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爱你了（宁鹿 架空）》于色

3、【以为的以后和未定的未来】

　　围棋大赛从校园祭开始到进入决赛单元，拖拖拉拉地进行了半个多月，总算在奈良鹿丸快要磨光耐心之前变得有了些看头。进入决赛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些，毕竟比起将棋，围棋并不算奈良鹿丸最擅长的事物。作为X大的传统盛事，能够走到后来的都不是泛泛之辈，情理之中。只不过，越到后来对手的棘手程度似乎越在意料之外。
　　四进二决赛，奈良鹿丸遇到的对手叫做进藤光。一个看起来似乎很成熟的半大孩子，下棋的时候格外严肃，执着棋子的样子莫名让人觉得郑重。第一眼，奈良鹿丸就知道，那是一个和他完全不同的人，至少在围棋这一项。
　　像是文字或音乐，这些容易染上个人色彩的东西，其实从棋路上也能把一个人窥探。黑白间，看似平静，其实常常是看不见的腥风血雨，同样是遵循着成王败寇的战场。而和进藤光的显然是比较艰难的一战，奈良鹿丸极难得的全认真状态也没能翻盘。
　　结束后，奈良鹿丸反而有种释然的感觉。跟进藤光互相致礼，他很自然地道了声恭喜，笑得闲散而安然。
　　棋下到最后，虽然排开的阵上看似是势均力敌的局面，谁输谁赢却已经明了。无法扭转的败势，奈良鹿丸自己最清楚，没有不甘。
　　只不过……

　　四进二的两场比赛是同时进行的，奈良鹿丸他们这边结束的时候，另一场也差不多了。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日向宁次的胜利，奈良鹿丸坐到观众席上看着他对自己的对手鞠躬，然后直起身扫了一眼台下的人群，瞬间引起一片尖叫。奈良鹿丸在躁动的人群间，勾起唇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只不过，果然不能成为他的对手了。

　　学生时代的校园偶像，在那个年纪是很难有人不去注意的，即使不是刻意，也总会从各种各样的渠道得到他的消息。就比如日向宁次的很多消息，奈良鹿丸就是从同系女生的谈论中得知的。
　　围棋决赛作为压轴，被安排在了校园祭即将结束的时候。安排表上大大的黑体字很是显眼，“围棋大赛”四个字被人用马克笔重重加粗，十分突出的不协调感。
　　“卫冕”、“连冠”，这是奈良鹿丸最近常常听到的字眼，无语地在心里暗叹一声校园偶像啊，然后继续着他自己的生活。有时候会想起那个发色显眼的同级生，即使对于日向宁次，也该是个劲敌吧。想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在最应该的时候，点到而止，恰如其分。
　　按说奈良鹿丸应该跟另一个上一轮的淘汰者决出一个季军来，不过由于他对自己参加比赛的兴致已消失殆尽，直接放弃。自然，也一起放弃了在特等席观看决赛的特权。实际上，他也没有去看比赛的打算。
　　时间就这样过得不紧不慢，在别人的热闹里奈良鹿丸带着些游离过着自己的日子。直到决赛的日期渐近，很多时候觉得连气氛都是越来越兴奋了，不过对于奈良鹿丸来说，怎样都无所谓。反倒是因为校园祭的闲暇，他也有了光明正大偷懒看云的时间，就这样等日子划过去。
　　等所有应该的不应该的心情划过去。

　　决赛的那天离秋分不远，北方的城市大多季节分明，气温还没有太大波动，行道两边的树木叶根却已泛黄。天幕不算很蓝，但好在轻风吹拂，白云浮动，阳光晒着很是悠闲清透。
　　奈良鹿丸从一大早就窝在宿舍里打算一蒙头睡到黑，佐井在出门前特意问他不打算去看围棋比赛吗，他只是“嗯”了一声当作回答。日上三竿，奈良鹿丸在床上翻转几下，最后终于还是爬了起来，止不住的烦躁。宿舍里已经没什么人影了，他站在窗口伸了个懒腰，未绑起的头发轻轻扫过颈部的线条，细微发痒。
　　阳光正强烈，透过玻璃散成暖洋洋的一片。奈良鹿丸眯起眼睛正对着阳光，因为窗户的阻挡并不会觉得艰涩，直视光芒反而让周边一切变得迷幻。天空因为跟阳光的炙艳对比，渐渐黯下了颜色，直到视线里多出了几点突出的色彩。
　　是气球。
　　五彩斑斓的，从先前的一两个，到后来渐渐蹿出了一大片，在无风的午后，填满了一角落的天空。
　　从操场的方向炸开了几声欢呼，仔细听还能听到“日向”之类的关键词，奈良鹿丸一直轻锁着的眉头不自觉就展开了。
　　果然，校园偶像啊。

