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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陆】一教.续 ...


  •   魔衣、幻月二人一左一右,双枪交互,一击直取魔兵两臂斧钺,兵甲堕地,散去异能,化回泥石重归大地,二人凭空跃起,再战金鞭轮打,此际厉岩后来居上,有感臂上魔息暴增,兄弟二者相觑一眼,道:“我二人掩护你!”
      厉岩摒除杂念,全神贯注掌间,魔衣使一招上步提刀,手中枪寒星点点、银光皪皪,乃是避扑击虚,幻月掩在身后,长qiang虎虎生风,直作蛟龙出渊、金刚伏虎,一击还比一击猛,二人你来我往、难分彼此,魔兵力从金石之能,岂能如人灵活,此际左支右绌,难于专致,魔衣高呼道:“现在——”
      厉岩举火燎天,魔君之焰立时有感,凝于臂上而贯全身,厉岩冲天一跃,直捣黄龙——
      五指紧攥魔核边沿,俄而金焰攒起、奋力相抗,厉岩冷笑一声,指爪用力,魔气直催核内魔芯,嘎吱一声,碎裂破毁。
      厉岩抽身跃下,但见魔兵身躯减缓,金鞭悬停半空,继而瞳中辉光明灭忽闪,将尽未尽,魔衣、幻月二人向后急撤,落定魔君身侧,道:“魔君大人……魔君大人?!”
      此时魔兵止息,然则金石华光犹显。
      厉岩神情丕变,呼道:“主上!”
      姜世离自己不知,在三人看来,此际周身散出可怖浊气,形如一笔浓墨重彩,书写不祥韵味,与赤龙离火辉煌潋滟不同,更显黝黑、阴鸷,魔君眉心紧蹙,能见长睫滚下汗珠——
      此种痛楚如影随形、绵延不绝,将姜世离生生扯作两半,让他承受不住、极细轻喘。
      有魔焰、自他身中蹿出。
      一者赤火流焰,点一笔龙睛,化而长身蟠曲;又一者吊睛白虎,鎏金之色,华贵慑人,譬如龙争虎斗,魔焰跌宕中滚作一团,一旦龙火力弱,则魔君喘息更重,而若白虎失势,无疑解出困境,重返一线生机。
      三人惊疑不定,姜世离喉中低吼,厉岩从未见他如此,一时也作惶然,却是魔君摆手,喝止他道:“就……别过来!”
      厉岩焦急不已,姜世离眉心纠结,竟是无力言语,频频低喘中、额汗不住滑落,颤栗指尖继而紧握,似在极力克制,分明是他护法,关键时刻,却是魔君屡屡回护,如今更只能在旁一筹莫展,任魔君在一场无言厮杀中、孤军奋战——
      无疑,他恨透此时无能为力。
      却是魔衣率先恍然,惊而道:“魔君……在被自己的魔力侵吞,此前吸煞的异能过于庞大,没有时间将之转化……这力量反与他身中血脉共鸣,此刻再难压制,在失控暴走!!”
      那怎么办?!厉岩几乎跳起,揪紧魔衣衣领。
      不、我不知道……
      魔衣摇头,目中亦有痛色,却是幻月俄而道:“这是——?好强大的力量……”
      他扬手看向掌间,正中处、赫然一枚赤火印记——
      魔衣愕然,道:“这是……我们一族的图腾?嘶、……”
      一声低呼,但觉左掌灼痛,低头看去,竟如幻月一般,现出相同印记,而魔君激痛中释出魔气,就盘旋二人身侧、袅袅不散,继而与掌中印记彼此呼应,许以二人滔天之力——
      幻月瞪大双目,指向厉岩,道:“你……你的手!?”
      厉岩能感觉到,此前沸腾灼热之感,再度席卷全身,尤其右臂、指爪于重压下犹如碾碎作痛,不得不咬牙抵挡,而在粗喘声中,肉眼可见指骨膨大,继而皮肉炸碎,鲜血淋漓之间,厉岩却能神奇感到血脉相连。
      魔君本能释出魔息,之于三人过于涨大,无疑是重压,反之亦是馈赠——
      姜世离身后、他的护法,同样历经一场洗礼。
