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扬河朔，心向嘉怡》大汉神风

7、逃离二龙山

　　一夜之后，鞑靼骑兵全无。日中，斥候来报，有大队官军骑兵从二龙山下经过。

　　又一夜后，官军全无。斥候报说，官军追击鞑靼去了。

　　“胜利！”漫山遍野的欢呼声，众小校喽啰奋力挥舞着旗帜刀枪兵器。忽然一声炮响，众人大惊，以为敌军入寇。忽一名小校来报，是手下喽啰，失手点燃大炮所致，特押来请罪。齐镇山几声爽朗的笑声过后，赦他无罪。喽啰捣蒜磕头退出。

　　“传令，打扫战场，摆酒庆贺。哈哈哈。”

　　“得令。”

　　这边，张灯结彩，杀猪宰羊，开坛上酒。那边哨队再次入驻小寨，众喽啰打扫战场。被机关陷阱杀伤的鞑靼军士和逃难百姓成百上千，惨不忍睹。见此情景，放佛回到了曾经生长的小村，放佛回到了那片满是疮痍，尸横遍野的小村，朱灏轩一众不禁潸然泪下。

　　山寨欢声雷动，歌声，军舞声，酒令声，吆喝声，混杂于一处，齐英竟一反常态的换上了女儿装，长发挽成双髻，肌肤姣好，美艳动人。酒过三巡，齐英舞剑助兴，英姿飒爽中参杂着婀娜多姿，山寨众人除几名丫鬟内侍之外，皆惊得瞠目结舌。接连宴饮了三天三夜。正是绝佳时机，众人打算趁此良机，偷得齐英令牌，然后蒙混下山。

　　入夜，山寨大小头领早已不胜酒力，或醉卧内室，或醉卧宴厅，齐英亦大醉迷离，丫鬟上前道：“小姐醉了，奴婢扶小姐回房。”

　　方欲搀扶，齐英有心无力的推开道：“闪开。朱护卫，送我回房。”

　　朱灏轩心想，果然醉了，天赐良机。

　　“得令。众护卫护送小姐回房。”朱灏轩道。继而搀扶起齐英，陈武脸色微变。

　　“得令。”众人按刀排成两排紧紧跟随护卫。赫连熙转身离去。两个丫鬟则在前面带路。

　　外面一片嘈杂，加之杯盘狼藉，凌乱不堪。转过几道回廊，来到了齐英的闺房门口，朱灏轩正犹豫间，齐英道：“扶我进去。”

　　朱灏轩扶齐英进入闺房，两个丫鬟连忙放下被子，其他四人则关上房门，立于两旁。

　　朱灏轩这时忽然来了兴致打量起这个房间来，墙上挂着羞光剑，其他地方与一般女孩家房间应无二致，有西子浣纱图、昭君出塞图、木兰从军图、穆帅出征图，有喜鹊回首鸳鸯戏水梳妆镜，有百花竞放蝴蝶穿花屏风，方欲再看，被子早已铺好。丫鬟欲上前扶齐英躺下，齐英低低地说了声“出去”，朱灏轩方欲放手交给丫鬟搀扶，齐英却抱得更紧了。丫鬟会意，说了句“小姐安歇。”便退了出去。

　　朱灏轩搀扶齐英躺下，齐英醉眼迷离，看似不经意间吻了一下朱灏轩，朱灏轩一怔，齐英双手欲抓住朱灏轩的胳膊，却早已不听使唤，最后轻轻的从朱灏轩手中滑落，继而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朱灏轩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端详齐英，其实，如若不是整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齐英是很美的。空气中酒香参杂着体香，朱灏轩定了定神，偷偷摸下了出入腰牌，继而又发现齐英依然佩戴着自己的螭龙纹玉佩，一并取了下来，中间好像被齐英拽了一把，却没拽住。

　　大功告成，朱灏轩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和兄弟们护卫了三年的少头领，方欲离去，却听齐英微声叹道：“唉，你好狠心。”

　　朱灏轩大惊，难道齐英假寐？若是叫将起来，事必不成。朱灏轩转身方欲拔佩刀，却不见齐英有何动静，顿时松了一口气，许是醉话吧。遂转身离去。听到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齐英眼角留下了两行热泪。

　　朱灏轩低举腰牌看了一下四人，低声道：“拿到了。”众人欣喜，按刀起行。在柴房看到了早已准备好的赫连尚、赫连熙、赫连静琬三兄妹。

　　朱灏轩望了望四周，低声道：“都准备好了？”

　　赫连静琬一身喽啰打扮，低声道：“王妈妈被我灌醉了。”

　　赫连尚低声道：“柴房和伙房的人都喝醉了。”

　　赫连熙紧接道：“银两在包裹里，酒肉在食盒里。”

　　朱灏轩迅速打开包裹，一边分发一边说道：“这么大的包裹太扎眼了，大家分别带一些银两。”

　　分发完毕，朱灏轩望了望众人道：“出发。”

　　众人欣喜，低声道：“得令。”

