎有欣慰，又掺杂着悲伤。
　　二皇子要回来了……送他到清国磨砺三年，此刻的他，一定成长了不少。
　　“皇后娘娘……只希望不要辜负了您的期望才好。忍辱负重十余载，我们已经具有实力，将当初的血债一一讨回了。”卢掌柜，当年的卢尚宫，此刻嘴边正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卢掌柜，一切已经安排好了，只等李公子驾到。”一名剑客推门而入，“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吩咐下去，将所有剑客聚齐，午时之前，在客栈后院中列好队形。李公子要检阅你们训练的成果。”
　　“是。”剑客领命退了出去。
　　卢尚宫站会窗前，依旧望着辽远的天空，她的思绪，似乎还未能从这十几年的艰辛中抽离……
　　另一边，龙门客栈偏远的一间客房中，慕容风郁正透过窗缝观察着龙门客栈中众人的举动。
　　昨晚她曾瞥见追杀夜明风的人都穿着统一的服装，似乎是什么正规组织的手下。本不想多加理会，可身为杀手多年，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情值得她一探究竟。于是她回到城中寻找身着一样服装的人，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龙门客栈，潜入了后院西侧的客房中。
　　卢尚宫为了迎接昌辉的到来，早已提前几日将客房全部腾出，以免人多眼杂，生出不必要的麻烦。这也为慕容风郁的成功潜入提供了便利。
　　慕容风郁透过窗缝只能看见后院中的大概动静，但这已足够让她心生疑虑。后院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剑客，看他们的身形步法，武功大都不差。这么多身手高强的剑客聚在一家客栈中，实在不免令人疑惑。剑客们此刻正在排列队形，看他们的动作，似乎已经操练许久。一家客栈有意网罗这么多剑客，又费心操练到如此地步，背后的动机一定不单纯。
　　按捺许久，慕容风郁看到剑客们有一阵小的骚动，明白正主就要出场了，更加集中注意向外窥探。
　　午时刚过，昌辉带着智秀踏进了龙门客栈的大门。
　　“公子。”卢尚宫对着昌辉一拜，眼中分明蓄着千言万语。
　　“卢掌柜不必多礼。”昌辉的眼中亦是万千感慨。
　　三年了，自己终于重回这片故土。因为仇恨背井离乡去拜师学习，现在更具实力的他，心中仇恨的火焰也烧得更加炽热。
　　“都准备好了，请公子先移步后院，检阅一下我们的镖师队伍实力如何吧。”说是镖师队伍，其实双方心里都明白，为了弑王篡位准备的军队应该更贴切些。
　　“请。”昌辉右手前伸，示意卢尚宫先行。
　　“请。”卢尚宫亦伸手回礼，迈步在前领路。
　　在龙门一干剑客眼中，昌辉是龙门客栈的合作伙伴，是龙门客栈新建镖局的一个合作者，因此以镖局二把手的身份来此检阅镖师的实力。而在一些知情人心里，则明白这次检阅实际上是二皇子与自己拥有的军队的一次正式接触。
　　当昌辉步入后院时，躲在客房中观察的慕容风郁眉头紧蹙。
　　居然是他。
　　那日看他在船上，手里拿着的是代表皇后地位的凤凰簪，便认为他应是皇族太子的身份。后来在贫民窟相遇，以“会成为一位明君”这样的话来试探，他的反应也十分自然。于是理所当然地将他的身份界定为澈国的太子，最差也应该是与太子争权的皇子一类。现在在这里看到他，又猛然想起澈国当今皇上在位十五年，所有子嗣最为年长者也方才十三岁，先前的结论瞬间便被全盘推翻。
　　再次将与他两次相遇时他的举止行为一一回想，同时与龙门客栈的反常举动联系起来，慕容风郁得到了一个八九不离十的答案。
　　一抹冷笑浮现在慕容风郁的嘴角。
　　真是无趣，又是篡位夺权一类的戏码么？
　　慕容风郁再没继续窥探的兴趣，回转身推开通向大街的窗口，确认四周无人后，贴墙滑落到接近墙头的高度，一蹬墙壁，借力翻过围墙，平稳地落在了大街上。
　　另一头，昌辉审视完剑客后，便随卢尚宫走进了一间颇为宽敞的议事厅。
　　紧随其后进来的还有上百名剑客，皆是方才那些剑客中的杰出者。
　　昌辉坐上摆在议事厅中的镶金太师椅，卢尚宫和智秀分别侍立两侧。
　　“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吗？”昌辉小声地询问卢尚宫。