      魔印是魔族授以力量象征,与魔衣、幻月不同,厉岩右臂上之魔纹乃先天印记,与其血脉息息相关,亦是相辅相成,它能一瞬催发厉岩身中魔气,将五指化为利爪,抵挡和撕碎来敌攻击,是刃、且为盾,但厉岩从不知晓,原来魔印在催发之时,也是一道束缚其血脉的封印。
      乃因,此印无主。
      而魔君之焰,屡屡停留、融合,贯彻此印之中——
      自姜承起携手御敌,印记早有记忆,而至今日魔君血脉觉醒,印记譬如一汪熔岩、不住涌动,俄而喷发,交织融汇,将彼此血脉与力量缔结共生。
      封印被解开了。
      自此,一旦魔气催发,右臂将不再仅止魔化印象,而是真正、可以直达百兽命门的巨爪,轻而易举就能撕裂和攥碎一切猎物。
      魔君之焰同样游走魔衣、幻月身中,与厉岩血脉共鸣不同,它将重新赋予二者归属,一如古老传说中,魔神后裔降临人世,为六族带来光明,重现归途——
      魔息过处,血脉激荡,催发身中残余魔力,一如上等良药,轻易就将伤口疗愈。
      这力量辉煌却不灼人,更有一丝柔和深藏其中,但魔衣、幻月只见它作用魔君自身中,却一再违背主人意志,与天地之力相抗衡,左冲右突,大肆偾张,似要他不堪重负,一击击垮。
      便是如此危难之时,一再受反噬之苦,也要于激战中维护二人——
      而这,就是魔君?
      一如兽祖,拥有惊世之力,使人神共惧、难以匹敌,他为兽族贯通人魔两界,开辟异世之路,更一己之力阻绝来敌,自此殁于兵戈。
      魔衣、幻月,二兄弟相视一眼,明了对方所思,红发半魔所言无错,他们本来就是同族、兄弟,自然祸福同享,生死与共。
      二人目中决意,向掌中印记起誓,那怕遭煞气侵蚀,也要助魔君一臂之力!
      厉岩自不用多说,他本就是魔君护法,之于魔君一切,即便穿肠du药,定也欣然接受,这是他曾立下誓言,只要姜世离为魔君一日,厉岩必定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三人一跃至魔君身前,彼此对视一眼,俱是坚定从容,分守魔君身侧,幻月低笑一声,忽而道:“说不准是最后一回了,嘿!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此战比之魔兵,更是有来无还之局——
      魔君此际陷入混沌中、敌我不明,若然感知魔气渐近,更携带他授以魔印,为压制体内恶浊,反会将三人吞噬,幻月有此一说,绝非英雄气短,而是险情如此。
      厉岩闻之,却是一顿,道:“……血手。”
      姜世离内心震动。
      无疑他深陷苦楚,浑不知所以,但有血手二字,狠狠贯彻脑中,令他一瞬清明——
      幻月直视他魔化臂膀,洒然道:“‘血手’……不错的名字。”
      言罢右掌向内,与魔衣左掌印记相对,魔君在阵中,厉岩立于他身前,臂上魔印浮凸,闪过猩红色泽,三人厉斥一声,同时催发身中魔气,经由各自魔印,与魔君沸腾气血彼此呼应。
      厉岩已非厉岩,而是血手。
      他望向魔君,神思一阵悠远——
      他们曾是兄弟,初时还作敌手,但无论何种身份,都可谓志趣相投,惺惺相惜。
      但不会是了。
      弟兄们死了,千峰岭也败落了,剩下姜承、却不能追溯曾有一切,只能提醒厉岩,随之而来刻骨仇恨——
      很快姜承也不在了,在厉岩身边的,是觉醒蚩尤血脉的霸主,魔君姜世离。
      千峰岭上意气风发、青木居中一刀一刻,都无复存在了。
      这里是覆天顶,是来日半魔在人间生存之地,不再需要厉岩——
      和那些称兄道弟。
      他要替魔君立威。
      从今往后,他就是血手,是魔君护法、他的左膀右臂,若魔君是杀向敌人之刃,他就是他惟一的盾。
      这才是他真正该立下的誓言。
      从此世上再无厉岩,惟有净天魔君护法,血手。

