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情深不寿》白玦

181、分散

　　一阵剧烈的头疼过后，橙狄修艰难地睁开双眼，浑身像被巨石碾过般处处皆是酸痛，她好不容易爬起身，只见四处荒芜如沙漠，不远处似还匍匐着两人。
　　橙狄修翻身而起，快步前去将还在昏睡的二人摇醒。

　　濯冰与虚辰悠悠醒来，同样觉得筋骨寸苦，此刻望着眼前的橙狄修，三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才憋出一句来。

　　“这是哪儿？其他人呢？”
　　虚辰此问也是另外两人想问，濯冰甚至释出魂识游走视线所及之外，仍是探不到第四个人的气息。

　　“我们是进入了那处甬道，走到半路，似是……塌方了？”
　　这片一望无际的荒漠黄沙漫天，遮空蔽日皆是土色，与他们陷入昏迷前的情景全然无关。而他们的记忆也都停滞在了那一瞬，黢黑的通道之间地裂之势来得极突然，莫说有所防备了，在那逼仄狭隙的空间里真是方寸难以动弹，始料未及的突变终导致如今的局面。

　　“我探寻不到其他人的踪迹。”
　　濯冰站起身来环视这处空间，眉头愈发紧促。显而易见，眼下处境与他上回所见大相径庭，更遑论经验了。
　　“甚至，此间无止无尽，你我未必找得到出处。”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或许被困出不去了！”
　　虚辰震惊，即便设想过种种危险，但面对当下仍是难以控制这份未知的恐惧。他们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其他人是否也被困在什么地方，还有三个人等着他们去寻，更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他们回去……
　　虚辰再不敢多想，她知道此时不能乱，但思绪偏是越跑越乱，似被这漫天黄沙搅得，一点方向都没了。

　　“别慌，濯冰殿下只是说出最坏的情形，我们既能进来，就一定可以出去。”
　　橙狄修一把按住虚辰的肩，迫使自己与她一同冷静下来。她是天外天的灵蚕所化，可即便是在天外天她也不曾见过这遭。他们若还在血船中，那这艘船所蕴含的空间就太可怕了，只是一处便连濯冰殿下也探不到止尽，若是再有更多，实在难以想象！
　　“我猜此刻其他人同我们一样被困在了别的空间，若这些空间之间存在相连的关窍，我们兴许可以找到大家。”

　　濯冰说了最坏的结果，橙狄修说的则是最好的预期。但他们现在哪还有第二条路可走，自是先鼓足己方势气要紧。

　　“橙所言也是我意。”
　　濯冰说着，已经掐诀寻路起来了。
　　“边找出路边寻人吧。”
　　话音落，他已然跃上半空！虚辰仰头看去，果如他所说，此处四向无止无尽，濯冰身影之小几乎化作一粒微尘，直到一点冰色炸开在天顶！
　　倏而整片黄色的天都被冰冻，冰凌瞬息间漫延至天际尽头，又在一夕崩裂，簌簌落冰而下，濯冰也落回了她们眼前。

　　虚辰睁大眼看着这漫天落冰之势，与这荒芜的沙丘世界相和，真是不可思议的景象。
　　至少在人间，绝不会见了。

　　“头顶看来是不行，我们往别处看看吧。”
　　濯冰落地便抬步而去，橙狄修点着头紧随其后，虚辰愣了一下也小跑着跟上……

　　三人在这广袤却寂寥的天地间走了许久，无休止的土色令人难以辨别时间，直至虚辰双腿跟灌铅似的再走不动一步，仰面朝着后头沙地就是一躺，再不肯挪动半寸了。
　　“累死我咯！歇会儿！”

　　濯冰与橙狄修原地急刹，看着身后四仰八叉的虚辰，终是就地落坐。

　　橙狄修正嘟囔着凡人体力不比他们，确实是疏忽了。
　　溘然一阵怪风而过，昏黄的昼日霎时化作黑夜，满空繁星与月桂从重重浓云之后现出，手臂叫人一拽屁股离地，随着力道落到了数丈开外。