　　一路上，满是喝的酩酊大醉的小校喽啰，纵是有些许没醉的，见到腰牌立刻放人。

　　到第一道寨门的时候，有几个小校把关，问道：“朱护卫等要到哪里去啊？时否有腰牌？大头领有令，不得私自外出，依律检查。”

　　朱灏轩道：“与鞑靼一战，第一哨劳苦功高，奉少头领命令，去小寨犒劳哨队。有腰牌在此。”

　　小校带领几个喽啰，慢慢走下城寨。众人按刀待命。

　　小校检查了酒食，又检查了腰牌，道：“既是少头领命令，敢不奉命？恩？此人是……”

　　借着火光，小校发现赫连静琬身段婀娜，像个姑娘。众人偷偷按刀，韩章性急，霍得拔出佩刀便要厮杀。小校一惊，猛一后退，紧随身后的众喽啰亦拔刀相向。

　　朱灏轩迅速看了看紧闭的山寨大门，又看了看门楼上向下张望的喽啰们，呵斥道：“韩章，不得放肆。”韩章忿忿地收刀。

　　小校亦呵斥众喽啰收刀。

　　朱灏轩走上前低声道：“马校尉，你忘记了，这是赫连静琬姑娘，我的发小……”

　　小校点头坏笑：“哦，朱护卫武艺高强，又是少头领身边的红人，自古美女爱英雄嘛，哈哈哈。”

　　继而又攀谈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稍许转头道，“小的们，开门。”

　　众人紧悬的心稍稍放下，强压住欣喜之情走出这道大门，当跨出大门的那一刻，众人知道，离自由不远了，因为这是把关最严的一道关卡。

　　方行没几步，楼上小校喊道：“等等。”

　　糟糕，难道被发现了？众人方欲拔刀，朱灏轩见小校站立不动，低声制止道：“且慢。”继而转身道：“马校尉还有何话要说？”

　　小校道：“朱护卫几时回来？若回得早，兄弟们再喝两杯。”

　　朱灏轩放松道：“此番一去，第一哨必然相留，恐回得晚些，若回得早，定和马校尉畅饮一番。”

　　小校道：“恭候大驾。”

　　朱灏轩抱拳道：“军务在身，不敢耽搁，先行别过。”

　　小校亦抱拳：“且行。”

　　又行五六里，来到一片较隐蔽处，见前后无人，众人环抱，大喜，只要有腰牌在手，前面小寨必然放行。朱灏轩挥手示意众人上路，陈武、刘向却握刀抱拳道，

　　“大哥，就此别过吧。”

　　众人不解，为什么啊，三年了，离自由从没有这么近，这么逼真过。

　　刘向道：“大哥，你也知道，众兄弟们中，甚至全南安村中，我家是最穷的，平时就被人瞧不起，还总是受地主员外们欺负。”忆起往事，顿觉哽咽。

　　稍许，强压情绪道：“可是，在这里，虽然做山贼，可是我没有被人看不起，没有被人欺负，况且，做山贼整天吃香的喝辣的，自由自在，有什么不好的。所以，我决定留下了。”

　　众人略一思衬，又看向陈武。

　　陈武迟疑片刻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大家了。我喜欢少头领，虽然，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我也知道，少头领其实喜欢大哥。但是，我只要能在少头领身边，时刻护卫着她，不让她受到伤害，即便终生只作护卫，我也心甘情愿。大哥，你们别劝了，我和刘向早已做了决定，绝非一时冲动。至于为何此时此地才明说，只是怕影响兄弟们的情绪和计划。能亲眼看到兄弟们安全走出山寨，便也没有遗憾了。此地出二龙山已不远，就此别过吧，他日若有缘，再会。”说完，竟有些哽咽。

　　众人亦落泪。

　　韩章道：“可是，我们的仇呢？难道不报了？”

　　陈武道：“纳投名状时，杀了十数个鞑子，也算是为父母双亲报了仇，况来日方长。大哥，你放心，虽然我们做了山贼，但绝不劫杀无辜贫苦百姓。”

　　见二人心意已决，苦劝无益，只好作罢。众人再次环抱，却满是不舍。

　　时间紧迫，陈武与刘向催促众人赶紧离开。

　　“可是我们走了，你们二人怎么向大头领交代？”朱灏轩担心道。

　　“大哥速行，我等已想好对策。”

　　“保重！”

　　“保重！”

　　众人一一道别。当众人的背影消失在密林中时，刘向终于抑制不住开始落泪。陈武拍了拍刘向，二人亦三步一回头向山寨走去。

　　山寨里忽然燃起许多火把，众喽啰叫嚣着向山寨大门涌来，传令兵沿途呐喊，有人反水了，快追，莫走了反贼。同时，将示警响箭射向小寨。陈武、刘向大惊，如何走漏了消息？无暇多想，二人拔刀互斫对方左臂，顿时血流如注。

　　二人强忍疼痛，向寨门楼上喊道：“快开门，走了贼人了。”

　　方此之时，寨门大开，正迎着二头领战雄带领众喽啰追来，口里喊道：“传令下去，若遇到朱灏轩一众，杀无赦。”

