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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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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的一声,叶瀞珽的脑袋砸在了桌子上,砸出好大的声响,吓了彩蝶和红衣一跳。
彩蝶怔愣过后放声大笑了起来,边笑边对红衣说:「恩公,看来叶公子不胜酒力,被你灌醉了。」
红衣显然也未料到叶瀞珽的酒量竟差成这样,摇头轻叹口气,起身过去将他扶了起来,答话道:「我送他回去睡,他明早初次当值,可别让他迟到了。」
「放心吧,公子若是赖床,我一定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彩蝶摆着手大笑,那一脸戏谑的表情叫红衣有些哭笑不得。
把人送回了屋子,红衣帮他脱去外套,将他搬上床盖好被子,正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腕上传来的触觉热得很,想必是美酒的后劲太足,叶瀞珽有些无法应付。
「仲默,再干……一杯!」叶瀞珽说着胡话,一只手在空中乱挥,另一只手却紧紧抓着红衣,大有死不松手之势。红衣无奈皱眉,回身在床边坐下,打算等他平静后再离开。
「仲默……你明明长得很好看,嗝,为、为什么总戴着……面纱?」
第二句胡话却叫红衣倏然警觉,周身更是一下子冒出了杀气,难道那晚,叶瀞珽趁他昏迷之际,竟已看过他的真面目?若是如此,那此人,绝不能留下!心念瞬动,红衣没被抓着的左手已经成了爪势,只等叶瀞珽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便直接杀了他。
那夜他被狂刀重创,若不是遇到叶瀞珽而是遇到别的有歹心之人,恐怕他已命丧黄泉。
叶瀞珽照料他一夜,又是更衣又是喂药,他当时虽意识模糊,却仍有一点知觉,所以他确实对叶瀞珽感恩。再加上醒来后看到娘亲坟前的东西,他心中的震动更深,这才赶着回来找马,再回去接叶瀞珽。
他在洛州本就没有多少朋友,相识的那些,都知道他身上背负的东西,所以那日在宫门外,当叶瀞珽问他他们是否能再见面时,他确实起了结交这个少年的心思。
因为也许在这个人面前,他可以放下心头的那些纷乱和残酷,做一个平凡一点的人。但是,他的身分却绝对不能暴露,若这少年当真窥得他真容,他只能下手除掉他。
许是他身上的杀气太过明显,叶瀞珽此刻竟慢慢睁开了眼睛,那一双蒙着模糊光彩的眼睛直直看着他,半晌后又笑了起来。他的容貌其实算不上出色,五官倒是周正,却谈不上好看,以红衣阅人的经验来说,这种长相只能算是中等。但是他笑起来却很特别,那双眼睛就像是装进了清风明月,秀秀的,亮亮的,要说是引人入胜,也并不夸大。
此刻,叶瀞珽撑起身子,醉眼迷蒙地看着红衣,傻笑地问:「仲默,你怎么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那夜你照顾我时,可曾取下我的面纱?」虽然知道他此刻人不清醒,不过酒后吐真,红衣知道他不会撒谎。
叶瀞珽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下,片刻后坚定地摇了摇头,皱着眉答道:「我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生的好看与否?」
「我喂你喝药啊,就掀开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叶瀞珽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边还用手比喻一点点的样子,「我就看到你一点嘴巴,但是……」
「但是什么?」
叶瀞珽似乎有些茫然,皱着眉扁着嘴想了半天,才继续说:「但是我能想象你长得一定很好看。」好看两个字用了重音,他就像是急着要向红衣表明心志一般。
红衣身上的杀气骤然褪去,啼笑皆非地看着他说:「好了,以后不要胡思乱想,我脸上有伤,所以才戴着面纱。无论什么情况下,你都不许揭我面纱,你听明白了吗?」
「有伤?」叶瀞珽似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眉心皱得更紧,看着红衣的眼中涌起无数心疼。
红衣点了点头,不再提此事,轻拍他的肩膀道:「好了,你醉了,快睡吧。」
