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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第一百九十四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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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霸仿佛闻到了阴谋如野兽般正在悄悄逼近的气息,帐内一片烛光摇曳,偶然有寒风冒失地闯进来,舔噬着此刻的平静,宏浦再也按耐不住心内的焦躁,挑眉怒道:“洛阳城定出事了,与其在雍州坐以待毙,还不如挥师奋起杀入洛阳。”
此时宏浦拔出利剑,面孔严峻起来,向一只即将出击的野兽,夏侯霸只是对着火苗出神,轻抿一口茶,根本不理会忿然立在一侧的宏浦。
这时,一心腹小将掀帐入内,拱手禀道:“雍州太守已被撤换,现由司马孚监管,从洛阳调来数千精兵,正屯于城外。”
“速去告知各营将领,即刻率军南下。”夏侯霸突地站起,面色肃然。
宏浦惊诧莫名,“南下?去哪儿?”
夏侯霸沉声道,“汉中。”
宏浦闻言瞪大双目,惊问:“为何?那不是羊入虎口?”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现在派司马孚镇守雍州,无非是要取我的性命,以绝后患,想来司马父子已独掌兵权,他们手下良将众多,依我之力,难以抵挡他们,况且洛阳城必定戒严防范,如果我们冒然领兵进城,就是真的羊入虎口了。”夏侯霸速速披上墨色战袍,提起大刀,欲走出大帐。
宏浦微微一怔,猛然想起了身在洛阳的桐雨,慌忙追问,“那小姐怎么办?我们若投奔了姜维,司马昭岂会轻易饶过咱家小姐?”
夏侯霸停住步子,回眸望住略显忧虑的宏浦,冷笑道:“我料钟会必定能保全小妹,司马昭也绝不会轻易与钟会翻脸,毕竟他们是洛阳兵变的主谋,自乱阵脚可不是司马昭想看到的。”说罢向帐外走去。
月色惨淡,寒风瑟瑟,夏侯霸引着数千将领望汉中奔去,正如他所担忧的那样,司马昭断不会这么大意,令他逃脱。
前方大片的篝火点燃,宛如白昼,映出夏侯霸不安的神色。
却见浩鹰面沉如水,低着头轻轻拍抚着坐下白马,抬眸含笑道:“夏侯将军,在下等候您多时了,敢问您匆忙去往何处啊?”
宏浦心里一惊,按住佩剑,催马上前,锁眉喝道:“你不过是司马府上的小小仆从,岂可挡住我家主公的去路,还不快闪开?免得无命再回洛阳!”
浩鹰轻笑摇头,扬鞭浅哂:“夏侯将军,你的属下好生性急,若要在下动手堵了他的口,到那时恐怕会惹将军动怒。”
夏侯霸凝眉沉吟片刻,眼底划过一丝失望,清叱道:“宏浦,你不是他的对手,还不退下。”
宏浦气得直咬牙,拨马退至其后。
望着浩鹰身后的数万铁骑,夏侯霸提起的大刀又缓缓落下,暗想如此与他交战,实难逃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在浩鹰寒如冰霜的面孔背后,隐藏着与司马昭截然不同的心绪。
夏侯霸忽仰天大恸,捶胸大哭道:“想我夏侯一族世代忠烈,而今我却死于非命,沦为叛党贼子,恐怕日后尸首也将被人鞭挞羞辱,我之不幸,却连累满门耻辱,痛哉!昭伯!哀哉!昭伯!”
“将军怎知曹爽(字昭伯)已亡,莫不是他早传信与你?”浩鹰抬眸诡笑道。
夏侯霸翻身下马,跪在浩鹰马前,泣道:“曹族与夏侯一族唇齿相连,岂能不知?想我昔日也与司马昭湖畔宴游,旧日情分仍存,可惜他却全然忘却,对我痛下杀手,我怎会不悲愤?”
浩鹰佯笑道:“将军欲效仿武王华容道化险一事,故作凄容诓骗与我?可是我比不得关云长,有刘玄德这位好兄长,此时放你容易,回去后我可无法保得住命了。”
寒风袭来,夹着冷冽的雨雪,鲛绡手帕不经意滑落,夏侯霸伸手去捡,捧于掌心痛哭道:“我可怜的妹妹,哥哥再无法保护你了,你自己一人待在洛阳,可要好生保重。”
夏侯霸伏地大哭,连宏浦也落下许多泪来,浩鹰一阵心软,不忍拔出飞景剑,更想到身处异乡的馨儿,恰如失去兄长的桐雨,心中的煎熬该如何经受得住?
于是把马头勒回,吩咐众军四散摆开,这个分明是放夏侯霸的意思,夏侯霸见浩鹰回马,便和宏浦等将领冲过去。
沈沛当即趋马喝住,转面问道:“浩鹰,若今日放过他们,明日我等皆会丧命,此时断然糊涂不得。”
浩鹰望见夏侯霸再次下马叩首,顿仰面长叹一声,令两侧□□手退下,夏侯霸暗喜,速速上马,引兵望汉中奔去。
沈沛一脸震惊,欲要领兵去追,奈浩鹰趋马拦住他,沉吟道:“莫要再去追了,他日回见主子,一切责罚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你等。”
“浩鹰,这又是何苦?你与他无亲无故,怎会心生不忍?为什么自小姐进了司马府,你整个人就变了,变得不再像你,”沈沛一番嗟叹,撇下浩鹰,独自拨马回洛阳。
此时天光略显熹微,雨雪依旧飘洒,沾湿了浩鹰的旧年裘袍,他还依稀的记得,这件裘袍是数年前司马府唯一得到过的温情,而这份温情一直留存至今,或许会永存在心底。
他苦苦一笑,在雨雪中缓缓驶去,不管司马昭怎么处治他,他都甘愿领受。
然而待他回府禀明这一切之后,司马昭并没有迁怒于他,只是沉默,这种莫名的沉寂,惹得众人惊诧,甚至茫然,唯独子冉面颊浮上一抹恬淡的笑容,悄然走开。
馨儿不知不觉地站在厅门外,这或许已然解释了什么,司马昭起身走至门口,扶她进厅来,笑问:“门口风大,你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什么这么出神?”
“浩鹰跪了那么久,你为何不叫他起身?”馨儿的话总是那么直接,甚至有些尖锐,让司马昭无力去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