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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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军的基地所在的峡谷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隐蔽着，山壁上的巨石忽然裂开一条缝，裂口缓缓打开，呈现出一条通道。与此同时黑色的沙地飞车从空中降低速度，推进涡轮上发出的蓝色的光成了唯一可见的照明。
车子滑入通道，在缓冲跑道的尽头停了下来。
守在甬道旁边平台上的士兵看着罗德海勒和其余几个人下车来以后才拿起对讲机对指挥室汇报：“罗德回来了，一切正常……噢等等，他们好像带回了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一具尸体，不，是……见鬼那是个机器人！”
【有危险吗？】
“暂时没有，它已经被打坏了。”
【啊，罗德的作风……我去通知霍尔夫先生，让他们去隔离会议室。】
指挥室刚要挂断通讯，罗德海勒的声音出现在另一条线上，“指挥室，叫人拿治疗仪过来，直接拿到车上，对，有人受伤不能动，大量失血，动作最好快点，别让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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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约五分钟后，霍尔夫-沙克斯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带着蕾拉从通道里走进会议室，在他身边坐着云底星人和他的同伴，天晓得他们是怎么说服霍尔夫允许他们留在会议室的。
“你就这么进来了？”霍尔夫首先发难，沙哑的声音粗糙而严厉，“难道你没有想过那辆车和这个机器人身上可能携带窃听器或者跟踪装置吗？好极了现在我们很可能全部暴露了！”
“我们不怕他们，这是值得的冒险。”罗德海勒把机器人的尸体和脑袋一起拖进会议室，“好了，这里的墙壁隔离任何波长，我们把它打开看看。”
“抱歉打断一下，你们有人受伤了吗？”云底星人的同伴还是戴着一副变色墨镜，“我看见有人拿治疗仪过去了。”
“蕾拉，你还好吧？”霍尔夫打量着蕾拉，停下了对兄弟的抱怨，他的口气缓和下来。
“我没事，是一个服务生。他……”
“服务生？”霍尔夫有些意外地看着罗德海勒，而后者用口型回答他：“西蒙-亨伯特。”
“哦。”尽管门关着看不见，霍尔夫还是往跑道的方向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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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地车停留在跑道尽头，莱杰森留在后座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小型治疗仪的光围住他，屏幕上不断闪动的数字显示着他的心跳和血压的变化。一个反抗军士兵小心地剪掉他的衣服，将一件野战服搭在座位的靠背上。
“马达……”他有气无力地朝着他的同伴说，“有烟吗？”
车里的灯已经熄灭了，马达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没有。他把扎克叫过来，从收纳仓里拿出自己的衣服，伸手在口袋里摸出烟，放在自己唇上点燃后慢慢递过去。
莱杰森凑过去叼走烟，顺便抓住马达逃似的缩回去的手，马达停顿了一下，用力抽回手，莱杰森又追过去抓住他的胳膊，马达再甩开。
“我让你很惊讶，嗯？”莱杰森干笑几声，“不错，你看到的都是真的，可是我发誓是他先袭击我的，马达……我从没喜欢这样。你说的，我们要一起离开，我一直记得，但首先我们要活下去……”
“但是为了活下去就得夺走其他人的生命？那是生命啊，你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杀人不是你的本意，但是有必要的话，你还是会这么做。”
“是的，我会。”莱杰森的手保持着刚才伸出去的姿势，等待着什么。马达在黑暗中没吭气，也没有理会他。莱杰森无奈地收回手，手指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张薄薄的卡片，卡片上的液晶文字在询问他生命特征认证是否开始，他选择了是。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还是自己看吧。”他若无其事地把那张卡扔到马达身上。