本以为少年会乖乖躺下,却不料,叶瀞珽突地扑过来抱住了他,不住低喃:「仲默,瀞珽不在乎你有伤,你不要难过。」
难过?红衣一愣,想不明白这家伙怎么突然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叶瀞珽却将他抱得更紧,声音哽咽地说:「瀞珽知道你很难过,你的眼睛看起来那么悲伤,就算笑也亦然,仲默……仲默,以后瀞珽陪着你,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瀞珽陪着你……」
少年酒醉的胡言如一柄利剑刺入了红衣的心,他的身子在瞬间僵硬了。他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少年将他越抱越紧。怎么会这样?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年,竟然在第一眼就将他看穿了吗?他竟对他说,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就是唐颜也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这叶瀞珽……
叶瀞珽抱了他一会,见他没有回应,有些着急,放开了他的脖子,皱眉看着他,「仲默,我陪着你好不好?」
床头柜上点着一盏昏暗的烛火,那摇曳的烛火照得叶瀞珽的脸红得彷佛要滴下血来,他扁着嘴可怜巴巴的样子,彷佛红衣不答应,他就不依似的。红衣的眉慢慢蹙了起来,这样的问题,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眼前的少年喝醉了酒,也许明日起来,便忘了今日的誓言,可他此刻如此清醒,又怎能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他这人最重誓言,无论是别人向他承诺,还是他向别人承诺。
叶瀞珽又等了一会,见他还是不说话,似有些焦急,扯着他的衣袖摇晃了几下。只可惜,他的意识没能坚持更久,刚晃完,还没等到红衣的答复,他便慢慢闭上了眼睛,手渐渐松开红衣的衣袖,身子一软,人便倒在床头睡着了。
红衣到此刻才轻轻松了口气,伸手帮叶瀞珽掖好被子,转身出了房间。
到了外面,他叹口气,伸手将面纱摘了下来。彩蝶此时已经收拾好了厨房和院子,看到他出来时脸上没了面纱,夸张地惊呼道:「恩公,叶公子发酒疯扯了你的面纱?」
红衣被她逗笑,昳丽的面容叫彩蝶看得痴了,他脸上自然是没有伤痕,先前和叶瀞珽说的话全是托词。
「他一个不会武的书生,又怎么扯得下我的面纱。」
「也是呢,不过现在没有旁人,恩公也是该放松一下。」
「我要走了,彩蝶,今晚没有床,要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没床的日子我还不习惯吗?」彩蝶说着,俏皮地朝红衣眨了眨眼睛,月色下,这女子便如嫦娥仙子,一颦一笑,都让人无法抗拒。
红衣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声音顺风而来,「彩蝶,照你这般毫不收敛,叶瀞珽怕是熬不到半年便要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本是一句笑语,却不料,彩蝶的回话却让他的脚步不由得一滞。
「恩公说笑了,叶公子看我只是欣赏,可看恩公你,却如狼似虎,我倒觉得,会让他神魂颠倒的人绝对不会是我呢。」
彩蝶说完,哈哈直笑,红衣在院门口停了一瞬,快步走了。
第二日一早,叶瀞珽尚未睡醒,便闻到一股异常刺鼻的辣椒味。
那味道离他很近,似乎就贴着他的鼻子,辛辣的气息直冲鼻腔,让他每呼吸一次便痛苦一次。因此,即便他此刻头痛欲裂,宿醉未醒,也不得不强撑着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团被浸湿的棉花被细绳吊着,就悬在他鼻子前,正是那棉花发出阵阵刺鼻的味道,硬生生把他弄醒。视线再往上,便看到一张绝美的面孔悬在自己头顶上方,此刻,那绝色的美人正望着自己露出得意的微笑。
「哇!」叶瀞珽彻底从宿醉中惊醒,身子一转想爬起身,结果距离计算失误,一脑袋撞在了墙上。顿时,他的痛呼声和彩蝶的笑声同时响起,把早上安静的空气全搅和了。
「彩蝶,这是怎么回事?」叶瀞珽抱着他撞痛的脑袋,哀怨地看向在边上笑得前仰后合的人。什么嘛,还说是来照顾自己的,居然如此幸灾乐祸,要知道,再撞得重些他可就一命呜呼了!
