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霄河]沧海月明》青*

6、第 6 章

　　云天河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待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所有治疗步骤都已结束，若是情况顺利，今天应该就能有个满意的结果。
　　随着纱布一层层揭开，慕容紫英和柳梦璃也变得紧张起来。看到云天河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们的呼吸几乎要停顿了。
　　云天河的表情看上去很茫然，眼睛睁开了又闭上，这样反复几次，似乎是在努力适应周围的光线，然后视线开始缓缓移动，脸上的神色既有期待又带点胆怯，最后视线停在了慕容紫英身上。
　　“紫……英……”
　　慕容紫英颤声：“天河，你……你看见了？”
　　云天河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轻轻点头：“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强忍了很久的泪水夺眶而出，慕容紫英勉强笑道：“人总会有变化，毕竟……已经三百年过去了啊……”
　　“梦璃也在这里，太好了，我终于再见到你们了。”
　　紫衣少女早已泣不成声，哪里还能说得出话。三人的手牢牢握在一起，心情激动不已。
　　“天河，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我们扶你出去走走？”柳梦璃看他在屋里试着挪步，总是止不住磕磕碰碰。
　　“不用不用，只是瞎了好久忽然又能看到，动作有点不习惯。”但适应光明总比适应黑暗容易得多，没过一会儿就已行走自如，他兴奋地一蹦三尺高，突然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身后两人急忙追上：“天河，你小心啊！”
　　云天河一口气冲到悬崖边上，此时正当红日升起，霞光灿烂，深谷中云海茫茫，风光变幻莫测，美不胜收。他站在那儿痴痴地几乎瞧得呆住，贪婪地汲取周边一切可以看到的美景。耳边传来熟悉的野兽声音，他侧头望去，两只小山猪正挤在那棵老松下对着自己叫唤，一切都和自己久远中的记忆毫无差别。
　　我又能看到了，青鸾峰上的东西一点都没变。云天河在心里想，如果不是紫英的头发白了……菱纱不在了……他的视线转到那两座坟墓，其中一面石碑上有自己当年摸索刻下的文字，失去光泽的望舒静静插在坟前。云天河走过去拔起望舒剑，轻轻抚摸着剑身，对着石碑心中默念：菱纱，你走时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这个笨蛋。现在我又能看到了，你可以安心了。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云天河将长剑插回原处，仰头看向天边浮动的白云。
　　“紫英，梦璃，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今天才刚醒过来似的。”
　　“往事如风亦如幻梦，恭喜你从梦中归来，天河。”
　　云天河回过身来笑着点头，容光焕发。
　　“咦，大哥去哪了？我也好想看看他的模样。”
　　“玄霄先生一早就不在这里，想来还是去山中采药了？”
　　“真是的，我都已经好了还要什么药？快点回来才是正经。”云天河连跑带跳地回到屋里，“今天应该能烤山猪肉了吧，我去做好吃的招待你们。”

　　青鸾峰并不大，按照云天河的计算，玄霄即使出去采药，最多不过半日也应该回来了，就像以前那样。谁知这一次直到了近傍晚，木屋周围仍不见玄霄的身影。
　　原本喜悦的气氛逐渐蒙上了一层阴影，云天河开始坐立不安，他几次跑到门口，又一次次失望的回来坐下。
　　“奇怪……怎么还没回来呢？”又等了近半个时辰，他实在忍不住了，“我去他住的地方看看。”
　　“天河，师叔平日不和你住在一起？”
　　“嗯，说是为了方便进山采药。不过那地方倒不远，就在石沉溪洞旁边。”云天河边说边带路，抢先赶到洞口前，“大哥你在吗，我……”他话才说了一半，忽然整个人呆住了。
　　慕容紫英和柳梦璃随后跟上，诧异云天河怎么一副被雷劈傻了的表情，待他们看到洞中情景，不禁也呆住了。
　　“天河，玄霄先生……平常都呆在这吗？”柳梦璃四下打量，这山洞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洞里空空荡荡，尘味刺鼻，更无半点居家所用的物件。
　　慕容紫英也忍不住问道：“天河，你真的确定师叔他住在这里？”不能怪他们心生疑惑，这洞中四壁萧然，怎么看都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我……我……”云天河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声音里带了些许惶急，“大哥他明明就在这里，他跟我说过的……以前来这里找人，我都听见他在说话啊！”
　　慕容紫英和柳梦璃面面相觑，云天河是不会说谎的，但这里的情况又怎么解释？
　　“怎么会这样……大哥究竟去哪了……”
　　“天河你别急，或许玄霄先生一时有事无法脱身，我想他不会走远的。”柳梦璃柔声安慰，这美丽聪慧的女子有种能安抚人心的奇特力量，云天河逐渐冷静下来。
　　“梦璃……”
　　“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我们分头去找找看。”慕容紫英提议，他心里隐约有种不安的预感，但一时也说不清楚。
　　云天河点头同意，率先往后山奔去，柳梦璃也随即离开。慕容紫英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想了想又返回山洞里面，认真地审视每一个角落。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某块石板下夹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弯腰拈起一看，是一块金属碎片。看上去有半个手掌大小，上面刻的纹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仔细摸摸质感，应该是来自剑柄部分，碎片上甚至还残留着淡淡的灵力。