　　走出宿舍的时候，轻易就能感觉到学校里的气氛已经升向了顶点——也许并不只是因为围棋比赛——那是一种亟待释放的高潮，类似于舞剧即将落幕前的巅峰。
　　自然，日向宁次为这巅峰启开了序幕。
　　日向宁次会获胜的确是可以预见的事，奈良鹿丸虽然没有跟他真正下过一场棋，在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交谈里，围棋却占了很大一部分。不知为什么，奈良鹿丸一直觉得，他跟围棋有种奇妙的契合感。
　　不过，像日向宁次那种人，除了特例其实很少有跟周围完全契合的时候吧。奈良鹿丸看着在一群人的包围下，仍然卓尔不群到恍若独立的人，心里略带着孩子气地全是这想法。
　　对视不过是一瞬的事，奈良鹿丸故作淡定地移开，强压下了眼底漏出的些许慌张。意识到这动作有多小女生也不过就一瞬，于是他又把目光转回去，抬了抬手就算打了招呼。很自然地转身，却在想要离开的下一秒，被人拦住。
　　奈良，他叫道，依然是有些清冷的声调。
　　日向宁次只是叫了他一声，奈良鹿丸却再也走不动步。预感到事情已经快变得越来越麻烦，身体却下意识地停在他的声音里，就好像乖乖在等着他继续。
　　可恶。
　　周遭嘈杂，日向宁次的脚步声竟然会那么清晰，从容地在他身边站定，最后一步落地的声音略有些沉。
　　天上的气球还没有被带太远，也没有完全散开，奈良鹿丸眼角瞥到那簇斑斓，心里却没来由的紧张。直到，日向宁次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在听到日向宁次的声音后，奈良鹿丸有那么一点没反应过来，很少见地有一些呆呆的看向他，似乎想要确认什么。日向宁次比奈良鹿丸要高一点，奈良鹿丸想去看他的眼睛，不得不微仰起头，却正好撞上他似笑非笑的模样。
　　奈良，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他说，用的是肯定语气。
　　一刹那，好像有什么东西明了了。

　　奈良鹿丸抓了抓头发，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呃……恭喜？
　　意料中的，看见眼前的人面色黯了黯，忽然就有种反将一军的快感。
　　一角被五颜六色的气球挤满的天空下，他站在他身边故作正经，却掩不住眼底的狡黠笑意。真的，很可恶。
　　像是孩童恶质的玩笑，留在那里，让人啼笑皆非，心却偏禁不住变得柔软。

　　奈良鹿丸躲在暖暖的被窝里不肯出来，从缝隙中只能瞥见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窗户上蒙上一层水雾，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人影穿梭不息，寝室里放着佐井品味独到的歌曲，低沉的声音唱着上世纪的离别，这一切都让人昏昏欲睡。
　　春天来临之前，是让人无力招架的寒冬，这一个冬天的气温已经破了下限，于是奈良鹿丸变得越来越眷恋被窝的温度。
　　志乃进门的时侯带进了一阵寒意，奈良鹿丸钻得更深了一点，志乃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把一个袋子放在他纯当摆设的枕头旁边。
　　是淡淡的牛奶味道，似乎还带着一点温热，很熟悉的味道。奈良鹿丸抓抓散乱的头发，总算是钻了出来。
　　毫无疑问，志乃又碰上某个白眸学长了。
　　奈良鹿丸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恋爱。决赛之后的对话后来想想其实有点莫名其妙的，不能算表白吧，毕竟都没说破，可日向宁次那样子就像是知道了一切的样子，所以奈良鹿丸那时候才会负气觉得自己很傻。所以，才会想要扳回一局，虽然有些羞耻，不过他想自己的暗恋算是告一段落了。
　　所以，应该……算是恋爱了吧。
　　之后的相处却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依旧是没有太多相处的时间，依旧是见面默契地打声招呼。虽然，奈良鹿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向日向宁次的目光有多游移不定。
　　第一次从志乃那里拿到日向宁次给自己的早餐，奈良鹿丸的确有些惊讶，好吧，也有些开心。自然，他自动忽略了自己脸上突然发烫的温度。之后，每个周末雷打不动的牛奶加各色面包，昭示着日向宁次早已深谙奈良鹿丸逢周末无早餐的习性。
　　很细小的地方，却慢慢变成习惯，奈良鹿丸觉得，他很迷恋这些习惯。

　　所以说，生活就是一茬接着一茬，永远忙不完。
　　随着期末的来临，平时颇有些懒散的学生们也开始了突击补习。历史系的学生，尤其平时不太努力的，应对考试的招数，正派的无外乎一个“背”。虽然宿舍里没有同系的，奈何大课小课总是能看到很多人到处搜集着考试题型和材料，就好像是在提醒着大限将至。在身边的学习氛围变得十分浓郁并且极具“侵略性”的时候，就是奈良鹿丸，也或多或少有些压抑。
　　不过，奈良鹿丸终究是奈良鹿丸。在学习方面，他觉得自己的态度比起在高中时已经算是大有改观，至少必修的课都没有用来睡觉，虽然大多时候都在发呆。
　　而现在，他抱着一本的《世界史古代卷》，同样进行着发呆大业，以至于手机的短信提醒音响起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很简单的措辞——宿舍门口见。
　　嘟囔着切了一声，奈良鹿丸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一咬牙把自己从温暖的空调房拽了出去。
　　日向宁次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罩着长长的米白色风衣，长身而立在宿舍门口。明明是寒冬，有些人却似乎是天生气度从容，站在冷风中依旧风度翩然。奈良鹿丸觉得，给他个T台，他就可以直接走秀。原本缩成一团的奈良鹿丸下意识挺了挺腰，才慢慢走向日向宁次。
　　日向宁次看见他就皱了眉，虽然下一秒就消弭于眉间，然后是略显低沉的嗓音问奈良鹿丸为什么不多穿点。奈良鹿丸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套头衫外加了件外套就出来了，正好又是一阵冷风，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颈间的毛躁触感来得很突然，意识过来时，奈良鹿丸发现自己脖子上已经多了条围巾。仍然是偏浅的色系，毛茸茸的却很温暖。
　　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奈良鹿丸的脸颊似乎又莫名其妙开始发烫。

