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贵人》圣的真红

19、十八 如意多因少小怜，蚁杯鸩毒兆当筵

　　紫禁城东六宫之钟粹宫，道光二十年正月十一丑时，正是普天同庆的春节，奕詝的亲额娘钮祜禄氏孝全皇后突然驾崩，这一天是奕詝和道光心中永远的痛。之后的钟粹宫道光就下令永远保持原样，除了他和四阿哥不许任何人进入。
　　早朝回府，奕詝看到天空一抹红云，而方向正是钟粹宫，想一想，原来今天是皇额娘的奶娘钟嬷嬷的忌日。钟嬷嬷对皇额娘忠心耿耿，但是因为涉嫌谋害皇子而被太后处死，并不许任何人为其操办后事，但是一个嬷嬷怎么可能有胆量谋害皇子？其中的原委也只有当事人知道吧。
　　“皇额娘，你您一定也挂记起钟嬷嬷了……” 奕詝不由有些感怀，他独立一人来到宫里，回忆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在案头还有皇额娘亲手为他做的玩具七巧板。这七巧板是苏州女子雅好的拼字游戏，孝全皇后在这方面格外出色。入宫后，她曾仿世间常见的七巧板样式，将木片削为若干方，排成吉祥语"六合同春"4个字，难度很大。所以《清宫词》中有首歌颂钮钴禄氏的诗：蕙质兰心并世无，垂髫曾记住姑苏，谱成'六合同春'字，绝胜璇玑织锦图。
　　奕詝摆起香案，其实钟嬷嬷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的关系而被连累。
　　那天，奕正好来孝全皇后和奕詝所住的钟粹宫找奕詝玩，皇额娘便派人通知奕的母亲静贵妃，说让奕在自己寝宫里吃饭。临近开宴，钟嬷嬷偷偷告诉自己，不要吃桌上的枣。他不明白原因，不肯听从，钟嬷嬷说枣里有毒。但奕詝忠厚仁慈，且与奕关系又最好，所以在吃饭时，当奕要拿枣吃，他就狠命地踩了奕一脚，如此数次，聪明的奕自然明白了，便再也没有要吃枣。这时，皇后宫中的一只猫在桌底下吃了奕吃掉下来的一颗枣，但吃完没多久，就突然狂窜起来，没跑多远就倒地而死。奕大惊，回家告诉了母亲静贵妃，静贵妃也大吃一惊，忙去告诉孝和皇太后。太后大怒，便命令道光帝要赐死皇后。钟嬷嬷便站起来说一切是自己的点子，扛下了一切罪名。但是奕詝后来又听见钟嬷嬷和皇额娘的对话，钟嬷嬷之所以知道枣里有毒，是因为她看见有人下毒，但是想到如果奕死了，就没有人和奕詝争皇位了，所以就没有声张，只是叫奕詝和皇后都不要吃，然后静观其变，谁知结果自己的私心害了自己。而那个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嬷嬷一死，更是无从查起。
　　宫里人人尔虞我诈，奕詝不禁流下泪来，现在皇额娘和钟嬷嬷都不在了，而静贵妃和六弟的情谊也今非昔比，就连迦琪也背叛自己，皇阿玛总是嫌他没有奕出色，时常责备他，这紫禁城在他眼里有的只是凄凉和寂寞……
　　一个杯子打破的声音结束了奕詝的沉思，他恼火地回头：“大胆，是谁擅闯钟粹宫！”
　　居然是静皇贵妃？！
　　“哈哈哈~~~”多日不见，静皇贵妃憔悴了很多，而且看起来有点神智不清，她打碎的是手里的一个酒瓶，“原来是老四，我还以为是姐姐回来了呢~~~”
　　“皇额娘，你醉了。”
　　“我没醉！”
　　“没醉？没醉你不知道皇阿玛曾下令，除了儿臣和皇阿玛，没有我们的命令谁也不许踏进钟粹宫吗？”奕詝上前怒斥，“违抗者是死罪！”
　　“死~~~哈哈哈”静皇贵妃扬天大笑，“本宫风烛残年，了无生趣，还会怕死吗？本宫就是要踏进这钟粹宫看看，看看这钮祜禄怜常有什么三头六臂将皇上迷得就算死了也对她念念不忘。”
　　“够了，再疯言疯语，儿臣绝对不原谅你！”