      **

      姜世离挣扎于血脉跌宕中。
      譬如离水游鱼,岸上极力挣扎,也将在炙烤下干涸枯竭。
      但血手——
      血手是谁?谁又是血手?
      他记得、他应该记得,如同当年不该忘记……
      “主上————!!”
      俄而一声嘶喊。
      有人踏过荆棘,破除迷瘴,来至他身侧。
      他臂上闪过猩红色泽,纹路奇异却熟稔,饱含一丝血脉相亲——
      血脉……相亲?
      姜世离心神剧震,恍然惊醒,道:“厉岩……?”
      魔君终于睁开眼来。
      魔衣、幻月二者委顿在地,频频粗喘,仿若又经一场恶战,魔君眉心微蹙,就听一人道:“主上如何?”
      姜世离抬首,就见护法神情焦急,不免心中微动,道:“‘血手’?”
      血手坚定道:“是,是属下。”
      魔君略正思绪,凝眉道:“发生何事?”
      血手遂将魔君险遭反噬,三人如何魔印加身,助魔君一臂之力之事一一告知,果见魔君摇首道:“你们当知晓,此举有多冒险,若有不慎,就是我亲手……!”
      血手还未作答,却听魔衣与幻月道:“我等受魔君救命之恩,如今更受魔印为证,此心指天誓日,为我主肝脑涂地,亦是理所当然!”
      魔君微感讶然,道:“你等这是……?”
      幻月顿首道:“幻月曾问魔君为何以身相救,但其实……我不需要答案,我本应比任何人更明白,先祖是为何矢志追随蚩尤大神,而先人又为何期盼魔君到来——”
      魔衣继而宣誓道:“我兄弟二人愿誓死追随魔君,奉您为主!”
      姜世离蹙眉,正要开口,俄而神情丕变,竟是越过三人,振袖一拂——
      谁亦不能料到,金碑石竟有如此神通,竟能催使失却魔核之兵甲,猝然一击,魔君此际内息未稳,却毅然挡在三人前,立时鲜血迸溅,受下重创,血手目中赤红,恨道:“纳命来!!”
      然则变化只在一瞬间。
      当魔君之血融入兵甲身中时,早已黯然之瞳竟作明了,尔后嘎吱、粗哑声中,听魔兵如淋甘露一般涩声颤语道:
      我主——我主——归来——
      继而俯伏下地,倘若目中能有泪,应是泣血臣服。

      **

      一切过去太快。
      快到魔兵停下交戈,金碑石华光陡然寂灭,不过一瞬间。
      但血手无心顾及。
      他转身、就握定魔君微凉之手。
      魔衣、幻月容色不定,亦是赶到魔君身侧,道:“主上不应如此!”
      姜世离道声无妨,继而闭目调息,血手在旁、翻找毒影留下伤药,内心却是胆寒,他还未曾想、竟有一日,自己快不过敌人,而需魔君舍身庇护自己!
      若非金碑石确有神通,经由姜世离之血认出他乃蚩尤后裔、半途作罢,但凭他三人再与魔兵一战,此次更无魔核这一弱点,又要魔君相护几回?!
      血手神情凝重,若要护法侍卫,他就需要更强、更快……
      魔君有感护法思虑,缓缓睁眼道:“……血手。”
      血手还未答话,就闻一声惊呼,却是毒影来道:“主上!大哥——”