“这是什么？”马达疑惑地抓起卡片，“这儿有一行小字，它说……认证成功？什么意思？它……等等它认出了我的名字，这星球上几乎没人记得我的本名，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莱杰森似乎松了口气，“现在它上面是不是还有显示转账成功？”
“嗯……是的。”马达盯着不断出现在电子磁卡上的字看，“78,000信用点，等等，这好像是星际银行通用的卡……我记得我没有账户……”
忽然，他住嘴了，很快他明白了这是一笔什么钱。
“这是你这七年来的薪水，你还有你的工友的。”
“这是红头戴夫靠杀人越货赚来的钱？”马达冷笑起来，“我想我的确很穷，工人们也是，但是我们宁可过得凄惨一些，好歹是靠干净手在过活，这种脏钱你还是让红头戴夫拿回去，买几桶燃料，快些离开这星球，祝愿他的排油管道早日堵塞。”
“但是在离开这星球之前你必须忍耐，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相信我，我没有变，在你面前的我还是我，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们从孤儿院开始就互相照顾，在这世界上我们如果不信任彼此，还能信任谁？”
“是的，你一点都没变，正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所以我才更加无法相信从你嘴里跑出来的话！你什么时候才能说点真话？！”
“这就是真话，你想我拿什么发誓？”
“得了，这对你来说没用！”马达把卡片扔回去，“把你们的钱拿回去，我们不需要。”
“不……别把我和戴夫归成一边……我不要这样。”莱杰森突然推开治疗仪抓住他，又被推开，治疗仪上显示出了警报的字样，一旁的士兵皱了皱眉。
“我看我还是回去好了。”马达推开另一边的车门，莱杰森飞快抽走了身边士兵的军用匕首，从身后用下臂勒住马达的脖子将他拉回车里，马达火了，他转身对着莱杰森挥出一拳。常年和机械打交道的确给了他强壮的体魄，但是机器毕竟不是人，而这点对莱杰森来说太熟练了。所以莱杰森轻松拧住他的手，一翻手腕就把他的手臂反剪到背后，死死压在车座上。
“你想听真话？好啊，我就对你说一次真话吧。”莱杰森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恶毒的笑声溜出嘴角，“你以为在沙克斯，任何人都和你一样，只是本本分分地做自己的工作，然后吃吃喝喝就长大了并且活到了现在？别天真了。
你知道每天我们送的货里有哪些是定时炸弹？你知道我们吃的食物随时会被下毒只因为我们知道了某个收货地址吗？你碰到过睡梦中有人想割断你的脖子只为了劫走货物吗？
你什么都没有遇到，因为红头戴夫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能确保你们这些技师带着一颗九岁小女孩的心安全地干活，而不是没完没了地被抢劫。说到底你也是一丘之貉，你以为你的手是干净的吗？把钱还给我们？你怎么还？这笔钱已经进了你的账户，要转回我的名下，才算是还了。不过在这之前，你先要领到身份证明、工作证明和良好信用担保，然后再到星际银行转账，不出意外你在十七周岁那年可以办到。”
“我……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混蛋放开我！”
“说得好，那么再讲讲我的规矩吧，我借钱出去每年收四成利息，第一年空加一成，少一点信用点都不行，我等着你证明自己的高尚。”
“我不想问你借钱！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没有公平！！！”莱杰森忽然拔高声音，狂热而绝望地瞪着马达的后背，泪水积在眼眶里，他侧过头在座位靠背上擦掉因为伤口重新崩开疼出来的冷汗，“我每次看到你都会觉得嫉妒，你觉得自己高过我一等是不是？凭什么我不比你笨却要把自己的手弄脏？公平？那是最大的笑话！”
马达冷漠地听着，然后苦笑着摇头。他的右手原本按在坐垫上，冷光一闪，一把匕首突然贴着他的拇指插进坐垫，吓得他脸都白了。
“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把这只干净手砍下来，不过我有更好的办法恶心你了，你不是不想用脏钱吗？我偏要你记住，你这一生就是用这笔脏钱起家的，它会跟着你的一生，你买的第一艘喜欢的飞船、和朋友喝酒的酒钱、给妻子买的第一枚戒指和孩子的奶粉钱都得沾染上，就像你想象的那么脏。别指望另开一个账户，它已经绑定了你的出生ID，任何新开账户都得附加这个账户的编号，你这一生都别想摆脱！”
“我说过我不会用的……”
“你会的。相信我，我了解外面的世界。不过看在我们的交情份上，如果你把……本金和利息都还给我，我就承认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摇摇头，把涣散的神智集中起来，鲜血一直从肋下的旧伤口流下来。一旁的士兵想说什么，又被他用眼神制止。“你选择吧，收下钱，或者我现在就让你变成一个没有拇指的技师。”
“看起来我没什么选择？”
