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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沈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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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星辰满天。
我负手站在竹林,仰首望天。
一颗星子徐徐地升上天际,在万千星辰的包围下,熠熠地亮。
望着那星子的灼灼光芒,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乾坤风云变,紫薇现九天!
那正是帝王之星。
——紫薇。
既然帝王星已经出现,也该到天下一统的时候了。
如今三国鼎立,卫、辰、褚三分天下。
卫国尚武,号称拥兵百万。攻城略地,作战用兵无往而不利。然而土地贫瘠,加之军费开支极大,以至国人常为衣食所苦。
辰国位于江南富庶之地,国君是个风流文人,最爱风花雪月,诗词歌赋。辰国虽然国势积弱,却有一支强大的水军,固守着易守难攻的长江天险。
褚国乃是西北草原百多个游牧部落组成。相比之下,无论军力财力都无法与其他两国相较。但草原民风骠悍,皆悍不畏死,就连国中妇孺亦皆可为兵。
然而这三国的君王,谁将成为天下的共主?
我沉下眼睫。无论是谁登上这至尊宝座,都免不了战火延绵,生灵涂炭罢。而战败的皇族,其境地又该如何的可悲?
“沈兄——”
我回过头望去。竟览站在屋前竹阶,正含笑望着我。
“竟兄还未歇息?”我回他一笑。
他从竹阶下来,走到我身边。目光闪动了一下,道:“我与沈兄一见如故,若不嫌唐突,沈兄就叫我竟览如何?”
我注意到,他已不用“在下”自称。而这样说话,确也让我轻松了不少。且与他的距离忽然间就近了。
于是我微微一笑,道:“竟览。”
他的眼里顿时浮现喜悦。一声竟览,竟让他如此开怀?我有些不解。
他的情绪,一直都表现得那么直接。就好像是块透明的琉璃,一眼望得到底。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只在我面前如此。
竟览迟疑地看了看我,唤道:“延——”
我笑望着他,并没有反对这个称呼。
从此以后,他就一直这样唤我为“延”。
“夜深露重,竟览怎不去休息?”他身形修长,但很削瘦,站在夜风里给我单薄的感觉。
“你不也没睡吗?”他反问我。
我怔了一下。总不能说,因为他占了我的床,所以我没处睡觉,只能出来观星吧。
“昨夜被我占了卧房,又照顾了我一晚,今晚怎能让你再睡书房?”竟览望了望我,道。
我又是一怔,连说无妨。其实,我本以为他醒来之后自会离去,没想到他却留了下来。
留下他,也就是留下了麻烦。他为利器所伤,又忽然出现在这僻静的林子里,其背景必然复杂。我却没有坚持要他离开的意思。
也许是他伤重昏迷时的脆弱令我心软,又或者是他隐隐戒备的眸子让我怜惜,也可能是他单纯直接的情绪使我产生好感。
或许真是寂寞太久了吧,我竟不反对他的留下。
竟览坚持让我去卧房睡。我拗他不过,又不能看着他一个病人睡在书房,于是与他同榻而眠。
他睡在外侧,很安静。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我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毕竟成长至今,我从未与人共眠。谁知却睡得很好。
一夜无梦,醒来天已大亮。
竟览已经起床,一身的清爽,站在门前笑望着我。
反倒是我这个主人,坐在榻上睡眼朦胧,一时间仿佛还未反应过来。
他似乎兴致很好,拉着我说:“延,今儿个陪我出去走走吧。”
这时我总算清醒了,道了声好。任他催着穿衣洗漱,又一起用了早膳。
竟览的手温润白皙,修长如玉。一看便知有着极好的身世。但他对吃食仿佛不太在意,清粥小菜也能吃得满足。
他真是个奇怪的人。不过,却让我很喜欢。
我带着他穿出竹林。忽然望见入口处的一根断竹,顿时恍然。
我本觉得奇怪,这竹林是按照五行八卦排布,不得要领的人绝难入内。原来是有人无意之间触动了阵眼,让阵势暂时失了效用。然而能在千万竹子间,找到那株位于阵眼的竹子,也属不易。
竹林的入口有一大滩血迹,还有只牛皮的刀鞘。角落里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刀柄上镶着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绚烂光芒。
竟览捡起了匕首,插入刀鞘。
他的手指磨嗦着刀鞘,静默了一会儿,道:“就在这里,我杀了一个人。因为他要杀我。”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听他一句句的说。
“延,你怕吗?也许我们出了林子,就会遇上杀手。”竟览忽然笑道。
我笑了笑,说:“运气没这么糟吧。”
事实证明,我们的运气糟透了。
原本我与竟览在山林间漫步。阳光很好,暖洋洋地照下来。听着蝉声鸟鸣,正是悠闲惬意,如在世外桃源。
这时,一个黑衣人竟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穿着夜行衣,却没有蒙面。浓眉大眼,一张脸极其方正。
这样的人,竟是杀手?我有些差异。若不是他这副打扮,我会以为他是个行侠仗义的侠客。
竟览似乎有些紧张,眼睛微眯了起来,眸中倏然闪过一丝凌厉。
我蹙了蹙眉,往后退了一步,背脊撞上了山壁。
黑衣人没有带剑,一双手却出奇的厚实,指甲剪得很短,想是掌上功夫极好。传说有人能以双手开山裂碑,不知今天能否有幸一见。
竟览踏前一步,护在我的面前,冷冷地道:“堂堂暗卫统领,什么时候竟改行当了杀手?”
