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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章九 往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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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就这样也敢来?
玄霄一声嗤笑,举剑在身前划过半轮圆弧,前后两道夹击硬生生被他霸道魔气震飞。
玄女落到屋檐上,半跪。
枪尖擦过琉璃瓦片,划开一道深邃刻痕伴着灿烂花火。
嘴角一滴朱红落地,抬眸时杀气混着不甘却只能映出模糊影像。
昔闻玄女为天界战神,自洪荒以来未尝一败。
玄霄驾风,在空中如履平地。
如今他占尽上风,但所有人都能感到他的不耐。
未想百见不如一闻,不过尔尔罢了。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难免有些恶毒,玄霄也不能免俗。
他意欲结束此战,故而不再顾忌什么,剑尖点在足前方寸之间,空气仿若结成无形水面,化开涟漪圈圈。焰火飞速行过空中画出咒印,红莲在脚下绽放,妖娆如血浸染,火羽飞纵,炎浪灼气。
三段式的天火岩乱坠换来钱老板一句嗟叹——老!子!的!房!子!
北堂,给老子想办法,赶紧的!
那人在楼下吼,声音被气浪扭曲的难以分辨,幸好多年默契,北堂竟然听懂了。
他无不感慨的扶额。
BOSS,你这样放大招也要看看环境啊!拆自己营地拆的这么顺手这是为那般啊!
他又戳琴弦,目光转向另一只被魔气冲撞到屋顶上的身影,他的底子比玄女薄了不知几许,竟然没被这一击了断,还有气力爬起来喘息。想来玄女为了方才一击,渡过修为与他,只是谁也想不到,玄霄早已今非昔比。也或许是此处的八重樱开的绚丽,他竟然恢复的比玄女还快。
北堂大叹,果断是有亲友很重要。
一时不察又拨了一根弦,毫无疑问,破音声尖利如锥。
这回落焕忍不住了,问他。
你到底会不会弹琴?
北堂说。
焕儿,您什么时候见我在人生的技能栏里点过这么装逼的技能?
落焕现在只想一剑戳死他。
三轮焰火天石降世后,印咒逆转,霎时间冲天火光中骤然飞雪冰天,冰棱如雨后新竹林立,交织纵横,寒气烈风刻骨。
玄霄举剑飞身而至,白雪映照冰冷月光星辉,倒影羲和火红剑身。
把他交出来,吾饶你不死。
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血气腾涌在咽喉间,她却哄然大笑。
一口凌云血喷涌如国色牡丹,溅了玄霄半面,越发衬得他如修罗恶鬼,杀伐戾气点燃朱红的瞳仁。
她一阵喘息间咳嗽不间断,却依旧不退半步。
交出灵魂重生之术。
否者我让他与你此生死生不复相见!
第一次,凶狠毒辣的神色出现在这个平素端庄冷艳的女人身上。
又一次惹来玄霄嗤笑,这是那人答应故人之事,如今故人已逝,玄霄比任何人都清楚,云天青是怎么样一个人——云天青绝不会背弃诺言,这是那个人的原则。
这就是你们神界所为?
玄女神色一凛,冷声道。
与神界无关,今日之事,全由我一人承担!
既是如此,当日为何要在神魔之交提出?
与你无关。
玄霄嘴角勾勒一抹冷笑。
对,与吾无关。今日之事,只有他一人与吾有关。
所以。
玄霄难得放缓口气,一字一顿地道。
你、死、定、了。
哎呀,不行了,这么发展下去得开小黑屋副本。
北堂伸了个懒腰,对着对面遥遥喊道。
剑尊——
想要进入镜界抓着那着旁边那只粉红色的找面最大的镜子撞进去就可以了,您别拆房子了成吗?
果然大道至简,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会有一种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
这边交给——花——
话音未落,玄霄已闪身拎起那边爬起来的八重樱,旋即一头栽入白日轩天井底下的莲池。
真是一刻钟也不耽误。
钱莫花一跃而起,凭栏借力落到北堂身侧,发现北堂竟然也在须臾将躺平了。
不知何时,这人已经横躺在朱红花叶上,身旁站了一个银发男人,手握一把银色长弓,直插北堂心胸。
碧血染红花。
落焕放开手中弓刃,落到莲塘之上,所行之处,冰封三尺。
玄霄走时在玄女左肩留下一道剑气,她伸手拔出烈焰拟的羲和剑身,扔到一旁。
银枪换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
她站起身,风盈战袍,面色如霜。
落焕,你究竟帮谁?
落焕迎风而笑,略带一丝邪魅卷狂,真叫人忍不住道一句近墨者黑。
他说,总归不是你。
【20】
这是什么地方?
阴云蔽空,浮光勾勒墨云边缘,丝丝缕缕的散金落在碧叶红花之上。
曼珠沙华,开在忘川之上的花。
黑石铺路直通幽蓝殿阁,鬼火清冷,不知从何处而起的风吹卷符咒喧哗,铁锁啷当。
这个地方是鬼界。
有人携了美酒走过黑石路,不,是鬼才对。
这个鬼叫做云天青。
云天青在转轮殿前停了片刻功夫,抬首打量了一眼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匾额,深吸一口气再缓慢吐出,忽然觉得有点腿软。但不过片刻功夫,他便拎着酒坛子走了进去,里头的景致千百年不改,一贯的阴森可怖。
玄霄跟在他身后,但明显眼前这个云天青完全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云天青只管走自己的,一路上也有鬼差与他道好,众人皆知他与转轮王私交好,偶尔也来帮些忙,皆将他视做半个轮回司的人。他就这样一路畅通的入了后院,踏进一个传送阵内。
玄霄没动,但周围景致随着云天青的消失而骤然变化。
灼气扑面,玄霄感觉不到,只能看见那些蒸腾雾气扭曲空气,大地被烫的通红,满布熔岩池。
走过铁索的桥,几个魁梧的夜叉鬼披坚执锐,站的跟铁柱子似的,颇没有意思了。倒是这群人的主子,今日难得一身素净,却十分没有形象的慵懒蜷在自己宝座上,吞云吐雾。
哲迦龠罗半瞌眼眸,厌倦的很,见云天青来了,也颇没有精神,活像只没睡足的猫。
这是怎了呀?
