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无声》竹洛

2、再见

　　第二章 又见
　　竹帘被掀开，一人微屈着身体，低着头从掀起的一角进来，满头乌发流泻下来，遮住了脸，待到进来后，挺立抬头，我顿时就被惊了。
　　一身白色轻衣，腰间的白色绣着暗花的绸带，勾勒出纤长挺拔的身子，黑发撒了一肩一背。翦眸脉脉，柔肠百断，柳眉斜长，玉颊朱唇，未语先笑。仙人似的，不沾一丝烟尘。我又看向随后进来的那位，傻了。
　　褐色的瞳，褐色的发，清淡面容，一袭青衣，高傲不羁，俊秀不凡。我怔怔地看着这人，泪顺流而下。
　　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我，一脸惊诧。
　　这人眼里的悲伤怎么如此刻骨铭心，而且一直看着从鸢，是不是他们有什么过节？沉夜询问地看向身边的从鸢。从鸢也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吓住了，看着沉夜摇了摇头。
　　“这位小兄弟，发生什么事了？可否和我说说？”沉夜应尽地主之谊。
　　看见从鸢眼睛里透出的迷茫，苍羽低头，再抬起头的时候，已是满面笑容。手指抹了抹脸颊的泪，眼睛从从鸢的脸上移开，看向沉夜，摇着头说：
　　“没有，只是我庆幸自己还能活下来，本来以为自己会在那里冻死的，这才那么激动，应该没有吓到二位吧。”笑嘻嘻的咧开嘴。
　　沉夜和从鸢都看着我，眼睛里确是大不相同的神情。探究安抚的沉夜，怀疑审视的从鸢。也难怪，任谁看见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大哭再大笑的人，都会怀疑那人的精神是否有问题。
　　“公子，你回来啦！这位公子是……”小青愉快地凑上前，亲昵地挽着沉夜，两人间没有一点主仆的气息。
　　“小青，这两天辛苦你了，我来介绍一下。”揉着小青的头发，沉夜笑地如此温柔，整个脸都散发出融融的光芒，美人如玉。他们应该是恋人吧，我兀自在心里猜测。
　　“这位是从鸢，这次去白城时认识的，”从鸢眼睛略过我和小青，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从鸢，呵——名字都没变呢，如果不是变得如此高傲，我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他，眼睛时不时的飘向从鸢，一如既往，从来不敢正视他。
　　“这位是小青，一直和我在一起照顾我的衣食起居。”沉夜偏头感激地看着小青。小青满脸都是幸福。这个笑容我再熟悉不过了。
　　片刻，沉夜抬头看向我，嘴角依旧挂着让人无法招架的温柔笑容，“我是沉夜，是这里的主人。”
　　“我是苍羽，苍白的苍，羽毛的羽，我这次上山是为了去看天山雪莲，结果雪莲没看到，还差点搭上自己的命。多谢公子相救之恩。”我颇不习惯地拱手作揖，以前可没那么多规矩。
　　“苍羽，不用那么客气，公子可是很亲切的。”小青又一脸崇拜地看着沉夜。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就笑出来了。小青瞪着眼睛凶到：“有什么好笑的，公子本来就很温柔。”我咬着嘴唇点点头，并不想辩驳什么。
　　“好了，小青，苍羽刚刚醒来吧，吃过药了吗？”
　　小青不甘心的点点头，眼睛还牢牢盯住我不放。真是个小孩子。当年的我也是这样幼稚的吧？我下意识地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的从鸢，他的眼睛没有了从前的轻佻，看向人的时候宁静无波。浅褐色的瞳孔却比黑色还要深沉，里面仿佛蕴藏了无穷的凌云壮志，雄才谋略。的确不是一个人了。
　　命运如此，除了按着它的轨道行走，还能做什么呢？听天由命吧！
　　“沉夜公子……”
　　“叫沉夜就行，公子叫得太生分了。”沉夜依旧笑得温柔，看得我心不由得也柔软起来。
　　微笑点头，道：“沉夜，相救之恩不言谢，若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我也打扰多日了，就此告辞。”
　　“苍羽，我看你脸色不好，还是再修养两天吧。正好，过几天从鸢也要出去，那时我们再一起走好了。”
　　我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安分点，养健壮点再走也不迟。于是顺水推舟，就这么留下来了。
　　这几天，我们四人就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清静地，沉夜和从鸢总是会在这间竹屋的里侧，放下一卷竹帘，叫上一壶清茶，商量着什么。不算窃窃私语，却也听不清楚什么，就偶尔在给他们添茶的时候听见什么汉楼，寒雪之类的，转眼便忘记了。
　　我在这里住的很习惯，每天清茶淡饭，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乱逛，这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最喜欢的就是离竹屋不远处的水阁，水阁——是一个在水上搭建的亭子，简单却精致，六根柱子撑起一个竹架草盖的顶，每根柱子都是由八根纤巧的竹子捆合而成，五面都有竹栏，只有正对湖心的一面没有，向外延伸有一个竹榻。我喜欢坐在那个竹榻上，面朝湖水，湖面不大，周围袅袅竹林，凉凉竹风，说不出的清爽惬意。
　　沉夜不和从鸢商量事的时候，就喜欢抱着琴坐在水阁里弹拨，我不懂音律，只觉得琴音温柔平和，正如他人的感觉。从鸢喜欢在房间里看书，偶尔会拿起笔画些什么，我也从来没有去探究过，我不敢靠近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每次看他的时候，他都在看我，而且眼神有点奇怪。我不敢多想，我说了，我要忘记的，虽然已经过了一千年。
　　为了避免自己的胡思乱想，我就经常去找沉夜。每次他去水阁弹琴我都一定在场，一曲奏完，我就会和他说说话，然后我才知道，原来沉夜和从鸢并不熟，只是为了某个共同的目的才临时聚在一起，事后就会分道扬镳。
　　“那你对从鸢了解吗？”我问到。
　　“不算了解，但是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也就不存在什么了解不了解。”沉夜一面有一拨没一拨地拨弄琴弦，一面回答我。
　　“这么说从鸢在江湖上名气很大咯，怪不得如此高傲，武功一定很高。”
　　“你怎么知道他武功高？”沉夜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不是武功高的人才会名扬四海吗？”不解。
　　“那可不一定啊，武功高的人不一定名扬四海，不会武功的人也不一定默默无闻。”沉夜微垂眼帘，笑着说，“不过，从鸢他武功的确高。”
　　“那沉夜你呢？你在江湖上有名吗？”我有点好奇。
　　“我默默无名。”又是那淡淡的笑，好像一切都看得很通透。
　　“骗人吧，我看你就不简单，装神秘，过两天出去以后就知道了。”我不相信，这样一个神仙似的人物竟然没有名气？
　　“好啊，到时候你就相信了。”不再多说什么，纤白的手指抚过琴弦，琴音霎时泄满整面镜湖，穿入竹林。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沉夜和从鸢终于提出要出林。我兴奋地一夜没睡，第一次到竹林以外的世界，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