　　虚辰躺得好好的，也是腰间被一根锁链卷起，拉着她便飞到了半空，落地时又被托了一把，站定一看，脚下是只有不到丈宽的山道，身后如此十来层似梯田般，山道圆弧形作一圈，围绕的正是自己前一刻躺着的地方，俨然一座望也望不到底的深坑！

　　好一身冷汗唰得爬满背，虚辰回头正看到濯冰收了手中冰索，橙狄修也是后怕，若非方才濯冰拽走她二人，天地变换如瞬，她们恐怕就要落入深坑了。

　　不比她二人的惊讶和余悸，濯冰冷静地再次释出魂识而探，最终他似乎得出了一个结论。

　　“然象？”

　　幽幽二字，定下神来的虚辰第一个听到。

　　“你说什么？然什么？”
　　她与橙狄修相视几眼，发现橙狄修似乎也未可知。

　　“只是猜测。”
　　濯冰从盯着深坑，转回来看她二人。一眼过后，他又走了。
　　“再走一段，再说。”

　　他这副讳莫如深又突然的模样实在令另两人费解不已，但没办法，此处就他灵力最盛，不跟着可不行。于是二人又赶紧跟上，虚辰也顾不得双腿沉重，眼见濯冰似有了门路，就是咬牙也得上！

　　就此又不知走了多久，天际星辰无一丝变化，三人却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头。
　　在此之间，虚辰倒是察觉出一个奇怪的地方。郁郁茂盛的丛林却如先前的荒漠，一点生灵的气息都没有，生机之中又无一丝生机，透着难言的诡异。
　　虚辰想到便指了出来，走在最前头的濯冰却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本就凝重的神色似乎更凝重了。

　　终于，他们在一片山中湖前停了下来。
　　领头的停了，虚辰可太高兴了，但她这次不敢再随地坐下，生怕下一瞬又会变作什么刀山火海。

　　三人静静地站在湖岸边，心照不宣得等待再一次的天地变换。不过他们的心思似乎被这空间听见了，等过不知许久，虚辰羊羔都数上百万只了，仍是毫无动静！
　　就连濯冰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三人在这平静的湖边坐下，甚至无趣到生起了火堆，虚辰还同橙狄修开玩笑说要试试这湖里能否摸上一条鱼来。

　　天色不变，三人辨不清耗走了多少辰光，连自己何时睡着得都不知道……

　　脸上湿润冰凉的感觉令虚辰第一个醒来，她惊觉自己竟不知觉间睡了过去！吓得她一蹦三尺高，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便扑向了身侧也在熟睡的橙狄修！
　　橙狄修被惊醒，同样无比怔愣，二人又火速找到了几尺开外同样酣睡的濯冰。

　　三人皆在茫然中醒来，橙狄修第一个镇静下来，在虚辰摇着濯冰肩膀的时候，她已然看清了周遭的世界。

　　纷纷白雪如鹅毛，落到地上又化作卵石形状，一颗颗将大地覆盖……

　　“那是，城楼？”

　　橙狄修上前几步，指着远处纷繁落雪间影影绰绰的影子。
　　虚辰停止了聒噪，同濯冰一起来到了橙狄修身旁。

　　脚下被卵石雪块倾覆的路拨开，清晰的官道映入眼帘，那片深色影子愈发清晰，两扇铸铁重门缓缓开启，足以看清里面人头攒动的街景模样。

　　“然象！”
　　这一回，濯冰十分肯定了。

　　“然象？”
　　橙狄修复述，却不懂。
　　虚辰亦是，她可算闻所未闻了。

　　“我们身在然象道中。”
　　濯冰闻声转身，无比郑重地看向她二人，眼中肃穆令她们遍体生寒。

　　他同她们说，我们，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