云天青一掀衣摆竟就在哲迦龠罗座前坐下,将酒放在一旁,开了封泥,一时间酒香四溢。
两人都是极其随性的人,哲迦龠罗就怎么压低身子嗅了嗅,总算露出一两分笑意。
好酒。
那是,这坛子酒是老子刚来的时候酿下的,当时就想要是师兄来了,和他喝完酒就可以圆润滚进轮回井了里。
哦,那现在呢?我竟不知你暗恋我至今,我在你心中竟已超了玄霄的地步。
啧啧,你就嘴贱吧,老子师兄谁也比不上。
那是,死了的人,自然是谁都比不上。不对,他已成魔多年,连死都不算。
把你的乌鸦嘴闭上,不然别喝我的酒。
切。
烟枪在他纤长指尖转圈,停滞,指向远处的刀山火海。
今年过了几个?
云天青放下酒觞,随他一道打量,但且隔得遥远,只能看见模糊血影。
哲迦龠罗吐出一口烟云。
一个……都没有。所以,真是没意思透了。
哲迦龠罗微微蹙眉,鬼界的规矩,每百年有一个机会可让生魂化厉鬼入世,但此乃有违天道之法,故而必要先受刀山火海之苦。因是算作别样轮回,便被前几殿的阎王推给了哲迦龠罗,反正他老人家一贯以宅出名,宅哪儿不是宅。
鬼帝派了几个三大五粗的夜叉鬼给这位祖宗使唤,让人给他搬张椅子过来坐着看戏,开头那几百年还挺乐呵,因为虽然几个没有渡的过去,但下来还能听不少小鬼魂嘤嘤嘤给他哭诉卖萌。各自叙述身前种种苦逼,命运何其多舛,天道何其不公,内容丰富精彩,结局惨绝人寰,简直是别样的说书大会。
但日久天长,来回不过那些狗血桥段,听得多了难免腻味,便彻底无什么意思了。
上一次拿到这个通行名额的鬼,还是叫做云天青。
不过云天青当年是怎么溜达过去的,完全可以参考当年怎么过的须臾幻境,含金量委实不高,不提也罢。
哲迦龠罗看在苏幕遮的份上懒得揪他小辫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过。
但自云天青后,便再没有那个家伙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所以这几百年,转轮王大人对说书大会是越发没有兴趣了。
今天还是没有人过吗?那到真是没意思透了。
云天青长叹一声,又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找些有意思的事来做做。
比如说?
打个赌吧。
赌什么?
哲迦龠罗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仿佛提不起任何的一丝兴趣。云天青不徐不缓的斟酒,仿佛思量但且见他那一脸笑意,哲迦龠罗便知这人又不知道在打些什么小算盘了。
若我今日能从这刀山火海上过去,你便许我一诺如何?
哲迦龠罗毫不犹豫答曰。
否!
喂喂,你给我点面子。
看你耍赖比听他们说那些狗血段子还没意思。
你这什么话啊,就笃定老子我耍赖……呸!云天青啐了一口,干完觞中酒,邪魅一笑,你就认定了爷靠自个本事过不去?未免太小看人了吧?
哲迦龠罗轻蔑一笑,但笑不语。
这次的场景转换,比方才更快,仿佛白日轩那切断重组的空间。
四周再度清晰之时,云天青站定在刀山脚下。
但且回头对哲迦龠罗一笑。
死鸭子嘴硬。
就这样?
哲迦龠罗神色冷淡,薄唇轻佻冷笑,吐出两个字。
继续。
云天青又往前迈了一步,脚下利刃如荆棘丛生,刀光冰冷。
继续。
云天青闭上眼睛往前走,不再回头也不再笑。
回来。
你给我回来。
玄霄听见自己的一字一顿的声音。
他听不到的。
八重樱不知从何处而来,绯色罗衣衬得他面色越发苍白。
玄霄却不管,伸手想要将那人抓回来,但什么都没有抓到。
空的。
这是你们的记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永远不会再改变。
八重樱站在他身后,抬头看灼热气浪将血红色的曼珠沙华抛的老高。
一根烟枪从哲迦龠罗的手里飞出去,直抽在云天青的背脊上,他脚下一个趔趄,跪到在刀刃荆棘之上。
这时候,云天青竟然还能自嘲一句,做了这么多年鬼,第一次知道鬼也可以知道疼,魂体还能流血。
他将手撑在荆棘上,血落在兵刃上,凝出妖娆的花,缓慢的站起身,继续往前迈步。
身后的哲迦龠罗冷冷赏给他一句话。
你疯了。
云天青抽了口冷气,好像这样可以暂时的减少疼痛。
他没有回头,声音难得不带一丝笑意,平静温和:我等了这么多年,等回来的全都是绝望。这一次,我不想再等了。我想去见他,试试把他带回来。
我想把他带回来。
他听见那个人用轻而坚定的声音说。
在很早以前,我就想把他带回来。
我不能再把他一个人留下,我的心跟我说,我真的不能再把他一个人留下,不想再从别人口里听到他过的不好的消息。
就算他仅剩残魄,我也想把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