「公子,你刚才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真是让人忍不住要欺负你,哈哈哈。对了,昨夜恩公走时特地嘱咐我今日要叫你起床,他说首日当值,可不能迟到了。」彩蝶边笑边说,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不过她手下可半点都不含糊,已经一把拉过叶瀞珽,替他更衣了。
叶瀞珽的脑子还昏沉沉的,宿醉让他头痛得很,此刻听了彩蝶的话,才知道红衣昨夜已经走了。昨夜?昨夜好像发生了些什么……他记得他醉倒在石桌上,然后……然后红衣送他回到房间?再然后呢?脑子里模模糊糊一片,他不知道那些晃过的影像是真的还是他的梦。
彩蝶动作俐落地给他换上了官服,拉着他到客厅吃早饭,早饭很丰盛,叶瀞珽几乎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早饭。
「彩蝶,这些……」他看着摆在眼前的粥点有些傻眼,他的月俸可供不起这样的花销,他是不是应该和彩蝶说一声?
彩蝶在他边上坐下,自己也大模大样地端起了碗筷,看着他眨眼道:「公子,你放心吧,恩公说了,让你把你的俸禄都存起来,这边的日常开销由他包办。」
「这不行!」叶瀞珽毫不犹豫地开口拒绝。他是认红衣做朋友,可不是认他做衣食父母,他如今自己有月俸,怎么能让红衣帮他出这么多钱?
似乎知道他会拒绝,彩蝶继续笑道:「公子,恩公是江湖人,江湖人有江湖人挣钱的方式,他虽谈不上腰缠万贯,但要养十个八个你也绝不成问题。再说了,就你那点俸禄,难道要我每日跟着你吃咸菜萝卜?」
「那你用仲默的钱,我每日吃咸菜萝卜便行了。」
「那可不行,恩公说了,你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必须多吃点才能长高。公子,你若真有志气,这几年便好好为官,我们的日常开销我都会记在帐上,等你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你还愁不能还钱给恩公?」
「不行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自当自食其力,我有几分力便办几分事,现在吃咸菜萝卜,以后自然能吃山珍海味,但是,绝对不能依赖朋友而活。」
「公子,你可不要死脑筋,谁要你依赖恩公而活了?既是朋友,怎么还不许恩公对你出手相助?何况他又不给你金山银山,不过就是改善一下我们的饮食而已。」
「可是……」
「好了,没什么可是的,这家里现在管伙食的人是我,公子若不愿吃,我就日日倒了,看公子舍得不舍得。」
这彩蝶当真是很会强词夺理,便是叶瀞珽身负才子之名,平日也算伶牙俐齿,遇到她,便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了。看她大口吃着早饭,叶瀞珽心里确实有些憋屈,总觉得,他欠红衣太多,这样下去,真会无法还清。
彩蝶见他心事重重,抬手大力拍在他的背脊上,扬声道:「公子,你就别思前想后了,要知道,你可是救了恩公一命,他就是拿万两黄金来回报你,也抵不过你给他的恩惠啊。」
彩蝶是习过武的人,这一掌下去,直拍得叶瀞珽身子一冲,差点撞翻了桌子。他只觉后背上一阵疼痛,当即苦着脸说:「彩蝶,你这下手也太重了,姑娘家,温柔一点嘛。」
「好啦,公子你再不抓紧吃完去当值,我可是要更粗鲁了。」
「我、我这就吃,你别动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