“努力活到攒够钱的时候，老兄。”莱杰森拔出了匕首扔回给那个士兵，他的声音冷漠到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坚硬、嘶哑，像是锈迹斑斑的齿轮发出的难听粗粝的摩擦声，他说，“滚吧。”
耳边听到马达远去的脚步声，还有治疗仪重新启动诊断的声音，莱杰森保持着注视前方的姿势，长久地沉默，停止呼吸。治疗仪上开始显示细胞活力疲劳的警告，所有数据混乱地跳动起来，在陷入窒息之前，他忽然透过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所有找不到出路的情绪在身体里乱窜，似乎只有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维持平静。
“瞧，人总是更喜欢听谎话。”
他还记得七年前的那一天，马达和他裹着一堆破布在沙漠里过夜，两个落难者一起分享体温对抗难捱的寒冷。那时候马达说他原本很害怕，但是有莱杰森在，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莱杰森垂下眼睛，冷汗在缝合伤口的时候流过面颊，旁边的人好像在叫他，又好像没有。他轻声说：“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他一直重复着，重复着，直到发现自己披着一件野战服，被人架着走到一间会议室门口，里面所有人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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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吃惊，是因为乍一看的时候几乎以为门口站着一个死人，在来不及擦掉血迹的脸上，双眼像是深陷着的暗色空洞，他完全是静止的，似乎连血液都不再流动。
“罗德海勒先生，你之前提过希望我入伙，现在我来给你答复。”莱杰森嘶哑的声音显得决绝，“……我许诺给你全部的忠诚，只要你能帮我离开沙克斯。”他抬起左手，摊开手掌，将一个微型控制芯片给罗德海勒看。
“这是明智的决定。”罗德海勒看了看芯片，将莱杰森的手掌合上，“收回去，我还不需要用这种手法控制一个人，你身体里的‘那个’我会找人帮你取出来。”
“快进来。”蕾拉站起来，“我给你找一卷纸巾。”她走到门边搭着少年的肩膀把他带进会议室，“我要谢谢你，孩子，我希望治疗仪已经治好你了。”
“嘿，小子，你的朋友呢？”霍尔夫-沙克斯从一块星图旁转过头来，按动会议桌上的一个按钮，圆形桌子分裂出一个较小的半圆形椅子。“我听说你留在车上治疗，你的朋友陪着你，但是几分钟之后只有你一个人上来了，而且情绪不太稳定，脸色也不好。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加入我们。反抗军不是奴隶主，我们会给你选择的权力。”
莱杰森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他看见了椅子，走过去的时候反应迟钝的腿脚使他差点绊倒。
“治疗仪功率不够？”罗德海勒看了看他，“要不要再用一会儿？”
蕾拉：“等等，刚才你说他身体里有什么？”
“小型炸弹，有的奴隶主会给自己的骆驼装这个，防止逃跑。”
“我以为这都是三个世纪前的事情了，怎么拿出来？”蕾拉拿来消毒棉按在莱杰森的眼睛上，他猛地抖了一下，“噢弄疼你了吗，抱歉我笨手笨脚的……你还需要用一会儿治疗仪吗？”
“他不用。”墨镜男从蕾拉手中接过消毒棉，“我来处理他，你们请继续吧，时间紧迫。”
霍尔夫：“最好快点，接下去的会议内容需要他集中注意力。”
“你好像忘了他只是个十三岁的血淋淋的孩子。”墨镜男轻轻擦着莱杰森脸上的血迹，像是羽毛拂过的方式一般轻柔，精致的眉眼在他的描摹下露出原本的样子，莱杰森闭上眼睛在靠背上微微仰起头，下意识贴近他的手掌，像是猫享受抚摸的举动。
“他早就不是孩子了。”霍尔夫轻叹一声，将注意力转向了星图。
“至少给他点时间，”墨镜男推开少年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在他的指尖上拍击几下，莱杰森看着对方轻轻摇头，示意没有知觉。“高速细胞愈合产生的机能疲倦症状，太过频繁地使用治疗仪会给未成年的个体带来很大的负荷。他得休息，一周之内不能再用治疗仪。”
他得出了结论，然后伸手将对方敞开的野战服扣上，黑色的衣料中间显露出莱杰森锁骨上一角优美的线条，像是蜡做的完美雕塑，他的手停顿了一秒钟，然后将拉链一拉到顶。
“我没事，你们继续吧。”莱杰森眼角的余光瞥见墨镜男离开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他不想思考此时的失落是因为什么。他坐直身体，看着圆桌中央那个全息投影星图。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