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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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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不见人,一来就送个大麻烦,你可真是我的好贤侄。”
话是带点儿责备的打趣,语调里却没有这个味道,唐觉笑呵呵的抄着手。唐家二爷有张白面团似地脸,些微发胖的身材衬着和颜悦色的神态,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江湖人,更像是个家底殷实的生意人,跟个大善人似地。据说他年轻时候模样也是长的斯文俊俏的,不过仍旧不像武林人士。唐觉无论在什么年纪上,从他的外貌看去,都很难从他身上看出跟江湖这两个字有关系的地方。
“我是不想给二爷惹麻烦的,可谁叫唐大少给我惹了个大麻烦呢?何况,我也没让二爷你杀他,只是叫你罚他。”
“做出这种事,罚是一定的,只是……唐途怎么都是长子嫡孙,他爹又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老大那里,我还得想想怎么说才行。”
慕容涑抿了一口半温的茶水润润嘴唇,“二爷,其实唐途一直以来作的孽,唐家堡不会毫无耳闻吧?”
“事情不闹大的时候,谁想罚自己孩子?唐家堡又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别太过分就好。”
“真可惜,这次闹大了。”
“要是慧无那苦主闹来也还好。只是……”唐觉顿了一下,“冒名被正主撞见,这正主还是贤侄你,唐家就很难保住他了。”
“不好意思,偏偏叫我撞见了。”
“玉响,给两位客人换热茶,顺便去小院里把少爷喊来。”
“等等……”
慕容涑这一声,又响又急,让天凛都侧目了。
“觉叔叔,就不用特地叨扰远弟了吧?兴许他忙着呢?”
“他最近不忙,不妨事。”
“真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唐觉摇了下头,“人都到这儿了,你能躲到几时?”
慕容涑心想那可是您亲儿子,老爷子您也真想得开,嘴上还是颇客气委婉的表示,“那个什么……这个,还是顺其自然吧,特地喊他过来,感觉挺尴尬的。”
“我这个人……让人那么尴尬,还真是对不您啊,慕容宫主。”
这是一把很柔和的嗓音,柔的就像是缓缓流动的溪流。天凛听见这声音,抬头往小厅侧门处看去,望见一个穿水蓝色锦衣的年轻公子。皮肤雪白,眼睛细长,嘴巴、鼻子和脸都很小巧。这是个男人,却长了一张称得上绝世美女的脸。不过即便是这样一张脸,天凛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重新恢复到方才目不斜视的盯着正前方的模样了。
慕容涑几不可察的轻叹了口气,扭头冲已经走过来的锦衣公子道,“久见了,唐二公子。”
这锦衣公子正是唐觉的长子唐远,此刻唐远听见慕容涑的话,面上突然有些不豫,但只是一瞬,很快便也恢复了一脸平静又和气的样子。唐远走到唐觉的身边站住,笑着说,“那位小公子可真有意思,我还没见过什么人像他一样,看见我竟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看看唐二公子这话说的。”慕容涑合起的玉扇在奉茶的桌角上轻轻敲了两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长的跟妖怪似地,看见你都得脸色大变。”
唐远狠狠的咬了一下牙关,笑容里多了一份勉强,“是啊,我还真就长的跟妖怪似地。要不然,怎么有个人曾经这么对我说过呢……他呀,他说我美的就跟妖精似地。”
“叩——”玉扇稍重的在桌角上碰了一下,慕容涑的手停住了。他看向笑容勉强的唐远,竟是少见的冷面了起来,“说这句话的人,他一定是瞎了。”
“你就非要这样么?”
“我怎么样了么?”
“你的用意,我很清楚,所以我告诉你慕容涑,你不用逼自己看见我就跟长刺似地。”
“唐二公子想多了。”
“你……”
“好了远儿,够了。慕容贤侄和这位少侠一路奔波已经累了,有什么话,改日再叙吧,现在先让他们去休息。”
唐觉看上去还是很和气,心里却对唐远的作为不太满意。他的儿子,理应更加有耐心,更加会伪装才对,不管面对的是谁,都应该如此。很多事,他早年已经知道管不了,睁眼闭眼的由了他们去。但这种事,他不再多管是一回事,唐远却是绝不该就这样当着他的面说的。所以趁自己儿子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之前,唐觉开口阻止住了。
“是,爹,我一时大意了。”在父亲的提醒下,唐远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他的脾气向来不差,只可惜某人偏偏一直都有逼疯自己的能耐。恢复了好主人的态度,唐远代自己父亲向一直静静侯在一旁的丫鬟玉响吩咐起来。
“快,传几个人过来,去松壑斋收拾一下。”
唐家堡的副宅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副宅里共分东、西、南、北、中五庭。其中东庭有梅兰菊竹四苑,南庭四苑分春夏秋冬,西为琴棋书画,北为渔樵耕读。而每一苑中,皆又有四间客房。五庭之中唯中庭与余下四庭不同,中庭内只有一座名为松壑的小斋,斋内有两间客房,专为极重要的贵客备下,平素少有使用。
“松壑斋么?”