      **

      毒影轻呼一声,道:“主上!大哥——”
      她终于倚靠最后一只蛊蜂寻到此间密境。
      映入眼帘首当其冲是魔君一身染血,血手委顿身后,三人一路行来,多少艰难险阻,何曾见二人如此狼狈——
      毒影关心则乱,急切奔上前,道:“你们怎么弄的呀,好多血……”
      血手耳闻毒影惊呼,不过心神微动,指爪立时褪去异化,又如人之臂膀,安然蛰伏魔印之下,顾不得毒影违背君命,血手膝行向前,急切道:“主上……!”
      姜世离平复气血,面色依旧惨然,叹息道:“无妨,毋须介怀。”
      魔族肉身强横,那怕两肋重创、危及性命,若得喘息之机,便可自行疗愈,但魔君亏血太多,仍需调养才可补足,血手无疑想到当日荒石岗前,救下姜承之时——
      却有一丝不同。
      比之当日怒其不争、心头火起,此时尽作疼痛。
      形如针刺,绵延不绝。
      护法神情凝重,更有懊恼之意,魔君见之,轻叹一声,摇头道:“……不必自责,是我未料到觉醒之初,魔力还未安定,才与金碑石共鸣,反起周折罢了。如今因祸得福,更降服金碑石,倒也不枉此行,却是你——”
      魔君垂首,凝视护法褪化指爪,蹙眉道:“兽化返祖,虽则魔力大增,但若不能融会贯通,反之也有害处……近日你需仔细调息,尽快适应此种能为,才不致出现纰漏。”
      毒影耳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精神尚可,嗔道:“哎呀你们两个!我给你们那么多药怎么都不记得用,一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
      话犹未已,却听幻月沉声道:“凡人?”
      毒影似是首次留意另外二人,闻言轻笑道:“是呀,我是人类——”
      言罢话锋一转,十指催起毒烟袅袅,道:“那又如何?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出现在这里,就是你们打伤他们的?!”
      幻月打量她一身毒术,凝眉道:“苗人?原来如此……”
      继而哂笑一声,油然道:“你们用的那什么蛊毒也是厉害,但和我兄弟二人比起来,也不过如此。”
      言罢强撑起身,却是立定魔君身前,勉力回护——
      毒影轻咦一声,目光来回打量,片晌,却是咯咯笑道:“什么呀,你以为我会害主上和大哥吗?”
      魔衣叹息一声,按下胞弟,对毒影抱拳道:“姑娘有礼,我这弟弟年轻气盛,少不得逞强作势。姑娘既然与主上和血手护法相熟,自然不是生人,舍弟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毒影听罢,却是惊奇、笑道:“你这人……怎么生的和大哥差不多,讲话却像那个红衣小子一样文绉绉的。好啦,不怪你们……不过,‘血手护法’是什么回事呀?”
      言罢转向血手,露出一丝兴味,血手摇头叹道:“别闹。”
      姜世离低笑一声,由他二人去,转向魔衣道:“此与先人无关,我今日只问你与幻月,当真愿意效命于覆天顶?”
      此话一出,但见魔衣一整肃容,幻月则敛去倨傲,屈膝顿首道:“我兄弟二人愿率部追随主上,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姜世离颔首道:“好!今后我天下半魔,无论从属、都是兄弟,自当福祸同享,生死与共!”
      二人齐声应诺,魔君问魔衣,道:“如此……魔衣,我且问你,其他五族现在何处,你可知当年究竟发生何事,以至众人离散,未能达成大神夙愿?”
      魔衣恭敬道:“启禀主上,具体发生何事先人也未有记载,只知在寻找九泉密钥途中,多次与神、人二族发生战乱,先人死伤无数,却无不秉持信念,坚信大神所愿……然而不知何故,六族竟与蚩尤后人失去联系,从此分散而居……”
      言罢叹惋一声,怅然道:“随之时日渐久,人心离散,更有扬言蚩尤一脉早已绝迹——”
      幻月此时道:“我族由来上古毒兽,天生毒血,可致人迷幻,轻易取其性命,只是人魔交杂,到我兄弟二人,除非身中之血或是涎液以外,血中毒力已经十分低弱。与毒血相辅相成的功法与神器也在动乱中消失无踪……若要保住同族,先祖之灵是我等最后希望。”
      姜世离听罢,若有所思,继而颔首道:“原来如此……此地六块石碑,当与蚩尤冢内一般,寄有六族之灵……借此唤醒血脉遗存之力,抛却凡人之身,本也无可厚非。”
      众人来至高台,但见华光流转,金雷震出鸣响,解去屏障一隅,魔君有感大地之气、源源不绝,凝神望向金碑石,道:“若以此为凭,聚敛魔煞之气,确可供族人修行,届时脱胎换骨、臻至化境,岂非易如反掌。”
      其余六块石碑,形质古朴,上书铭文、并图腾无数,其中一块,与魔衣遗留冢外符箓相似,魔君将之一并交付,道:“此乃你等遗失之物,如今与石碑一同,也算物归原主。”
      魔衣与幻月感佩道:“谢主上成全!”
      毒影四下观望,自觉没趣,咕哝一声,道:“什么呀……完全看不懂,大哥你呢?大哥……?”
      血手竟是久未回神。
      他尚是首次得睹石碑原貌,此时竟似全神贯注,露出谛听神情,魔君未知何时、负手立于他身侧,血手一震,道:“主上。”
      姜世离轻抚碑文,道:“……此种铭文,非同族不可参悟,但有一支,却是例外。”
      血手凝神右臂,忆起魔君之焰渗入指爪时,心口沸腾涨满的灼热感,道:“蚩尤……血脉。”
      此时已不难猜到,血手身世,或是昭然若揭。
      与魔气侵体而魔化不同,血手天生强横,比之一般半魔悟性更高,他与魔君之间总有奇妙关联,若说血脉共鸣也不为过——
      兴许血手就来自那支消失的蚩尤血脉,可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如今已是寻不到一丝线索了。
      姜世离看向血手,道:“血手……”
      血手了然,却是神情微松,释然道:“主上说过,先人誓约,今人已毋须介怀。”
      魔君颔首,听护法一字字,郑重道:“属下说过,若您为魔君一日,就奉您为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这是属下立下的誓言,永不会违背。”
      何况,之于世间半魔而言,有且只会有一个魔君,那就是姜世离——
      但血脉共鸣也有它的好处。
      从此,血手能比任何人更能感知魔君所思、所虑,做他的刃、他的盾,用这双魔君赐予力量的手,去撕碎阻挡在前行路上的每一个敌人!

