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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西向 ...

  •   两个熊孩子互相的坦白“逼供”终于快要结束,天也已经蒙蒙亮了。
      原本清朗的月光在初日的照耀下,变得微不足道。
      夜晚已经离去了,现在悬在所有人头顶的,是新的一天。

      青鸩眯着眼看向已经爬上树梢的太阳,张开四肢躺倒在屋顶上,任阳光照在他平铺的的身体上。然而那一点点暖洋洋的舒适却点燃了体内的什么东西。一瞬间烧灼的痛感从腹腔燃起,燎向胸口,蹿出呼吸道,折磨着身体主人的喉咙和口腔。
      [不好!]过了一个悠闲夜晚的中毒者才想起自己的身体状况,蜷起身子,一只手徒劳地捂住脖子。他难受地翻滚着,一个不注意就翻下了屋檐。
      “青鸩!”一边的临千风吓了一跳,赶忙随着攀下去,情急之下掰坏了几块房瓦,“小鸩?”
      慌乱地,书生想拨开那只捂着本人脖子的手,奈何对方力气太大——青鸩被痛苦的灼伤感折磨得不轻,另一只原本刷着衣角的手也移向了脖子——他想掐灭从深处泛出的毒火,大概也顺便掐死自己。
      “别、别啊!”只有点缚鸡之力的书生治不了那两只企图自杀的手,唯能看着好友难受地紧闭眼睛,无法忍受地低低张嘴欲喊,无奈声音被掐着脖子的手挡在里面。
      ——只能抓紧时间想办法解决问题根源才行……只能抓紧时间先找出痛苦的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临千风稍有犹豫,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拉开了青鸩的衣襟,而后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躺倒的青年皮肤上,从膻中的位置延伸出一条青色花纹,扭动着生长到被手遮住的脖子位置。那条青线如同被浓厚颜料勾点上去般的,凸起且艳丽,颜色时浅时深。
      “这!——凌尘!”有幸了解过这种毒药的临千风惊呼出声,太过独特的身体表面症状让知道的人很明确地就辨认出来了,“天啊……”诧异的同时书生也没有忘记要救助好友的职责,火烧眉毛地把似乎已经昏迷的中毒者半拖半拽到书库深处,就急忙赶去往药店,想抓一副能抑制那毒性的方子。感谢佛祖,他曾听青鸩给他讲解过这毒。

      被掐住挤压的呼吸道无法阻止那股毒火蔓延出口腔,却阻断了空气的进入与输出。
      “不……”青鸩知道情况不太妙,却没精力再指挥无法忍受痛苦的身体做出反应。
      神经也被寸寸侵蚀,被折磨得麻木而迟钝。他慢慢地不记得自己身处何处,何种境地。朦胧的白雾慢慢掩住了眼帘后一片青黑,大脑似乎截断了与那具让人煎熬的累赘身体的连接。
      失去了理智思考能力的灵魂迷迷糊糊地觉着自己飘移到了另一个地方。似乎他正飘荡于一泉温水当中,似乎有微弱的浪潮扑在皮肤上,把热量带给可怜颤栗的身体。
      “好舒服……”温暖的感觉让刚受过折磨的意识迷恋。
      这个舒适的地方让他感到熟悉,然而却完全找不出任何到过这里的记忆。
      “管那个做什么,”青鸩嘀咕道,“很安全这里很安全我知道的……”
      这样说着,灵魂里面一个抵抗着尖叫“不——”的细哑嗓音就被压制了下去,只余留残余的波动一点点冲击着困住它的透明壳子,在上面荡出细小的裂痕。
      温柔拂动着身体的水波被从内透出的无声尖叫影响得不安稳,容纳着这温泉的整个空间也隐隐震荡起来。
      躁动着,青鸩把自己整个儿地埋入水中,摇摇晃晃地沉下去,无底。反抗的声音和不安的波流被一丈丈深入下去的泉隔绝在外,他放任自己沦陷在绝对无声无光的世界里,蜷起身,继续下沉。

