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族佳人斗将军》拉拉小熊

7、夜袭

　　程远志吃完饭睡下，背上却疼得慌，侧着不敢翻身。他一会儿想着明天找龙帮的人商量对付彝人，一会儿忆起鹰巢里旖旎的风光，翻来滚去，直到天空星子疏淡，才迷迷糊糊睡去。

　　与此同时，边城的另一头，忽然火光冲天，血流成河，哀嚎遍地。一队夜袭的彝人从鲁大头家冲出来，连续杀了旁边几家，还放火烧屋子。待到龙帮闻讯赶来，已经死了三十多个无辜百姓。双方厮杀了一阵，彝人顺利撤退。

　　鲁大头抱着一家老小的尸首，在血泊中哭叫：“他娘！我的娃儿！你们醒醒！你们起来……”
　　彝人好生歹毒，把他一家都杀光了，却只砍断他一条腿，留着他一口气，让他眼睁睁看一家死去的老小撕心裂肺。
　　这位肥头大耳的屠夫目眦尽裂，“王八蛋！我鲁大头此生誓与彝人不共戴天！”

　　血案震动了四方。家家户户都被惊醒，跑出来帮忙救火救人。此次兹事体大，群情激动，立即有人上报官府。官府派人来视察情况。
　　待程远志知悉惨案赶来，衙役已经快视察完毕了。

　　他气喘吁吁赶到现场，第一眼看到惨烈的现场，就被惊呆在原地。几十具尸体盖着白布，排在空地上，等待收殓。被大火烧毁的房屋东歪西倒，救火泼洒的水流得到处都是，渗着凝固的血。鲁大头身下全是血，抱着儿子小小的冰冷的身体，神色呆滞，喃喃自语。几位大夫都赶了来，给受伤的人治疗。

　　他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彝人动作会那么快！快到他连消息都没有来得及传递给龙帮，他们就已经出动！他紧握拳头，咯咯作响，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自己应该一听到甘秀兰的警告，就立即行动的！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以为事情没那么紧急，为什么还回家吃饭，为什么还能安安稳稳睡觉！
　　好一会儿，他缓过来，不能置信地痛心问：“彝人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难道昨夜城门没有关闭？”

　　初一哭着说：“不知道。官府也在调查。大家猜测可能是天黑前他们就潜伏进来了。远志哥，鲁家太惨了，我们一定要帮他报仇！”
　　程远志痛得说不出话来。他恨，恨到极点，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光！都是因为自己的大意疏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

　　“阿志，过来搭把手！”有人哑着嗓子叫唤。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壮医班老三在给鲁大头治疗断腿。他从昨儿夜里一直忙到现在天大亮，熬得眼睛发红，嗓子也嘶哑了。

　　鲁大头的腿被齐膝砍断，要接回去已不可能，况且岭南蛮夷之地，也没那么有本事的大夫。班老三只能尽力给他止血，防止发炎。一番折腾下来，鲁大头痛晕几次，待治完后，他脸色苍白，气若游丝，泪眼中的恨意却丝毫未减，断断续续恨道：“蛮人，我要杀光所有的蛮人……所有蛮族都该死……我要杀了他们……”

　　班老三叹了一声，有些尴尬，有些悲哀。
　　程远志劝道：“鲁大哥，我知道你心里痛。可也不是全部异族人都坏。你看老三哥，尽力救了多少人。”

　　鲁大头闭上眼睛，浑身发抖，不吭声。
　　班老三拍拍他肩膀，“没什么，我理解老弟的心情。彝人此次作孽，实在惨绝人寰。我一张老脸也愧得很。”

　　程远志忍痛道：“鲁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为你报仇！一定把彝寨一锅端了！”
　　鲁大头猛地睁开眼睛，颤抖着说：“我这屠夫也不想做了！以后我也加入龙帮，尽杀那些败类！”
　　“好！”