听到暗卫之名,我不由一愣。那是卫国皇帝身边的一支近卫,也向来是执行密旨的心腹,平日极少以真面目示人。竟览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让卫帝派暗卫追杀。
黑衣人亦是一怔,似乎没想到竟览一眼竟看穿了他的身份。然而杀意却更坚定,运力于掌,转瞬之间双手已呈暗紫。
这时他若击来雷霆一掌,我与竟览两个不会武功之人,定是避无可避。但他毕竟不是职业杀手,杀人夺命之前竟叱了一句:
“司马竟览,你司马家把持朝政多年,今日陛下赐死,就是目无君上的下场。”
这时竟还打着官腔,想是认为我二人必死,反倒不急着下手了。我一边心中好笑,一边按下山壁的机关。
顿时无数的箭蒺朝黑衣人射去,山壁徐徐打开,露出黑黝黝的山洞。
趁黑衣人全力对付箭蒺时,我迅速拉过竟览,闪身入了山洞。又一按洞内机关,洞口复又合了起来。
这里我偶然间发现的一处山洞。前人在洞外设了机关,我曾化了三天三夜研究机关的开启之法。没想到今日却用来救了性命。
洞内一片漆黑,我握着竟览的手,凭着记忆摸索着朝前走。
我看不见他的脸色,却摸得他一手的冷汗。想来他方才虽强自镇定,心里却还是极紧张的。
“你不问我的身份吗?”黑暗中,竟览沉沉地道。
“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会听。”我淡淡一笑。
他不再说话,任我拉着往前走。过了一个拐角,前方渐渐亮了起来。不过我知道,那里并不是出口。而是一处堆满珍宝的库穴。
极品羊脂白玉砌成的池子,堆着满坑满谷的金银珠宝。一时间五光十色,照得人神晕目眩。左右蜿蜒向外的山壁上,隔了两步便嵌着一颗碗大的夜明珠,照得洞内如同白昼。
竟览眼神一闪,笑道:“这该相当于一个国库了。没想到你竟这样有钱。”
我摇了摇头,道:“不知是谁家的宝库,我只是偶然间发现罢了。”
他随手弄了颗夜明珠把玩,道:“顺着这条路往前,应该就能出洞了吧?”
“照说是这样的。”我微笑道。
“照说——”竟览疑惑地望了望我,道:“难道你从前竟从来没走过这条路?”
我点了点头:“我都是远路退回去的。”
沉吟一下,我又加了一句:“不过,现在原来的洞口,应该都被暗卫把持住了吧。”
“那你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往哪里?”他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我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
即使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还得往前走。这里又没水又没食物,待在这里就只有等死二字。
于是我们一路往前,也不知拐了几个弯,走了多少路,终于到了山洞的另一头。
一摸一样的机关。我轻车熟路地打开洞门。
空气顿时变得清新,阳光斜斜照在脸上,轻暖而温柔。
竟览率先走出山洞,朝四周打量了一下,道:“前面是一处绝崖,山洞右边有条小径,应该走得出去。”
我跟着他出了山洞。这时忽听“轰”的一声,洞门竟自行关闭了。我仔细地查看山壁,发现从此处再无开启山洞的可能。
不过无妨,从这里应该可以回到竹林。只要回到竹林阵势之中,便不会再有危险。我这样想着,忽见竟览脸色一变。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右侧小径上,数名手持刀剑的黑衣人,正朝这边逼来。
洞口已被堵死,前方又是绝崖。
我们已经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