      **

      众人依原路返回。
      毒影轻咦一声,奇道:“怎么回事,路怎么全都变了呀?”
      血手望向魔衣、幻月二人,道:“障眼法?”
      幻月轻哼一声,神情依旧清傲,昂然道:“大哥和我既然归顺了主上,自然不屑再做此等事。”
      血手蹙眉,也不欲与他口舌之争,只问魔衣,道:“不是你们弄的?”
      魔衣答道:“这是地宫内机关所致,为了掩藏石碑,地宫各处设有暗道,可通向山内腹地,或山岭之巅等,我与幻月关闭了一部分,你与主上随后而来,所以并未遇到阻拦。”
      毒影点头道:“对呀,要不是寻人蜂闻到你们身上气味,我可找不着你们。都这样了还死了好些,就剩最后一只了……”
      血手听罢,却是略有不快,道:“不是让你守着山上,别闯进来么!”
      眼见血手沉下脸来,毒影竟是全然无畏,油然道:“许你和主上去打架,还不许我担心吗?我早说过别想甩下我,是你和主上总是不听。”
      血手轻叹一声,望向魔君,离开地宫时起,姜世离眉心微蹙,似有心事,而今不发一语,血手总有疑虑,道:“主上?”
      魔君应了一声,仍是步履不停,血手知道非是时机,也不再问,众人来至一处出口,姜世离率先走出,就见蚩尤神殿威仪肃穆,向前正是覆天顶半魔聚居之所,道:“看来我们是回到了山上。”
      转而对魔衣、幻月道:“你一族现有多少部众?”
      二人答道:“百十余人。”
      魔君凝眉道:“平素居于何地?”
      二人对视一眼,魔衣禀道:“此地西南,深入苗岭之间,有先天屏障,不虞差池。”
      姜世离颔首道:“我知魔族有特殊法则,用以沟通联络,你一族是如何行事?”
      此话一出,魔衣先感讶然,道:“主上之意,不欲我等前来覆天顶?”
      魔君神情微缓,摇首道:“此山煞气所致,灼热难耐,若非走投无路,半魔也不必在此聚居,既然你一族能有安泰可享,何必来此受苦?效命覆天顶,也毋须以此法明志……”
      魔衣、幻月,二者俱是动容,眼前魔君,当真与众不同!
      二人齐声应道:“若然如此,主上何苦执着金碑石之能,不妨率部与我等一同?”
      姜世离仅止负手道:“……若山中有族人愿与你们同往,希望你一族能善待。”
      言下之意,魔君不会离开覆天顶。
      众人面面相觑,惟有血手明白,一旦蚩尤后裔在此立誓,异日必定万魔来投,覆天顶早成众矢之的,姜世离无意将魔衣等暴露人前,如此之于同族,总是一条退路。
      魔衣还待再言,魔君已是摇首道:“你一族擅闯圣殿之事,还需向族人交代……”
      言罢向神殿行去,众人随后跟上。