　　鲁大头的家被烧毁，程远志安排他住进自己家，让他养伤。

　　官府为此惨案震动，一边飞马上报朝廷，力陈蛮夷近年壮大，卷土重来，频频骚扰边土百姓，气焰嚣张，渐成大患，报请出兵镇压；一边下发抚恤金，让罹难家庭先安葬死者。

　　衙门和龙帮的人都出动，把尸体抬到郊外安葬。
　　程远志和初一边一个榔头，默默地挖坑。阳光猛烈，耳边却是一阵接一阵悲悲戚戚的哭声，漫天飘飞的纸钱，让人好似身在寒冬。面对新起的几十个小土包，谁都没有心情说话，谁都对蛮夷满腔愤恨。

　　安葬好之后，程远志一家悉心照料鲁大头。养了将近两个月，他才能勉强下床，支着拐杖行走。遭遇巨变的他清减了许多，才刚生活能自理，就要搬走，任程家如何劝阻，都不肯再叨扰下去。

　　程远志只好帮他伐取木材，在他家原址搭建了窝棚，勉强算个落脚的地方。锅碗瓢盆、柴米油盐、药材绷带都给他送去不少，一概不索钱银。他都收下了。
　　搬进去第一天，程远志打了酒，陪他默坐到天黑。
　　再醇香的酒，喝到肚子里，也有这么苦涩、这么不畅快的时候。

　　两个大男人枯坐对饮，暮色苍茫，谁也没有起身去点灯。
　　听窗外秋风萧瑟，敝户凋零，心中凄苦。

　　醺然之际，鲁大头闷闷地说：“阿志，大恩不言谢。程家救了我的命，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你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酬谢。”

　　鲁大头黯然不语。程远志在昏黑中瞧着他憔悴的面容，自责之心又深切了几分。他放下酒杯：“鲁大哥，晚了，你大病初愈，早些歇息。明日我还来看你。”
　　说罢，扶着他一瘸一拐到床上，看他闭目睡去，这才关门离去。

　　*

　　阳光晴好，山林里弥漫着土地青草干燥的清香。
　　程远志凭着记忆一路披荆斩棘，寻找鹰巢所在的树林。

　　刚进入那片树林，忽听轻歌曼妙，远远地传来：“山顶有花山脚香~~~桥底有水桥面凉~~~山歌好像泉水流~~~深山老林处处有……”声音悦耳动听，柔软婉转，就好像天上朦胧的仙曲。

　　程远志听了一阵，恍然回过神，紧抿双唇，站在树下往上看，树叶摇曳，阳光点点，看不清鹰巢。
　　他陡然一拳砸到树上，大喝：“甘姑娘！你在吗？有人吗！出来！”
　　如此不客气的叫喊打破了宁静，把那软歌也吓得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一阵叮叮当当，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从远到近，从树后转出来个黎族小女孩，美得让程远志几乎忘了身在何方。

　　那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的光景，像水灵灵的美玉，身穿层层叠叠的褶子裙，从头到脚缀满了闪闪发光的银质饰品，走起路来叮咚作响。她每走一步，头戴的银流苏就轻轻晃动，折射出美丽的光芒，但这种美丽，比起她盈盈的眼波，简直黯然失色。
　　“你，你找我姐姐吗？”美丽的小姑娘怯生生地问。

　　听嗓音，刚才唱歌的必是她了。程远志一见到她，心中顿时为自己刚才的粗鲁呼喝后悔不已。
　　他咳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你是甘秀兰的妹妹吗？”
　　“是的。不过她现在不在上头。”她的上头指的是鹰巢，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一下，笑靥如花，“姐姐竟然让你知道鹰巢在哪里，她一定很喜欢你。”

　　程远志听了这句，如同一声惊雷，从头到脚悚然劈下，又在心中炸开来，真真魔怔住了，连小仙子说“我可以帮你找她来”也没听到。

　　小仙子掏出一个银哨，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