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进行时》浮游生物

3、第 3 章 战争2

　　好真和奎仁的关系从此后就在原定止步不前。早上经常会在同一时间出门，走同一条路，但他们彼此都没有主动开口讲过话，仿佛都赌了一口气，谁先说话谁先输。在学校里也是，好真本来就有朋友圈，完全犯不着去招惹崔奎仁。而下课放学更是不必走在一起，就算偶尔一同回家，也都不开口。家里到晚上来学琴的人还是天天有，好真就去秀芝家做功课。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一个多月，直到寒假期末考结束。
　　崔奎仁真的有点不太讨人喜欢。不活泼，为人极严谨，好似个小老头，和这里学生的感觉格格不入，偏偏他还我素我行，并不想迁就环境，一开始大家还跟他接触，不过时间久就觉得他不喜欢合群。
　　好真看在眼里觉得是奎仁自己的问题，秀芝是班长，一直在苦恼新转学生的问题。好真那天坐在秀芝这边，看着埋头看书的奎仁，道，“那个家伙比谁都在意自己的身份，这样活着还真是累。”秀芝也是少数知道奎仁真实情况的人，她想了想，也叹口气，“我觉得我们这城市也太势利，好像对外地人总要另眼相看，而外地人呢也把我们当仇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时感受到目光的奎仁抬起头，望过来。秀芝本能拉着好真，想埋下头。但好真却大刺刺和他对视，嘴里道，“看就看喽，这家伙最不喜欢别人拿小眼打量人，我觉得也是啊，我们又没说人坏话，为什么要躲闪？”
　　奎仁看见好真睁着那双大眼睛，直直白白就看着自己，不觉好气又好笑，但这时有几个人走到自己身边——
　　而秀芝正迟疑着问好真，“你好像很了解他呢？”
　　好真吓得不轻，转过头问，“什么？你……”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对话更让人心惊。
　　“崔奎仁，像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混进我们学校的？”
　　奎仁抬眼，“你说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学校是准备培养怎么样的人才吗？为什么像你这种人都可以跟我们一起上课读书？”
　　好真不可相信地站了起来。
　　奎仁也瞪起眼睛，从骨子里透出凉意，一字一字问，“我是哪种人了？”
　　“父母是骗子，欠了别人的钱，一辈子都躲在外面连家也不敢回。你奶奶给别人家帮佣，人家好心留了房子给你们住。怎么，算是住了洋房人也金贵了吗？你刚进来，我们就看你不顺眼，没想到一调查，原来你不过就是一个外地垃圾货……”
　　啪——
　　一声吓人的声响，奎仁扑上去就给那人一个狠命的拳头，顷刻间两方人就扭打在了一起。教室里立刻乱作一团。
　　但是奎仁终究是吃亏，他一个人打三个，立刻被掀翻在地，脸上流了血。
　　“秀芝，怎么办，怎么办？”
　　好真突然没了方向，着急得拉住秀芝的手，奎仁还在拼命反击，不过他却被揍得更惨。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秀芝这个班长还是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她对好真道，“我去找老师来，你，你先别动，看着这里啊！”
　　秀芝飞快地跑出教室，好真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她不敢太靠前，可是又很担心。奎仁突然觉得鼻头一酸，一股热流就喷涌而出，那一刻他觉得意识都模糊了，可是零星的拳头还是不停地落在身上，他心底的一口气死死咬住不放松，即便力气已经耗尽，但他还是奋力反击着……
　　“不要再打了！”一声急切尖锐的女声，吓了每个人一挑，突然措手不及的‘哐’一声，伴着一个男生高声惨呼，大家这才看清尹好真正举着一张椅子，而打架的一个男生肩头的衣服已经撕破，血正流了下来。
　　好真大喘着气，看着所有人都停了手，这才放下手里的椅子，一蹲身，带着哭腔去拉奎仁，“起来啦……”
　　奎仁头昏脑涨，依稀看到好真的脸，下意识地推开。
　　好真的气愤比方才看人打架更大，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弯下身抱住奎仁的身子就往上拉，“你这个乡巴佬还逞什么强，快给我起来啦！”
　　奎仁居然推不开她，而浑身的无力也逼得他也抱住好真的肩头，借着她的力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头抵住好真的头，鼻子嘴角的血，一滴一滴，落到她的肩头。
　　“尹好真，你居然敢打我！”
　　那个被好真用椅子狠打了的男生突然冲了过来，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好真不会躲，眼看着就要打到自己，奎仁终于缓过一口气，正睁开眼就猛然看见一只大手冲着好真就打过来！他不加思索地环过手臂，想将好真的头护进自己的胸膛，可是终究晚了一步，就听得‘啪’的一声，虽然奎仁的手腕挡掉了大部分力道，但那人的巴掌还是有一部分落到了好真的脸颊上！