      **

      魔衣、幻月与长老一晤,首要代一族、向覆天顶致以歉意,并宣誓归顺魔君麾下,今后将率部与覆天顶同进退,为魔君齐心效力。
      言道地宫内圣地,关乎上古往事、牵扯颇多,众人商议一番,决意从简告知部众,魔君听罢,道:“魔气逸散之事,事不宜迟,待魔衣、幻月回返,即刻前往神殿,以金碑石聚敛煞气,族人才可安定。”
      众人点头称是,魔衣、幻月二者,需先行回返族中,将蚩尤后裔与先祖石碑一事告知,约定三日后再回覆天顶复命。
      商议底定,众人各自散去不提。
      是夜。
      蚩尤冢,祭魂陵。
      魔君孤身立于中宵。
      血手来此时,正见如此景象。
      姜世离目光平静,瞭望面前石像。
      天已昏黑,而四野熔岩烈火,照得此间透亮,一如魔君瞳中,恰有一丝星火余晖,独独照亮前行路。
      过去千峰岭上,姜承也时有如此举动,孤身一人立于崖缘,垂目远眺千山景致,似是穿透无尽黑夜,落在一点赤松上,或是几只倦鸟归巢。
      厉岩亦曾立于他身后,与此时血手一般——
      犹是一步之遥。
      譬如划下一道沟壑,如何都难以填补。
      厉岩不甘,几度想要跨越,将姜承带至这一边——
      远离凡人,远离欺骗与谎言!
      但他没有做到。
      凡人背信弃义杀死了姜承。
      如今他只剩姜世离了。
      血手握紧双拳,无疑再次明白,除了魔君与毒影,他已一无所有。
      一如血手最能感知魔君所思,姜世离也总能感觉到血手。
      魔君并未回身,只是淡然道:“……你来了。”
      毫不惊奇,也非询问,仅止一声叹息,已然道尽愁思,仿佛自然不过,显露一丝亲近。
      血手心神略定,道:“主上是否有心事?”
      魔君不答反问,道:“……你如何看待人间修仙门派?”
      之于修仙之人,血手并无好感,千峰岭上、亦有不少受过仙门追剿,故而答道:“牛鼻子们也是人……是人,就不会对我们公平。”
      所谓无风不起浪,姜承为魔一事,归根结底也是修仙门派一家之言所致,蜀山弟子口风不严、漏出风声,被有心人利用,却未能出面为姜承澄清一二,致使姜承蒙受不白,为天下人所不耻,好脾气如夏侯瑾轩者,当日蜀山之上,亦是言辞激愤,论道不公——
      何况是半魔。
      姜世离颔首,神色未见波动,转而道:“人间修仙门派,以蜀山为翘楚……虽未亲身领教,但从一二也可推论,俱个身手不凡、实力非俗,与之相较,我族终是羸弱。”
      其实覆天顶上半魔,太半强于千峰岭,寻常小门小派,若是寻衅滋事,未必能讨得好处,然则为人君者,首要高瞻远瞩,惟有步步为营,方可稳操胜券——
      枯木所言立教之事,姜世离明白,此乃必行之路,只因一旦半魔壮大,世人再不能小觑覆天顶之时,人魔之战,或许就要到来。
      血手立时明白,沉声道:“主上以为,蜀山会先对我们动手?”
      魔君只道:“半魔要在人界立稳脚跟,又岂是轻而易举?”
      言罢阖目,似是叹息,道:“……蜀山虽是方外之人,不能过分插手人间事务,但若关乎妖、魔二者,只怕不能再置身事外吧。”
      血手默然,他明白,魔君此言,乃有感而发,他原是世家出身,更是欧阳英极力栽培,用以承继折剑山庄之人,武林各派与仙门之间,本就千丝万缕,难以说清——
      姜世离俄而睁开眼,神情坚毅,道:“地宫内所余石碑各有千秋,更有心法招式在内,若能创出一套半魔所用武功……自古仙魔两立,人不犯我,我亦不犯人,但人若犯我——”
      我也决不能坐以待毙!
      魔君眉间深刻,烙下一道折痕——
      尚有一事,仍压在他心头。
      今日纵观六座石碑,除去魔衣、幻月先祖所留,其余五座中一座,记有魔器熔炼详尽法则,可见地宫中两魔兵就出自其手,魔君欲效法之,但此事未有适当人选……
      举凡冶炼所需矿石,亦或五灵所属晶石,太半散布人间,若要制造魔神兵甲,若无凡人脉络,要如何开采矿石,运至覆天顶?
      或许枯木适合。
      魔君很快摇头,此人城府太深,兼且行踪诡秘,那怕效命于他,亦是言不由衷,彼此互利罢了——
      枯木不宜出面,而姜世离不欲他露面,此人与覆天顶牵连太深,终是祸患。
      难道要靠毒影?
      旋即又否去。
      原因无他,折剑公审上、为救他与血手,毒影早已暴露行迹,如此行事,难保不会被有心人追查……
      左右不妥,一时难有头绪,这才来到蚩尤冢内,以图清宁。
      姜世离叹息一声,心道:也罢,欲速则不达,不可操之过急,先安稳部众再说。
      继而神情微松,转身对血手道:“……血手,你可欲与我一tong修炼?”
      血手一怔,脱口道:“主上不可——”
      魔君摆手道:“你我溯出一脉,有何不可?权当彼此参详,好过一人摸索。”
      血手还做迟疑,转念想道:“主上所言……不无道理。半魔积弱已久,好容易盼到魔君来到,如今与人一争天下,自然要奋起直追,但毕竟太晚……若能与主上彼此参详,的确事半功倍。”
      这便答道:“属下从命。”
      姜世离颔首道:“如今指爪异化,寻常可有不适?”
      言罢左手微扬,指尖捻动时,似有魔息溢出,血手心有所感,但觉魔印有变,自解而异化,彰显兽之臂膀,周有魔气散漫,黝黑之色,分外阴鸷蚀骨。
      血手指爪微动,状若抓握,摇首道:“不曾。且如人之臂膀,十分灵活,但力量猛增,寻常若要劈山裂石,还需三四分力,而今一成就已足够。”
      魔君欣然道:“如此甚好。”
      继而拂去魔息缭绕,血手右臂复又止于魔印下,后者寻思一事,忽而道:“主上——”
      魔君扬眉,听护法言道:“主上今日所使招式,竟与以往不同?”
      虽经炎舞一役,亲见魔君驭火之能,但与今日殿中相比,仍是管中窥豹,难得全貌。
      姜世离却似毫不介怀,淡然道:“……兽族由来神农,擅使空间之术。一如蚩尤可贯通异界,稍加运用,血脉之力大可招致六界无垠之火,此不过忽发奇想而来,并未详加思索。”
      血手微讶,道:“主上之意,此招还未得名?”
      魔君道声自然,继而目中漾起笑意,道:“怎么,护法可是想到什么?”
      血手料不到魔君有此一言,亦是神情微松,坦言道:“此招吞天噬地,震惊万鬼,主上若能驾驭此火,也是不可多得。”
      姜世离思忖道:“吞天噬地啊……岂非‘焚世之焰’了?”
      二人相视一眼,俱是轻笑起来。