　　当奈良鹿丸抱着一堆复习资料进门的时候，向来不多话的我爱罗冷冷地吐出一句，你最近似乎很开心。奈良鹿丸看了看面前依旧毫无表情的红发少年，他想，的确是恋爱了吧。

　　临近黄昏的时候，突然就下起了雨，雨势还有越来越的趋势。奈良鹿丸在自习室里看着不少人冒雨跑了出去，想着应该不会下太久吧，打消了淋雨的打算。正发着呆就听到手机响，是丁次，闲聊了一会儿转头看向窗外，竟然下雪了。
　　窗外的雪下的不算大，奈良鹿丸看着却觉得像花瓣飘洒，原来北方的雪是这样的。
　　小时候，大多人都是喜欢雪的吧。奈良鹿丸记得，井野就总是在雪天把他拽出来堆雪人，尽管那点雪根本堆不起来，像牙和鸣人应该会更喜欢打雪仗吧，遇见丁次之后他第一次知道雪也是可以当零嘴吃的。
　　所以说太过闲了会让人变得奇怪，像是回忆这种东西，袭来太快总让人无所适从。
　　从小生活在南方的奈良鹿丸对于雪的映像其实还是有些陌生，可是记忆里的那些场景却熟悉得好像温习了很多遍。
　　可能是刚打了电话的原因吧，奈良鹿丸想，刚刚丁次好像说他们正在采购圣诞节要用的东西，电话的另一端很吵，夹杂着电子音吵吵闹闹的很不明晰。不过井野那一句让奈良鹿丸回来后赔上圣诞礼物倒是听得很清楚。
　　圣诞节啊。
　　奈良鹿丸把上次日向宁次送来的复习资料翻开又合上，闭上眼莫名觉得有点头疼，圣诞节的话，是要送礼物的吧。
　　那个人似乎总是浅色系的穿戴，是偏爱那种风格吗，冬天的话应该送围巾厚手套什么的吧，可是男生间送这种东西不会很奇怪吗……等等，男生间送礼物什么的就很奇怪吧。
　　啊！好烦！
　　一阵声响后，身边的人百般不解地看着奈良鹿丸瘫倒在桌上。

　　X市总体上算是挺有文化氛围的城市，市中心差不多就是文化中心，各种文娱团体，各种文化机构和设施，自然还有穿插在商业街旁的文体商场。
　　即使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因为临近圣诞街上还是很热闹，幸好文体店里的人已经算是很少了，奈良鹿丸向来很怕乌压压一片的场景。
　　在柜台间穿梭了几趟，身边就站上了一个笑容亲切的导购员，在奈良鹿丸说了想要什么东西之后，导购员就把他带到了特定区域并且开始不遗余力推荐着各种新颖的产品。
　　奈良鹿丸本来想要直接拿一个就走的，可是导购员小姐舌灿如莲坚决不让他草率选择，奈良鹿丸听得头疼又不知怎么拒绝，进退两难间听她说了一句这手感可好了行家都喜欢的，心想着他也算行家吧结果就莫名其妙买了下来。
　　看着钱包在经历了柜台之后奄奄一息，奈良鹿丸承认，还是挺心（肉）疼的。看着手中袋子上印着的“好又来”，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坑爹。
　　出了店门，就是一阵刺骨寒风。难怪人们都说雪融的时候最冷，奈良鹿丸朝着自己空着的手哈气，今天他特意穿得厚了一些还是忍受不了这寒意。
　　身边有年轻女孩走过讨论着送给另一半的礼物，奈良鹿丸下意识看了一眼手中提着的纸袋，在冷风中缩了缩脖子，感觉到脖颈上围巾散发的微薄暖意，莫名觉得心情很好。

　　可惜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日向宁次站在一辆看起来很高级的车边，就如同前段时间等在宿舍门口的样子，只不过身上穿的很正式，比起在学校更多了几分贵气。
　　奈良鹿丸承认，他这样子还是很养眼的，如果不是他从车里又牵出了一个女生。
　　那女生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特质，很强势的感觉，站在日向宁次身边却很登对。两个人在周围人的两三私语和眼光中，都是从容不迫的样子，似乎他们才是同一世界的人。
　　奈良鹿丸看着他们走进面前似乎很华贵的酒店，从始至终，他的眼光一点都没投到这里，虽然他和他们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

　　突然觉得，手上的东西莫名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