“对,喊几个手脚利落的去办,收拾好了之后,让她们带这位同慕容宫主一道来的少侠过去歇下。至于玉响你么……带慕容宫主去我的小院。”说着转头去看慕容涑,“西阁楼你住惯的,里头东西没动过,还是你当初自己弄的样子。每隔几天都有人打扫,也很干净,同三年前应该没什么变化。”
唐远说话的时候,慕容涑正在喝茶,他低着头,唐远看不见他的表情。待唐远都说完了,慕容涑正好放下了茶盏。
“不用了,既然是客人就该去副宅。”慕容涑回话的时候对着的是唐觉。
唐觉瞥了身边的儿子一眼,看见他半缩在袖口里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唐觉朝玉响吩咐道,“收拾好了之后,你领慕容宫主和这位少侠过去。”
玉响领命退下,唐觉父子同慕容涑又聊了一会儿,府内便有人来禀说是唐大老爷带着长房的人上刑室去要带唐途回去。唐觉听完禀报叹了口气,便连忙赶去刑室,偏厅里便就只剩下了唐远、慕容涑同天凛三人。
唐觉一走,慕容涑便也不开口了,同天凛一样静静坐着,气氛显得很是尴尬。
天凛倒是察觉不到尴尬,只是慕容涑这么静,他却有些不适应。天凛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他原本对任何事都不怎么在意,而现在,却有些担心慕容涑。
“慕容,你不舒服么?”
慕容涑也没想到打破沉默的会是天凛,他转头看看身边发问的少年,愣了一瞬才回答,“不,没有。”
唐远看着他们对话,然后认真的将天凛好好的打量了一番。俊俏兼有秀美,十分出色的容貌,他到此刻方才看清楚了。这样的孩子,虽然冷的像块冰,可光凭这张漂亮的脸,再过几年,只怕也能让许多男女乐为之死。
“慕容宫主,不介绍这位少侠同我认识么?”
慕容涑回过头,看见唐远一副客套的笑颜看着自己。既然他这么客气,自己也总不好太过失礼,于是应唐远所求,为两人引荐起来。
“这位就是江湖上人称色绝、画绝、毒绝的三绝公子唐远,唐二公子。”
天凛看了一眼唐远,点了下头。唐远本欲抬手作揖,见他如此也只好作罢,只是堪堪收住的动作让他越发尴尬。
慕容涑自是不会蠢到去点破他的尴尬,权当不曾看见,利落自如的继续说,“这是天凛。”
唐远挑起眉来,质疑道,“就这样?”
“怎样?”
“天凛少侠师从何处?家世方面又?”
“在下不知。”
“慕容宫主真爱说笑。”
“天凛不过是个刚入江湖的少年人,日后大约也不会同唐家堡有太多交集,所以应该不用唐二公子多费心才是。”
“世事无常,难道慕容宫主你能断言,我同天凛少侠不会成为朋友么?”
“要是成了朋友,那你想知道什么,他自然会告诉你,又何必非要在刚见面的时候对我刨根问底呢?”
唐远走到慕容涑身后,侧身随意的靠在椅背上,略弯下身同慕容涑耳语,“护的那么着紧,还怕我吃了他么?你就那么喜欢他?”
“他不是。”
“你说我就信么?”唐远原本柔和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竟然那么紧张他,而且……你向来独来独往的,从不喜欢身边有人,可却带着他。慕容涑,不要告诉我你这次认真了。你可别忘了,我们是怎么搞到这个地步的,不就是为了这两个字么?”
“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我不信。”
“那随便你。”
“吱呀——”
偏厅的门被推开了,玉响恭敬的立在门外,“二少爷,中庭准备好了。”
不等唐远反应,慕容涑就站了起来,他放肆的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边活动着脖子边说,“累死了……小凛走,我们快点去副宅歇着去。”
“嗯。”
偏厅内,独自一人的唐远脸上不见一丝笑容,抓着椅背的手指重重的掐进了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