      **

      有蜀山剑派玉书提笔记道:焚世龙火,乃净天魔君姜世离成名绝技。
      据闻,此招爆发蚩尤之力,可聚敛六界之火,召唤烈火群龙,吞天噬地、震煞鬼神,蜀山七圣携手也难以匹敌,足证蚩尤之力,实乃兽中霸者,凡人未敢轻忽。

      **

      十日之后。
      魔君以金碑石之能聚敛天地煞气,重塑先天屏障,毗邻一众山脉,自此灼火缭绕,雾霭不散,遂成人间半魔乐土,常人若不经苦修,难以承受。
      魔衣、幻月率部归顺,二人受封尊者,属地列为分坛,族中倘有不耐煞气,或先天体弱者,俱迁往分坛聚居,覆天顶则成总坛,从此万魔来投,日益壮大。
      又半月。
      护卫俄而来禀道:“魔君大人,山下有一凡人,说要求见魔君大人,我们将他绑了来,他倒也没有反抗。”
      姜世离蹙眉道:“凡人……孤身一人?”
      血手在旁道:“是不是穿着红色衣服?他说了自己叫什么没?”
      乍闻凡人二字,首当其冲联想红衣青年,但孤身一人,以夏侯瑾轩之能,绝难来此山中,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魔君神色微变,那护卫不敢贻误,当下答道:“不不、不是上次那个红衣公子,不过穿得也像挺有钱的,对了!说是叫唐……唐什么来的?”
      唐?血手蹙眉,但见魔君神情微松,应是故人,点头道:“把人带来吧,记得松绑。”
      侍卫应了声,血手回身道:“主上?”
      姜世离叹息一声,道:“……确是我故人,却非武林中人,不知何故寻来此地。”
      既是与魔君既往有关,血手自忖在此也无益,点头道:“属下先告退。”
      魔君颔首,血手行到门边,正见左右侍卫将一凡人男子带到,且看他眉宇轩昂、品貌不俗,太阳穴高高隆起,便知武艺不凡,难得是一身气机内敛,毫不外放,与人不卑不亢之感,却也不可多得,只是与魔君相比,仍是云泥之别,自己离开,当不致有何差池。
      血手上下打量,亦是不经意散出一丝杀机,以作警醒,左右侍卫被他魔气所慑,一时立定身前,大气也未敢出,却是男子泰然处之,反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气概——
      血手道了句不错,旋即推门而出,听身后魔君道:“当真是你……”
      似有一丝讶然,亦有一丝无奈,饱含多少情谊,显出不一般亲近,那人继而回道:“姜兄。”
      血手心中微动,道不明心意,却有种预感,似乎与这凡人男子,将不会只是一面之缘如此简单。

