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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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云的地方，就有天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即使记忆混乱，青鸩也记得他对这个以江湖为名的地方有难以抑制的向往。
是因为童年听闻的趣闻轶事，还是因为曾目睹武家高手的打斗？青鸩并不明白。也许那只是骨血里埋藏的躁动因子的不安于市井罢。
在“巧遇”临千风的那个夜晚，青鸩在盯了书生整整“一个时辰”，临语，之后，终于从乱成一团的记忆力里发掘了自己和这个有着罕见姓氏的人的友谊，于是坦诚自己失去了记忆，再然后听那个自忖博学的家伙唠叨了一整晚。
有关出逃者自己的身世；有关各个帮会之间的爱恨情仇；有关门派骚乱纠纷。
书生讲的故事很引人入胜，听的人一愣一愣的，至少青鸩就听得很是入迷。
直至结束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哦，刚刚这是在讲我的事吗？
青鸩出生于软红十丈的烟雨江南，母亲原本是苏州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却和“江湖贼子”一见钟情了。弯弯绕绕的烂账一堆之后，小姐怀了人家的孩子，而那时内位江湖人士早已回了内陆追随他潇洒不羁的悠闲生活了。年轻的妈妈只能带着孩子逃到了烟雨庄，还带着够她平淡生活很久的首饰；娘家的人也许是处于对女儿的旧日感情，而再没有从那边来的人骚扰这对母子。
还未婚嫁的小姐对孩子不错，她给他取名叫做“青”，她将他养的白白净净，乖巧内向。即使她有点笨手笨脚地犯错，但是青很爱妈妈，他觉得妈妈也很爱他。
“阿青，阿青。”这个女人这样喊他，街坊邻居也这样喊他。
然而在青鸩还不到六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谁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是那个还很年轻的女人就死在了幽巷里。衙门里的人说是被人一掌击毙，庄里人们都说这姑娘是被孩子的爹寻仇来啦——却不知为何青鸩还活得好好的。按着临千风的话来说，他爹是认他的，那不还给他留下了一块玉佩吗，上刻一唐字。
“你怎么知道有这块玉佩的？”青鸩问。
“嗨，你那天上午就跑来找我了呗，拿着那玉跟献宝似的给我看，”临千风如今学的私塾里老师晃头的动作也像模像样起来，或者确切地说，他已经是私塾老师了，“后来我们去问了武馆大师兄，你记得吗？”
青鸩自然是记得的。
那天天气很热，天空中没有一点云，阳光肆无忌惮地倾泻下来。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那个应该是他妈妈的女人的死尸才被发现的那么快。
临千风拉着他在武馆的门口转了一圈，幼小而软绵绵的青才下定决心要进去——那时他被妈妈当首饰的钱养的不错，没过什么苦日子，还只是不谙世事的毛头而已。
“唐？那不是显而易见么！”师兄一拍大腿，“——蜀中唐门！”
师兄是这样回答的。而武馆里围观而来别的师傅也一样是这个反应。
呵，那还真有缘。青鸩右手不自觉地抚向左手臂弯里划下的字。因为自己可能真的姓唐这个认知让他不觉皱眉，露出了冷厉的目光。
“嘿，嘿！小鸩儿你没事儿吧啊？”临千风觉着旧时好友有些不对劲。
“……”青鸩默默闭目，重新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原本平静的样子，“没什么。”
也许是因为变扭孩子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这么沉默又内向，书生并没有觉得异常，而是继续讲述他所知道的故事。
青鸩自小时就是，按照临千风的话来说，闷骚的。他很好强，很自负。对达不到自己要求的人都持鄙视态度；如果他自己也做不到，就会陷入自厌阶段。
是以从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唐家的后代后，就对这门派，或者应该称呼家族，进行了深度的研究。这孩子当天就把武馆的书库翻了个底朝天。
临家的小娃被自家阿婆捉着了，带回家去监督学习，才不晓得那天青究竟查了多久，查到了什么。只是青自那天后突然就跑到药铺里缠着掌柜的教他识草药。掌柜的自然不依，他可是已经带了三个不成器的徒儿了，不想要徒儿也更不想浪费时间教非亲非故的人识草。最终还是青用妈妈留下的三两现银，才换来了掌柜家的一本《草药录》。
大概是流传于血脉的天赋，成了孤儿的孩子靠着一本小册子和亲身进入北边林子里的危险，很快就精通了大部分常见草药的药性与搭配，包括药草和毒草。这其中他自然是偏爱毒草。
他甚至以自己配出的一副慢性致口腔溃烂的毒方为代价，换取了城北区毒师手下学习的机会。
唐门以什么闻名于世？机关暗器毒药。三者相辅相成才支撑起唐门百年风光。
年幼的青将自己的名字拓为“青鸩”，其意青色的毒药。
后来呢？青鸩的名慢慢地在烟雨庄某个围子内流传起来，人们都知道有这样一个毒师精于配药。其一是因为，几乎是向他提出任何症状与发作时长的毒，他都能满足；至于其二，是因为他的毒开始出现一种奇怪的特征，青色，大家都知道在不干扰目标效果的条件下还能如此成功地改编药剂颜色，是极不容易的。毒师师傅也一边啧啧称奇，一边鄙视着青鸩对青色狂热的执着。
小毒师的的童年，在他十三岁那年结束。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窝在小小的江南烟雨庄一带从不出远门，毫无顾忌地制毒就是他最大的快乐。
就连母亲的离去也未能让他“成长”，脱离童年。
直到十三岁。
“那次是武当的师兄们去往君子堂，你记得吗？”在深夜的武馆里对坐的两人已经把谈话的位置搬到了屋顶。月光铺洒下来，罩住了安静的夜晚，染出了银色的地面，银色的树冠，银色的屋顶。
青鸩的急跳着欲要知道过往的心也在这宁和的环境里慢慢平和下来，“我不记得了，”他垂眼看向书库前的小院子，镀了银的迎春花随柔风有规律地晃动着，“有关一个人的事，我一点也不记得。”
“人？你知道是谁？”
“我知道他的名字。”右眼一跳一跳的让他有些不安，“凌尘。”
“是了……他就是武当的带队师兄。”然而临千风忽然闭了嘴不再说话，让等待下文的青鸩有些不适。
那一刻沉默的寒冷席卷了两人的心。
“临，”也许是出于缓和气氛的考虑，也许是为了安抚又不安份起来的情绪，青鸩先选择了开口，“你和凌尘什么关系？”
“呃？”明显被问题震到的书生，“相识？”
“哦，我是说，你，临千风，和凌尘，不是一个姓吗？”其实青鸩真的是找不到话题了。
“……”真是让人无语，“我姓临是‘君临天下’的临，你知道的哦？”好一个君临天下。
“那是自然。”
“那你居然忘了凌尘的名字怎么写吗，啊？！”
“嗯。”忘了太多事情的青年很淡定地点头。
“好罢，我服你了！”书生放软身体躺倒在屋瓦上，暗地里白了个眼，“一剑凌尘，这个词，你觉得是哪个凌？”
“哦……”拖长的尾调。
“小青青我求你别‘哦’了哦，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不明白的意思！凌尘的凌，是会当凌绝顶的凌！”
不愧是书生。成语诗句都是顺手拈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夜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