　　“是，都秘密调查过了，可以放心。”
　　谈话间剑客们已经分排站定，秩序井然。
　　卢尚宫见状，缓缓步至队伍正前方，跪到地上，高声喊道：“参见二皇子殿下！”
　　“参见二皇子殿下！”智秀和剑客们也随即下跪，一齐喊道。
　　“都平身吧。”昌辉淡淡地一挥手。此刻的他身上王者之气尽显，高贵之中透露着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霸气。
　　“殿下，我们苦心经营十余年，现如今终于羽翼初成，还望殿下率领我们夺回皇位，恢复皇室正统！”卢尚宫义正词严地说道。
　　昌辉颔首示意，“我们手中掌握的实力共有多少？”
　　“分布在国都内部的剑客有八百人，都是澈国上下最为优秀的剑客。另外，我们还在澈国北门外的剑山布有基地，那里一共有剑客五千人，都是训练有成的个中好手。现在站在这里的一百二十个，都是可以信赖的人，也是所有剑客中武艺最为高超的。”
　　“嗯。”昌辉环视了一眼站满了整个议事厅的人群，提高了音量说道，“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也希望大家帮助我，夺回皇位！”
　　“听凭殿下吩咐！”剑客们的回答洪亮有力。
　　“嗯，你们先退下吧。”昌辉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众剑客离开议事厅后，昌辉和卢尚宫便转入隔间中一个较小的议事厅。不似方才的大片空地，一张长长的茶桌占去了大半空间，昌辉和卢尚宫在茶桌两侧坐定。
　　“崔承旨呢？”昌辉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
　　“他正被皇帝的人监视着，不便前来。”
　　“监视？”
　　“就在昨天，我们让皇帝知道了您的存在。”卢尚宫将昨天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又接着说道，“居然会派人跟踪，看来当今皇帝并不是那么无能。”
　　“这么做还是有点冒险。”昌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
　　“殿下放心，本来只是想通过左相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不料刚好探出了皇帝的实力。”卢尚宫十分有把握地说道，“皇帝听闻这件事，唯一的确认手段就只有皇室陵园中的二皇子墓了。可那个小宫女的尸体，早在当年入殓时就被崔承旨秘密换成了一个体型较为相近的男孩子的尸体了。何况又时隔这么多年，皇帝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只能认为是大臣们想推翻他想出的借口，这样一来，他与大臣们之间的隔阂就会更深了。”
　　“嗯。”昌辉赞许地点点头，“卢尚宫多费心了。”
　　卢尚宫离了座位，缓缓拜倒在地：“只要殿下您能够坐到那个本该属于您的位置上，实现皇后娘娘的心愿，小的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卢尚宫言重了。”昌辉忙上前扶起了卢尚宫，坚定地望着她说，“我一定不会辜负母后的期望，也不会辜负你们的努力。那个本该属于我的位置，我也会亲手，从那个害死我母后的人手里，夺过来。”
　　昌辉的眼中满是冰冷的杀意。

　　崔承旨大人府上，管家轻叩着书房的门，得到崔承旨的许可后，捧着厚重的礼盒推门入内。
　　“什么事？”崔承旨头也不抬地看着眼前的一本古书。
　　“左相大人派人送来了礼物。”管家说着，将精致的礼盒摆上书桌。一直置于礼盒下的手同时将一封书信迅速地塞入崔承旨手中。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一会儿叫均庭来找我一下。”崔承旨所说的是府中的侍卫统领。
　　“是。”
　　崔承旨一直等到管家将房门掩上，才揭开了礼盒。并无新意的一盒翡翠金银，崔承旨满不在乎地抓起放到一边，盒底俨然放着一张字条，上书：“今晚子时，万香楼。”