　　奎仁脑袋‘嗡’的一声，那种愤怒比方才自己受到的侮辱更甚！甚至他一瞬间冒出杀人的念头，“混帐，你给我过来！”奎仁叫嚣着就要再次冲过去，但是好真把头埋在他的肩头，双手死死拉着他，也不说话，但一定已经哭得一塌糊涂。
　　班上的人被这突然变化的情形给吓呆了，而老师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 ※ ※ ※ ※ ※
　　班上所有看到这一事件的同学都一个一个被请进办公室里问话，最后进去的是奎仁和那三个人。秀芝从医务室拿来冰袋一直在给好真敷，半天下来好真的脸已经不疼了，也不肿，只是有一团红印。秀芝这才放心，“幸好奎仁护住了你，那个混蛋怎么可以打女生！”
　　好真也是一脸的气愤，“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学校会有这样的人渣？”
　　“还不是仗家里有点权，有点钱，在学校里就以为自己是太子爷了！”秀芝也很生气，“我后来知道，崔奎仁刚转来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就去找过他，要他看形式，傍大山。结果崔奎仁甩都不甩他们，而且这次期末考试，他居然考了年级第三。新仇旧恨，他们当然视崔奎仁做眼中钉。”
　　好真喃喃道，“这事我居然不知道……”
　　秀芝忽然看着好真，“好真，我没想到你会出手帮他耶，虽然你们是邻居，但我还以为你们更加有仇呢？”
　　好真忿忿，“遇到这样的事当然不能不管，虽然那个家伙的确性格不好，嘴巴也坏，但起码也是脚踏实地，在为自己的目标奋斗啊。而别人怎么可以因为身世家境这种外在又无聊的东西去评判一个人？我呀，最看不起这样的人了！”
　　好真的义愤填膺带动着周围的空气都份外温暖起来，秀芝不由道，“好真，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呢。”
　　好真就去抱住秀芝，两个小女生正亲亲热热抱作一团，忽然好真就发现过道上站着了一个人，“啊，奎仁你怎么出来了？”
　　一瞬间奎仁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神情，但红肿瘀青很好的遮盖了，他就沉声‘嗯’了声。
　　好真走过去，关心着他的伤，“你站很久了吗？对了，老师决定怎么处罚？”
　　奎仁想走回教室拿自己的书包，却发现好真手里正拎着，于是他忙接过来，好真背上自己的书包，拉着秀芝急匆匆跟着他往学校外走。
　　“老师说先动手打人是我不对，所以寒假里要好好检讨，开学交份反省书。”
　　好真不可思议，“就这样？”
　　奎仁觉得她的口气好像自己错得更多，“你觉得我被惩罚得太轻？”
　　好真高兴地狠拍他的肩头，却碰到他的伤口，疼得他一龇牙。好真马上歉意地又轻轻、象征性揉揉他的肩，然后拉着秀芝的手，“原来我们老师是这样正气凛然呢。这次啊，正义的天平一点都没有偏移，我们应该刻个奖章送过去！”
　　秀芝和好真笑得东倒西歪，单纯人的快乐总是那么纯真的，就算有过不开心也一下都忘记的。奎仁走得慢，看着前面快乐吵闹着的两个女生，不觉也露出大大的笑容，不过立刻扯动了伤口，“疼……”
　　好真听到回头，看到他的憨样，不由笑道，“喂，你这人平时一直面无表情，被打成了猪头，倒可爱起来的呢。”
　　好真的笑容在冬日黄昏的映衬下，有种很明丽的温暖，奎仁觉得可能自己的脸红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很认真地道，“熊猫，你管好你自己。”
　　“熊猫？”
　　……
　　“崔奎仁，我怎么是熊猫了？”
　　“你看你胖嘟嘟的傻样。”
　　“胖嘟嘟？”要不是有秀芝拉着她，好真一定冲到奎仁面前，“猪头，你现在哪里还有资格说别人？”
　　奎仁还是笑了，不过是偷偷的，而且笑得还很疼，但他不在乎。
　　※ ※ ※ ※ ※ ※
　　五婶捧出药箱，不住叹气，“现在社会也不知道怎么了。连你们这样的孩子都要打劫。”
　　好真偷偷吐了吐舌头，用口型对奎仁道：原来你也蛮会撒谎的嘛。
　　奎仁瞪她一眼，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她闭嘴。于是好真也瞪他。
　　五婶整理着外伤药，继续说，“你也真是的，你们身上带了什么值钱的东西要被打成这样来拼命保住？东西被抢了就抢了嘛，人能保住就最好，逞那个强做什么？”
　　好真捂住嘴，拼命点头，一眼的笑意。奎仁现在只有挨训的份，无奈再瞪好真。
　　五婶终于弄好创可贴和棉花棒，给奎仁上起药。
　　“唉，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脾气倔。可是你现在在上海了，而且这次还是和好真在一起，你不替自己考虑，也要想到好真啊，你这样打架如果伤到好真可怎么办。”
　　奎仁看了好真，忽然整个人就沉默了下来，害得好真不觉坐起身子对五婶道，“阿婆，我也很厉害啊，我可是帮奎仁打坏人呢，你可别小看我。”
　　五婶一人看他们一眼，“都是让人不省心的孩子！”
　　“啊！”奎仁突然呼痛，原来涂完最后一点紫药水，五婶惩罚性地重重给他贴上OK绷，奎仁差点没有从椅子上蹦起来。五婶这才心满意足得把药箱放回里屋。
　　好真已经笑趴在了桌子上，奎仁现在的脸红红紫紫，怎么看都没有了往日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