      ---

      临千风回来的时候青鸩早就软瘫在地上不再动作。
      这时候那条青线还没有放过中毒者,还自在地扭动着,在白到病态的皮肤上肆意地舞蹈。
      带了药回来的书生恨恨盯着像模拟火焰活动的线,一句骂人的话哽在喉咙就是吐不出来了——青鸩这混蛋,一定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中毒的了。他放弃地低吼,又大大地吸了一口气,旋即行云流水地拍开身边的药包,一把已经碾碎了的药末粗暴地按上昏迷者的胸口,另一只手再抓了一把塞到人的口腔里,强行给他捅到喉咙口。
      半柱香之后,手底下的凸起的一条才不再扭动,后又龟速地变平,回到原来的触感。
      至此,半吊子的急救人员才得以松口气。
      总算是救回来了。

      眼下要解决的第二件事,就是甩掉路明奕。
      青鸩或许没有察觉,临千风可是知道那家伙心里抱的是个什么样的鬼心思!
      以路道长的不择手段,他才不敢肯定关于“唐青鸩失忆,凌尘赴剑宴半路失踪”的戏码没有这个武当师弟的参与。
      ——是那个内心阴暗的男人一手策划的也说不准。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书生在考虑之后都没有告诉青鸩。这些事情有些是他所听说的,有些是他自己猜测的,都不靠谱,做不得数。万一灌输了错误的信息,可是会让两人都不好过。
      路明奕和青鸩,事前他们的关系可不差,万一自己的推测出了岔子,就太对不起所有人了。
      不该说的事就守口如瓶,这是临家世代相传的守密好习惯。

      纵使“武当隐退高手”的名号再好用,路明奕也没有办法调动烟雨庄的官府力量来为他找人。此时他能得到的帮助只来自城庄北面山林里的匪寨和帮派,这些人或许会为了金钱和人情而工作。

      ——向西。
      这是现在临千风能想到最好前进方向。
      烟雨庄地处海湾,其原身只是个小渔村。从此往北偏西走便是苏州城,然而那条道离土匪们太近,容易被找到;南边是君子堂,然而往南走不渡水绕行太远,绕水势必经过墨客岛,太冒险;向西的话并没有障碍,只有低矮土丘,而且往过去一路都是小村子,不会有什么苦难日子要过。
      书生一把算盘打得叮当响。
      往西多走些时日便能转向北,那时便到了金陵。
      皇城啊!那可比苏州富庶多了喂!

      然而,人算究竟不如天算。接下来一个不得不面对的坏消息直接把他的算盘给打坏了。
      青鸩不再醒来了。他会呼吸,有心跳,却不会睁开眼睛了。
      临千风发现真相后,怒放的心花当即枯萎。
      他对“凌尘”也就一知半解的,懂它的毒性,懂该怎么应急怎么拖延最终病发期。可是眼下这状况是怎么回事儿?书生表示真的不知道。

      这世上真真了解凌尘的只有青鸩一个人。可惜现在别提他昏了,就算醒来了这失忆孩子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后就是凌尘。叫凌尘的那个人。
      青鸩调出那毒的时候,凌尘从始至终都陪着他,听他念叨着各种毒草的性质搭配混合升华,听他毫无头绪时候发的牢骚。那毒第一次正式被制出来的时候,凌尘目睹了每一种毒药的融合分解再融合。再后来,就是凌尘给它取了名。

      临千风真是不明白,生性宽和仁义的武当什么时候这么喜欢搀和进这种毒杀事件了?这毒要用来鸩杀“第一剑”萧别情,凌尘一定是知道的。那时候路明奕也赶着跳进这个大坑,凌尘毫不顾忌地就把这事儿一说,“哗啦”一盆黑墨一样浇进了那时的路小道长心里,把人那时就灰暗的思想搞了个透心黑。
      作孽啊,作孽。
      宽厚仁和的临姓书生念叨着,驾起马车颠簸地行驶在稀疏林木中,碾出四道你压我我压你的浅沟。
      向着西进发——这时马车是直接对准洛阳去的了——凌大道长可是常驻洛阳的,但愿赶到哪儿的时候那位杀千刀的不要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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