　　崔承旨冷笑一声，将金银珠宝重又扔回礼盒中，这才小心地打开了一直捏在袖中的信。
　　“承蒙崔承旨大人关爱，龙门客栈明日正午将在城西举行龙门镖局开业典礼，还望崔承旨大人赏光剪彩。”
　　崔承旨将信丢在一边，拿过一柄小刀，小心地将信封裁开，只见内里写道：“二公子已归。明日正午，货物从南门处运入。”除此以外，还附有五个名字。
　　是后天科举时的对象吧……崔承旨将信封举到油灯上，燃成灰烬。
　　“大人。”书房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吧。”崔承旨抬眼看着来人，正是那日他进宫时的随侍，卢尚宫派在他身边的众多剑客之首，陈均庭。
　　“大人，有何吩咐？”陈均庭俯身请示道。
　　“监视我的人还在吗？”崔承旨透过打开的书房门，望了一眼外面的天空。
　　“是，而且正是昨日在宫中跟踪您的那一位。”
　　“叫他下来聊聊天吧。”崔承旨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笑意。
　　陈均庭纵身跃出，随即便传来打斗的声音。不一会儿，陈均庭便扭着一位下人打扮的人进了书房，并顺手掩上了门。
　　“请坐吧。”崔承旨一指旁边的木椅。
　　来人惊疑不定地望了望崔承旨，察觉到扭着双臂的手加了力道，明白自己并不是陈均庭的对手，识相地在木椅上坐下了。
　　“皇上派你来监视我一天了，你查看出些什么了吗？”崔承旨审视着他，声音冰冷。
　　来人正犹豫着不知从何说起，站在他身后的陈均庭手腕一扭，一起一落，瞬间来人的右臂已被卸下。
　　“啊……”疼痛来得太快，那人还未及反应，便被剧烈的疼痛刺激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张着嘴大声地喘气。
　　“我不想再问第二遍。”崔承旨的声音在来人听来有如阎王的审判一般阴森可怖。
　　“是……是。小的……小的什么也没查探出来。”那人脸色苍白，声音也是虚浮无力。
　　“那天在宫中，你都听到了什么？又向皇帝禀报了什么？”
　　那人一迟疑，便察觉到扭住左臂上的手似乎要有动作，吓得忙不迭地说：“别……别，小的什么都说，什么都说。”接着他便将当日的禀报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
　　“很好。”崔承旨站起身，踱至那人身侧，“你知道的对于当今皇帝来说已经太多，这样的人一般不会长命，你明白吗？”
　　“小的，小的明白。”听闻此言，那人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想保家人平安的话，就照我说的去做，明白吗？”崔承旨一手按上那人右肩，使力下压，“别跟我耍什么花招，你的家人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要是让我发现你跟我玩弄什么鬼伎俩，我让你的家人陪你一起到阴曹地府报道！”
　　受伤的右肩遭此摧残，那人疼得龇牙咧嘴，只能从齿缝间勉强挤出微弱的几个字：“是……是，一切都……都听大人的……”
　　“嗯。”崔承旨轻蔑地瞥了那人一眼，吩咐了几句之后，冲陈均庭一摆手，转身出了书房。
　　陈均庭会意，右手又是一扭，转眼间便将那人脱臼了的右手重新安了回去。自然又是一阵疼痛，那人抖得如筛糠一般，陈均庭一松手，他就软软地从椅子上滑落在地。
　　“还不快滚。记得，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次谈话。”陈均庭踢了他一脚，催促着。
　　“是……是。”那人现在简直怕陈均庭怕得跟见鬼一样。刚安回去的右手还使不上力，他勉强从地上爬起，踉跄着跑出了书房。
　　陈均庭也跟了出去，掩上书房门，拐过一个长廊，见崔承旨正站在一处池塘边，看着荷花若有所思。
　　“大人，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陈均庭恭敬地站到崔承旨身后。
　　“不急。明日正午，龙门客栈有一批货会从南门运进来，你在暗中小心观察，如果有人也在跟踪那批货……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