　　静皇贵妃丝毫不理会奕詝的警告，她四下打量着钟粹宫，摆弄着案头的摆设，“老四啊，老四，得意什么，你就算将来能当皇上，可还不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赶走了？你和旻宁一样，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在我眼里都是无情无义，一钱不值的东西！”
　　“你说什么？”奕詝上前一把揪起静皇贵妃的手臂，“你胡说些什么？”
　　“我说，你的好阿玛不配你尊敬，当年皇太后赐毒酒给你额娘，他一声也不敢吭，事后装出一付心痛的模样，给谁看？” 静皇贵妃冷笑，“老四，论才华论胆识，你哪样比得上我家老六，可是皇上偏偏就想立你做太子，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对不起你额娘，你的皇位是你额娘冤死换来的，好好享受吧~~~”
　　“你……你……你说我额娘不是病死而是被太后毒死的？皇阿玛也知情？他一直在骗我？”奕詝简直不敢相信，他将静皇贵妃一把推到地上，“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发疯一般跑出去，身后是静皇贵妃的狂笑……
　　“老四！本宫就算赔上自己这条老命，也要看着你们父子反目，给奕争取最后的机会……”静皇贵妃笑罢，恶狠狠地咬牙，转向钟粹宫内孝全皇后的画像，“怜常，我们斗了这么久，还是分不了胜负，看来要本宫到了地下继续和你斗了。”她从头上拔下金钗，正打算自尽……
　　“娘娘！”寻着静皇贵妃而来的小黄子和柳风冲进来，死命拽住静皇贵妃的手，抢下她手里的钗了，“娘娘何苦要这么做？”
　　“本宫已生无可恋……” 静皇贵妃苦笑，“就算今天不死，等皇上怪罪下来一样也是死……”
　　“皇贵妃娘娘，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贵为六宫之主，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犯下天大的事，皇上也会念及夫妻之情……”小黄子大哭，“就算是被打入冷宫，也有奴才左右伺候着，不会委屈了娘娘。”
　　“是啊。”这时，柳风突然想到了佳兰离宫前说过的话，她交代一定要是贵妃娘娘遇到瓶颈无法过关时，才将此事告知她，现在应该是最娘娘最危险时刻吧，“娘娘，佳兰出宫前，为了报答娘娘不杀之恩，曾对奴才说，如果娘娘有什么过不了的关，请你千万不要放弃，请牢记一句话：守得云开见月明！”
　　“守得云开见月明！为什么她会这么说难道有什么玄机”静皇贵妃是个聪明人，既然那个佳兰有意这么提醒，看来事情一定会有转机，于是心慢慢平静下来……（之后，历史上这么记载，在静皇太贵妃临终前九日，咸丰五年，奕詝终于还是因其抚养自己有恩，下令将其封为康慈皇太后。看来，静皇贵妃的确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却了自己毕生的心愿。）
　　养心殿。
　　道光皇帝早就得知自己身体每况愈下，做什么事都力不从心，他明白大限将至，想想自己一生，在位28年，虽然鲜有作为却也勤政节俭爱民如子，即使当下西归，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只是……他焦虑皇位到底交给谁更为适合？奕詝、奕訢两兄弟都是他宠爱的皇儿，奕詝吧!他虚怀若谷，宽厚贤良。虽然说功课上与奕訢有差别，但也不是很大！他的母亲是最爱的孝全成皇后，她当年是多么地楚楚动人，貌美似花，却无奈含冤离世，这个皇位就算是给奕詝的补偿也不为过，况且他将来一定是个礼贤下士的君主！
　　但是奕訢！他才华横溢，大刀阔斧，出口成章，诗词歌赋，无一不通。虽然感觉有点盛气凌人，但这也无碍于大局。虽然静皇贵妃揣测圣意大逆不道，但是因此连累奕訢，对他并不公平。况且以他这样的资质，绝对会超过自己的，将来一定是个领着千秋霸业的君主!