　　云天河几乎快把整座山翻过来了，仍然没有找到玄霄的踪影。当他失望地返回木屋时，已经是月上中天时。同样归来的慕容紫英和柳梦璃摇了摇头，也是一无所获。本来恢复光明是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然而现在却没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云天河慢慢走到悬崖边，夜晚的云海映衬着上空的月色星光，当真美到失魂夺目。这是三百年后他再一次看到梦中怀念已久的景象，身边还有两位牵挂挚友相伴，应该已经别无所求。然而心里总觉得有块地方空落落的，既摸不着也触不到，滋味酸酸的十分难受。
　　“为什么要走呢……就算要走，干嘛又什么都不说……”云天河下意识地自言自语，“大哥，你究竟上哪儿去了？好不容易能瞧见了，我想要再次亲眼看到你啊……”
　　回答他的只有山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自此以后，青鸾峰上再也没见过白衣人的身影。他的存在，仿佛就是一场梦境。

　　由于云天河的眼睛状况还不完全稳定，无法自行下山，慕容紫英便主动替代好友去找寻玄霄的下落。谁知这两天他问遍了黄山周围的大小村镇，所有乡民都说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白发青年从没想过寻人是件这么困难的事情，一个人略带沮丧地走在街上，心想不知回去该如何跟天河说起。
　　“仙长！”听到有人在背后呼唤，慕容紫英瞧了瞧四周，应该是在叫自己吧。回身一瞧当真眼熟，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夜半去买米搅扰的店老板。
　　“我看着背影眼熟，果不其然是仙长您啊。”
　　“店主东好久不见，那天半夜前去打扰，紫英一直惭愧。”
　　“仙长言重了，您是我家的恩人，区区一点糯米又算得了什么？”店主看上去十分爽快，“看您行色匆匆到处打探，莫非是找人？在下行商走南闯北也算有些人脉，若是不嫌弃，愿尽绵薄之劳。”
　　“如此真是多谢了，实不相瞒，在下确实在寻找一人，就是那日晚上与我一同前去叩门的那位先生，不知您后来可有见过？”
　　店主脸色迷惑：“您说的那日……就是夜里来找在下买糯米的那次吗？”
　　“不错，我正是在找与我同去的那人，就是穿着白袍，个子很高的那位。”
　　“……那天晚上来的除了您，在下并没见到其他人。”
　　慕容紫英闻言大吃一惊：“您、您刚才说什么？”
　　“那晚在下开门时的确只看到您一人在外……”店主被他的表情吓到，一脸“到底是我见鬼了还是您见鬼了”的惊慌神色，“并、并没有什么白袍先生啊。”
　　“是……这样吗？可能……大概是在下记错了。”慕容紫英勉强笑笑，匆忙告别而去。一路上觉得自己脑子一片混乱，手心不知不觉沁出了些微冷汗。

　　“紫英，你回来了，”柳梦璃正在木屋前等待，两人约好了分头去打探情况，再在这里见面： “如何，山下可有什么消息？”
　　“周围的人都说没见过，梦璃你回了幻暝界？情况如何？”
　　“我已尽了最大努力……只要这个人还活在世上，不论天涯海角，梦貘一族都能接触到他的梦境。但是现在……”她后半句话迟疑着没有说下去，但其中意思很明显，那人说不定已经……
　　慕容紫英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但实不愿过早放弃希望。他又去那山洞周围转了转，还是没什么线索，只得返了回来。经过韩菱纱墓前时眼光无意中瞥到碑前插着的望舒剑，心中猛然一动。
　　“紫英，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柳梦璃见他拔起了望舒剑仔细端详，知道必然有异。
　　“梦璃你看这剑柄上的宝石纹路，再看看这个。”慕容紫英将望舒递过去，又从怀中掏出之前在洞中寻到的碎片。
　　柳梦璃仔细端详片刻后发出一声轻呼：“这碎片上的花纹与这剑柄上的宝石完全一样，可望舒看上去又不像有所损毁……”
　　慕容紫英缓缓摇头：“只怕这并非望舒剑的残片。”
　　“不是望舒的……但纹路却又一样……难道说……”柳梦璃沉思，与慕容紫英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双生剑中的另外一柄。
　　“既然长剑碎片在这里，身为宿主的他应该是到过这里，但为什么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是啊……难道说……”他想起今早店老板的话，愈发感到这件事扑朔迷离。
　　两人谈说间忽听到吱呀一声，木屋门被推开了。云天河全副武装地走出来，身背长剑弯弓，手里提着个包裹，嘴里念念有词：“爹和菱纱的牌位、香炉、钱……还少什么？”
　　“天河，你这是？”
　　“紫英？梦璃？啊，正好你们都在，省得我还发愁怎么找到你们告别……”
　　“告别？你要离开青鸾峰吗？”
　　少年点点头：“我想下山去把大哥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