      **

      大殿中,魔君问眼前之人道:“……一旦追随我,便会被人类归为妖魔。唐兄,你可有考虑清楚?”
      来人正是唐风。
      他曾受姜承救命之恩,后成莫逆之交,折剑公审之日他亦在场,但面对众人口诛笔伐,唐风明知眼前人无辜,却不能阻止一切,有感命运不公,遂决意舍命陪君子,定要助其一臂之力。
      唐风虽非江湖中人,为人却古道热肠,忠肝义胆,之于人魔二者,更有自己见解——
      若然妖魔害人,合该除之后快;但人若作恶,岂非妖魔无异?
      唐风见识不俗,之于半魔未有成见,也曾襄助落难小妖,亦是如此,千方打听之下,才经一受过恩惠妖族口中得知覆天顶之名。
      唐风坦言道:“唐风信服姜兄为人,也认同姜兄回护同族之心。”
      姜世离眉心微蹙,摇首道:“你有家人……”
      唐风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君子之交,淡如水。
      姜兄此人、相识之初,唐风便知他寡言内敛,实则坚毅果敢,多是令人钦佩之处,结识日久,更觉温和谦逊而不显,委实赞佩,只是一在江湖、一在商野,极少能聚,唐风却知、有些人,永不会随岁月变迁而更改——
      那怕他形貌骤变,矢志堕魔;又或摇身一变成魔君,麾下妖魔万千,但唐风明白,姜兄没有变,也不会变。
      已然足够。
      唐风淡然道:“家母数日前辞世,而今我已孑然一身,姜兄无须担心。”
      姜世离默然片晌,俄而道:“……你可知此地煞气与人有害无利,在此必将折损年寿?”
      唐风听罢,无畏道:“唐风既然来此,就将一切想明白。”
      何况,当年若非姜承舍命相救,又何来唐风今日风光?
      怕不能替老母送终,看她含笑九泉……
      只不过这些话不必出口,唐风深信姜兄定然明白。
      魔君叹息一声,颔首道:“……好,自此刻起,你便是我们的兄弟。”
      言罢唤来门外侍卫,道:“你先去休息,若有不明之事,询问血手即可。”
      唐风才随侍卫离去,魔君神情微动,蹙眉道:“……何事?”
      却是枯木突如其来。
      枯木踏出法阵,恭敬道:“恭喜主上,寻获金碑石,更收服兽族后裔,属下所知,此一族最善毒与幻术,颇为罕见,对我族将来大有用处。”
      之于枯木耳目,姜世离毫不意外,诚然魔衣、幻月可安插眼线,何况是枯木,也不与他多费口舌,点头道:“可是人间有何消息?”
      枯木低笑一声,答道:“瞒不过主上。夏侯氏小少主半月前出海一行,说是为访三山海岛寻找仙芝灵草,同行还有瑕、暮菖兰以及谢沧行三人。”
      魔君听罢,却是几分不快,沉声道:“……此言是何用意?”
      夏侯瑾轩虽为少主,但一日掌门是夏侯彰,夏侯氏就仍是此人统领,枯木派人盯梢夏侯瑾轩,一则毫无意义,再者——
      明知夏侯瑾轩与魔君旧时关系,如此明目张胆,又顾左右而言他,一再试探魔君底线,是为何来?!
      枯木听罢,亦是见好就收,此时与魔君隔阂毕竟与他不利,遂恭敬道:“属下知罪,属下来此,是为告诉主上……其实那暮菖兰受顾于人,过去在江湖靠贩卖消息为生。”
      姜世离心神剧震,容色转冷,魔息凝于指尖,释出杀机,仿佛枯木再有一语,就要他血溅当场,寒声道:“凭证何在!”
      明知此乃枯木有意挑拨,但魔君仍是不免震动,皆因如若属实,有些疑惑或将有定论——
      而枯木,还未敢以此种话来蒙蔽他!
      枯木油然道:“主上可还记得碧溪村那三个滋事的混混么,他们正是收了暮菖兰钱财,才会假意上演一出,目的就是为了接近主上一行。”
      魔君将信将疑,流露思索神色,但枯木已从魔息中感知,一种似惊似怒之感,正充斥魔君心中,故作叹息,道:“属下一直觉得千峰岭之事太过巧合,必定有所疏漏,这才将前后梳理一番,找到暮菖兰留下破绽。”
      千峰岭三字,不啻重击。
      魔君瞳色乍深,胸口起伏不定,还是成为“姜世离”之后,第一次显露心绪——
      枯木心下叹道:……吾之魔君,果然还是太易动摇。呵,如此,便由属下替您斩断一切凡人羁绊,岂非美哉?
      姜世离敛去神色,沉声道:“你之所言……只是你一家之言。”
      枯木颔首道:“不错,暮菖兰能收买人心,属下自然也能。为了让魔君斩断羁绊,为我半魔大业,此种笼络人心,属下当然敢做……只不过主上更该知晓,究竟谁人之于主上更为赤胆忠心——”
      言罢目中精芒一闪,道:“凡人之言,又岂可尽信?!”
      显见话中有话,魔君内心不祥,道:“……有话直说。”
      枯木点头道:“属下相信,暮菖兰之事,夏侯少主与随行之人皆已知晓,待他等归来,自可当面对质。”
      姜世离负手身后,五指紧紧握拳,内心仿佛被人扯碎一般,道:“……退下吧。”
      枯木未再多言,点首道:“属下遵命。”
      言罢又如来时,化作一缕轻烟,当真神不知,鬼不觉。
      魔君立于殿内,一瞬只觉如坠冰窟,浑身作疼,久久未能自语——
      暮,菖,兰!!!
      砰的一声巨响。
      手下几案应声而碎,魔焰悬于魔君身侧、暴怒躁狂,一时杀意鼎盛,寒声道:“血债……血偿!”

      **

      但魔君没能等来对质。
      两月后枯木传信称:夏侯氏所雇海船遭遇风浪,少主夏侯瑾轩并一行失踪海上,夏侯彰重金聘人海上搜寻,多日未果。
      多日、未果。
      姜世离按下信笺,良久,低喃道:“……竟是如此之局。”
      夏侯兄。
      魔君曾想,若枯木所言当真,而红衣青年确已知晓,却未曾言及分毫,双方对质之时,自己究竟如何自处,却不想天意弄人,而今——
      也不用想了。
      依枯木所言,暮菖兰受雇于皇甫一鸣,接近夏侯瑾轩与他,不过探查两门派继任者动向,意图寻衅打压欧阳英、这一新任武林盟主,焉知蜀山之人道破姜承魔族身份,才使皇甫一鸣真正大作文章,利用暮菖兰传递讯息,掌握一行人动向——
      千峰岭啊……果然是我害死了兄弟们。
      姜世离低笑一声,几分苦涩,指尖拈起一抹星火,将信笺连同曾有故人,一并付之一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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