　　众喽啰见到二人，方欲上前乱刀砍死，却见二人撇掉佩刀，跪伏于地。战雄喝道：“且慢。朱灏轩一众逃到哪里去了？快快道来，饶尔等不死。”

　　陈武、刘向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自知大事不妙，忙起身跪趋向前禀抱拳道：“启禀二头领，朱护卫传少头领命令命我等犒军，或因饮酒过多一言不和将我等杀伤后不知去向，恳请二头领替小的们做主。”

　　战雄看了看二人流血不止的左臂，道：“来人，把他们两个押入大牢，其余人等，随我追。”

　　“得令。”

　　还未入第二道寨门，齐英便率领一干人马追了出来，喝问朱灏轩呢。二人回答不知，喽啰道，二头领已带人追出去了。齐英听闻，策马向战雄追去。

　　二人茫然处于生死边缘，同时却更担心起同样不明就里生死未卜的朱灏轩等。

　　话说这边朱灏轩、韩章、赫连三兄妹一行五人，凭腰牌通过了一道道小寨和哨队的检查，方到最外围的第一小寨，这最后的自由之卡时，山上传来响箭，哨队队长命令暂不放行，且等山上命令。众人惊疑，望向朱灏轩，听着愈来愈近的喊杀声，朱灏轩眼睛一横，拔刀手刃三人，众人早已会意，快刀斩西瓜般将毫无防备的哨队消灭殆尽。

　　“快走。”朱灏轩率领众人冲出小寨，看到小寨门口队长所乘马匹还在，回头喊道“赫连尚、静琬妹妹，速速上马先行，我等断后。五里外野人山回合。”

　　之所以选择野人山回合，是因为彼处山高林密，且多才狼虎豹，人迹罕至，易于隐蔽。纵然险恶，为逃出山寨，也顾不得许多了。

　　赫连尚慌忙将赫连静琬扶上马，继而喊道：“二弟，我不会骑马，你带小妹先走。”说完抄起劈柴的板斧。

　　赫连熙见状翻身上马道：“兄弟们，速来。”

　　朱灏轩想，山寨马多，若不多阻拦一会儿，定会被赶上，可是在此阻拦，山寨人多势众，必然吃亏，甚至会命丧于此，必须分头将他们引开。于是，翻身回小寨取箭，吩咐众人分散逃跑，引开众人，再次约定五里外野人山回合。因赫连尚武艺浅薄，只练就了一些劈柴蛮力，故命之先行。朱灏轩、韩章断后。

　　众人虽惶恐，但事已至此，互望保重，分散去讫。

　　朱灏轩与韩章因熟悉地形与机关，便将一些机关陷阱改动，希冀以此来杀伤些许喽啰。见一些小校喽啰渐近，朱灏轩弯弓搭箭，先射骑马带队小校，无不中箭落马。继而，又有喽啰落入改动的陷坑或网兜之中，韩章上前杀之。或中药箭竹枪，死者纷纭。众大惊，不前。朱灏轩又连发几箭，众喽啰稍退。但后方火把云集。

　　朱灏轩示意韩章上马先行，同时射完带囊中箭，复迅速翻身上马，牵一马疾行。身后追兵又向前。

　　不成想，赫连尚竟然跌入最外围的一个陷坑，左膝负伤，不能行。朱灏轩忙搀扶上马，命牵紧缰绳，足踏马镫，夹紧马鞍，拍马向前。复又翻身上马。身后箭如雨下，朱灏轩挥刀隔之。恍惚间，听到齐英喝道，休要伤了他们性命。赫连尚终是不会骑马，马速较慢，还好没有落马。

　　不好，刚出狼窝，又至虎穴。前方竟然有大量鞑靼骑兵，看来又来寇边侵境了。二人只好从林间小路潜行，中途被发现，又是一阵箭雨。还好，后面喽啰追兵至，与鞑靼骑兵相遇厮杀起来。二人趁此逃脱。

　　半路追上韩章，左肩中箭，马亦中箭，还好没有伤到要害，说是为鞑靼人所伤。三人攒行了二三里，远远望见赫连熙放马于旁，左手按刀，背向大树，独坐于地。终于到达野人山。

　　朱灏轩、韩章翻身下马，见赫连熙双目微闭，面部中刀，刀痕从左眼角一直划向右边嘴角，二人连忙撕破衣襟包扎。

　　“静婉妹妹呢？”朱灏轩四处张望道。

　　“静琬，静琬她，被鞑子抓走了。”赫连熙有气无力道，“我奋力砍杀了七个鞑靼人，可还是没能救出……”

　　忽然背后咣当一声，有人连带着兵器落马了。赫连尚！

　　二人慌忙扶起赫连尚，只见背后连中三箭，其中一箭穿心而过，鲜血透背，赫连尚无助的望着天空，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右手却用尽全力的竖起小指，朱灏轩知道，是让他一定要找回妹妹，连忙颔首。片刻咽气了，却未瞑目。朱灏轩忍痛帮他阖上双眼。

　　后面喊杀声又起。二人忙将赫连尚扶上马，伏于马背，又将赫连熙扶上马，四人二骑向野人山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