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安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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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安宁
“与其远远旁观，不知少恭是否有幸请得朋友上来小叙片刻？”
少年并未回头，只闻得清朗的声音压过手中轻微琴音远远传来。
“……循乐而来，本不欲打扰长老抚琴，怎知还是失礼了。”停了片刻，她有些无奈地说道，随即轻启步伐，缓缓拾级而上。少年手中琴声未歇，仿佛只是专注抚曲。灿然的光线仿佛顺着少年漆黑发丝流泻而下，更衬得少年如玉树琼枝一般气态娴雅，如谪如仙，忽而右手微低，琴声婉然地转了个调，而后便听得少年轻声笑了。
“原来是殷掌门，这怎么能说打扰，只怕应是少恭扰了掌门的清净……”
“怎会。”离得近了，淡雅的香味更是明显。慢慢便能看到轻渺烟气扶摇直上，少年低着头，手指修长而洁白，起指婉转而自然。她止步于少年身旁，停了片刻，轻声赞叹，“想不得长老在丹药之道之余，还有如此技艺，实在令别离敬佩。”
任何一门技艺想要专精都得下很大的功夫，这点她十分清楚，所以佩服实是发自内心。对方于丹药炼制之道之上所得成就至少不下于她，而还有闲暇将琴艺精湛至此，由不得她不敬佩。
而且他的灵力也……这个少年就如同宝库，每一次对他多了解一些，便如同宝库的大门稍稍松了少许，便由此窥得其中更多宝物的湛然光辉。
“殷掌门过奖了。”少年顿了片刻，轻声笑着说，“若掌门尚有空闲，便不如坐下听少恭抚上几曲。”
“多谢，这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下意识地抱拳回礼，却发现少年仍旧未曾抬头，更别提行礼了。她暗暗笑了自己几分，而后便坦然坐下。右腿伸直，左腿微曲，左臂枕于膝上，她偏头看着少年被发丝挡起的侧脸，像是想看看对方如今是怎样的神色，是否如他清朗带笑的声音一般。
琴声愈发轻缓，如同泠泠流水击打石块而后碎裂散去，投入小溪江河。少年手指反复压弦，就如同九曲十八弯，溪水流淌虽安静，却是活泼而欢快。慢慢地，她虽仍是望着对方弹琴的侧脸，但神思已跟随琴音而飘远。
一时间两人都未说话，只有琴音潺潺，映着高台四周风景更显静谧。这种恍若连心都沉静下去，再无外物可扰的感受，平日只有在当上掌门之前，她将自己关起来静修时才能感受到，没想到如今竟能从少年的琴声中得到，这种久违的安宁。
不必仔细权衡，不必细细观察，不必想那些耗人心神的事情。就如同她静修一般，心神专注而沉炼，宁静而恒久……
一曲毕，少年微抬首，手指齐齐按于弦上，琴声极为干净地消逝。停了片刻，他未出声，她也不欲从那种安宁感受之中脱出，也未能出声。
这时，少年因抬首之故，发丝微微荡开，露出他秀雅的眉眼。她看见少年眉若远山，眼神空旷望着远处，仿佛仍是沉浸在方才婉转琴声之中。
过得片刻，他阖眼片刻，复又低头，任发丝遮住侧脸，手指轻动，又是一新曲。这次便是绵长许多，不如方才那般轻柔婉转却是细密，但仍是十分动听。
她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也不愿变动，只是闭上眼凝神细听。不一会儿，似是觉得曲调有些熟悉，她便微带笑意，轻声哼了起来。
“……江州紫竹调……”曲毕，她轻声低喃，未料得少年仍是听见，含笑望了她一眼。对上视线，见得对方眼中清晰笑意之后，她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解释，“别离家乡便在江州，一时便……对不住，方才打扰长老琴曲了。”
“哪里，在下也是临时起意，未料得竟是如此之巧。也算得是缘分吧，又何谈打扰。”少年淡声言道。
想到江州，便想起幼时家乡席卷一切般的瘟疫。她其实已经不太记得那段日子，也不太记得自己的父母，但却不知为何仍旧记得幼时母亲睡前为她轻声哼唱的紫竹调。
并未再出声，便听得少年停了片刻，便复又起音弹奏新曲。她轻轻阖眼，只感得若是有梁，琴音必定绕梁三日而不绝。她虽不知其余琴师如何，也不知琴艺之道如何，但仍感到，如此技艺，实属不凡。
能让人在琴声之中从心底感到宁静安然，能让人心中随着琴音浮现种种美好景致，那种不出声便如同有所默契……
淡雅香气萦绕，美好得不似真实一般。
又是一曲毕，她微微睁眼，见着少年又是双手覆于琴上，似在感受方才意境。
“……少爷，您身体还未大好，还是应当多加注意为好。这般吹风……”
忽而一个苍老带着关怀的声音打破的寂静，她转头看去，便见得一个老者拾级而上，白发苍苍，似是有些吃力的样子。那人咳了几声，对她拱手一礼，而后便安静而关切地看着少年。
恍若打破了什么，方才如友人知音一般的默契与宁静氛围瞬时散去无踪。少年将手移下古琴，站起身来转过头对着老者微笑，“寂桐，不必担心。少恭自然心中有数。”他顿了顿，又郑重向她介绍，“这是欧阳家，从小便照顾我的老仆寂桐。寂桐，见过东皇门殷掌门。”
“……寂桐见过殷掌门。”老者恭敬垂手，她亦微微还礼，心下虽有些不舍眷恋方才心境，却仍旧关切言道，“长老还有伤在身，的确应当多加注意。也是在下一时忘形，害的长老吹了许久的风。”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在旁边专注听琴，少年是如此知意的人，就算身有不适，想必不会出言煞风景。
不管怎样，也是她心下安宁，下意识间不想打断吧。
“掌门哪里话。少恭喜爱抚琴，掌门亦愿意聆听也是少恭之幸。”杏黄道袍的少年笑容温和，用词谦恭，眉目舒展，很难想象他当日醒来时那如妖如鬼的阴沉凌厉。他转而望向寂桐，轻声询问：“是喝药的时辰到了吗？”
“是，弟子已将药送至房内，还请少爷……”老者又咳了几声，轻声回话。
听着极轻的咳嗽声，少年眉头轻轻皱起，担忧沉吟的目光落在老者身上，却什么也没有说。他转而朝向身着浅青色掌门袍的少女，轻声告辞：“那么少恭这便告辞了。失礼。”
“哪里，长老慢走。”明了少年的意思，她也不多做客套，只是一礼。看着少年步伐从容优雅地随着老者而去的身影，她心中也是轻叹一声，随之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安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