　　道光正在左右为难，奕詝却不经通报突然闯了进来，虽然道光对他宠爱有加，可是见他怎么没有规矩，不由有些恼恨。
　　“皇阿玛，儿臣问你，当年皇额娘是不是被太后下毒毒死的？”奕詝不但没有行礼，反而一步步上前，他指向道光帝。
　　“老四，你……”面对奕詝的突然逼问，道光一时无言以对，心顿时猛痛起来……当年他正在寿康宫和太后用膳，钟粹宫却突然传来皇后暴毙的恶讯，他如同被五雷轰顶立刻昏死过去。之后立刻派人追查原因，原来是太后赐了一壶酒给皇后。之前婆媳不合，时有发生争执，没想到孝和皇太后居然如此怀恨在心，要设计谋害皇后。虽然知道真凶，但是道光帝是孝子，他怎么能忍心治皇额娘的罪？只有对外宣称是皇后突然暴病。事过境迁，真相已经无人再敢提起，如今再度浮出水面，是皇后你一直耿耿于怀，在怪朕无法给你一个公道吗？但是这和奕詝没有关系，他不该也被牵扯到上一辈的恩怨中啊，就算朕千错万错也不能再伤害了他，想到这里，道光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老四，你是听谁搬弄是非？你皇额娘……”
　　“不必再说了！”看到了皇阿玛沉默了许久才有回答，奕詝心里早就知道了答案，他居然出乎意料地冷静，淡淡地行过礼：“儿臣告退。”
　　“奕詝！”道光看到老四这样的反映，反而更担心，他宁可儿子大声的责备他，甚至可以打他，但是老四却是选择了不理他，这更让他内疚和不安……他提起笔写下：皇四子奕詝著立为皇太子。皇六子奕訢封为亲王。这也许是对那可怜的孩子唯一可做的补偿吧！
　　但是，第二天金銮殿上的早朝，道光帝正要叫李公公宣读圣旨时，奕詝却突然站出来，他将头上的顶带花翎丢在地上：“爱新觉罗·奕詝要辞去军机处所有职务，并且自愿贬为庶民，即日离开紫禁城。”
　　他的做法让朝廷上下一片哗然，道光帝也顿时楞住了。
　　“四哥。”奕訢还算理智，马上上前拉住奕詝，转身向皇阿玛求情，“四哥昨天喝酒，一定是宿醉未醒，才胡言乱语，请皇阿玛原谅四哥的无礼。”
　　“放开！”奕詝狠狠甩开奕訢的手，“我没有醉，清醒的很。”他边说边撕开身上的朝服，“这个地方充满腐烂的臭味，每一个人都是那么愚蠢自以为是，带着虚伪的假面具让我恶心，而你——”他将撕碎朝服扔向道光，“道貌岸然，实则懦弱无能，枉为人夫，愧为人父……”
　　“奕詝！放肆！”道光帝大吼一声，将案前所有的奏折推翻在地，双手猛拍桌子，“大逆不道！朕今天要是不杀了你这个不孝子，朕才真的是愧为人父！”
　　堂上的大臣听皇帝这么说，立刻都下跪大喊：“请皇上息怒！请皇上三思！”
　　道光虽然是气疯了，但是又怎么舍得真的杀了老四，他听大臣们都磕头求情，也就有了台阶可下，暂时不说话，看老四会不会知趣收敛。
　　哪知道奕詝丝毫不理会他的好意，他似乎知道皇阿玛绝对不会对他怎么样，“哼”了一声甩手愤然离去。
　　“……”道光帝看着奕詝的背影，他知道此刻他已经失去了这个儿子……不由的心中一腔伤愤化作做一口鲜血直喷而出……意识也昏迷了……
　　“皇上！”“皇阿玛！”“快传太医！”
　　朝堂之上立刻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