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情已深》箫紫陌

60、第 60 章 暗涌7

　　向晴的爱好不多，所以当她在大学校园里，对着一堆难懂的数学公式，却还在一边抱着笔记本大笑不止时，梁佑辰一掌合上她眼前的笔记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控斥。
　　好半响她才反应过来，却趴在桌上放肆的笑了起来。
　　最后梁佑辰无奈的投降，笑着提醒她：“快期末考了，你打算抱个红灯笼回去过年了是吗？”
　　说到痛处，她忙收了笑，抬头从眼尾偷瞄他。
　　“好酸，什么这么酸呀？”
　　梁佑辰拿他那双温柔的双眸瞪她，瞪到她满心内疚，连忙认错：“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理小新了，我保证过年不拿免费的灯笼回家好不好？”
　　“真没想到你的喜好这么独特。”他叹了一声，展开笔记本，看着屏幕里光着屁股暴走的家伙，万分的悲悯痛惜，“想不到我梁佑辰竟然输给了你这个小鬼。”
　　她呲牙咧嘴：“不许鄙视他。”
　　他低声说了句：“顾向晴，你真是特别。”
　　她没有听清，抬头“啊”了一声。
　　他说：“别人都喜欢玫瑰百合，你却偏偏只爱桂花，人家谈恋爱都是看电影、逛街，到处的找浪漫，你却抱着一个蜡笔小新乐此不彼。向晴，你普通的再普通不过，又特别的独一无二。”
　　她认真的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感受着话语里每一个字眼之间的感情，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和幸福，当初，他就是有那样的本事，一句话，一个字，一抹笑，都能让她感受到快乐和幸福。
　　她告诉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小新的那对浓眉，听到他那憨实的声音，我就没头没脑的会笑起来。”
　　过去的一切，那些所有关于他的记忆，无论是记得的，淡忘的，深刻的，还是已经被她遗失了的，都将成为她痛彻一生的梦呓。
　　到底要见过多少次，痛过多少回，她才可以对他麻木，才可以刀枪不入。
　　佑辰说：“谁让我遇到了你呢，爱上你是我无法控制的事，我逃不掉，你也逃不掉，我们都逃不掉。向晴，能让我遇见你，我比你幸福，所以我会用我的一生来爱你，让你幸福。”
　　桂花树下，她的无心一撞，撞出了她这一生最珍贵、最难忘的相遇。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无心，会带给他无法弥补的伤害，还搅乱了那么多人平静的生活。
　　她的痛没有人能体会到，所以她给梁佑辰带去的痛她也无法真正体会的到。
　　她知道他再也不会回头，再也无法等她回头。
　　从此以后，她只能这样偷偷的望着他，远远的祝福他。
　　从此以后，再痛再难，她都要对他微笑。
　　合上门，她将自己隔在他的世界之外，就像那晚，他将她隔在他的世界之外一样。
　　那天，梁佑曦把她带去了郊外的别墅，院子里的设计和布局完全是随心而至，普通到和那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所以当初，这样的设计没能在“梦想飞扬”比赛中得奖胜出。
　　只有她知道，那样的普通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记得梁佑辰说过，那是本市唯一能看到海上日出的地方。其实她知道，C市根本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看到真正意义上的日出，在那儿，不过是能看到远处山水一色，那延绵起伏的山峦，似是画家笔尖的那一抹青黛，诗情画意一番而已。
　　日出东方，在哪儿不能看到这样的日出，他却煞费苦心，硬是找到了那样别致的一处，让她相信，有青山绿水为邻，那一抹初阳，定会胜过她梦里的三亚。
　　她是不该带走已经属于他的东西的，知道了他的心思，知道了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是不该再带走的。但是她没想到那么快就被他发现放在窗角的那座模型不见了，而且认定了是她带走的。
　　王奶奶前脚给她送完水饺，后脚就有人敲门，她哪里想到会是他，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去找她了。
　　她才松了锁，他就夺门而进。
　　“还给我，把它还给我好吗？”
　　她还没来得及听清他的话，只知道胸口的一处地方跳的越来越急，越来越重。
　　他望了她一眼，漆黑的眼底透着深切的哀凉：“我知道是你拿走的，它对我来说很重要，把它还给我好吗？”
　　她抿唇笑了笑：“只不过是一堆纸片，既然丢了，就不要再找了。”
　　“你说的对，不过是一堆破纸片而已。”他低头笑了起来，笑声凄凉，“但是不管它是什么，对你来说还有没有价值，它都不再属于你，你已经丢过了一回，所以，它存不存在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已经没有权利处置它了。”
　　一直以来，都是她将他狠狠的推开，为了让他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为了和他撇清界限，一次又一次的对他冷言相对，原来，他当初的感觉是这样。
　　就像是被全世界遗弃了一样的孤独无助。
　　“向晴……”他忽然抓住她肩膀，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你把它怎么了？”
　　她是想过把它毁了，丢了，让他永远也找不到，就这样让唯一一件有过他们记忆的东西也消失，将所有的梦亲手打碎。
　　“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既然已经找不回来了，就不要再找了，把它忘了吧，你早就应该回到属于你的生活，一切都应该重新开始，你应该好好生活，永远都不要再回头。”
　　他苦涩的笑了笑，说：“你不会明白它对我有多么重要，它不仅是你的梦，也是我一生的梦想，这些年，是它让我一直坚持下来，让我有了奋斗的目标。以前，它是和你有关，也是因为你，我才对我的未来有了规划，人不可以没有希望，不可以没有梦想。
　　“你无法理解那天我是以怎样的心情离开这里，离开你，上飞机前，我甚至还在想，如果你知道我要离开，以后再也看不到我，你会不会后悔跟我分手，哪怕你一点都不后悔，可只要你心软，只要一点点就好，在飞机起飞之前，你突然出现在机场，出现在我面前，说：‘梁佑辰，我后悔了，你不要走。’那天的飞机晚点了，我告诉自己，只要你出现，我就一定会留下来。
　　“我哪里记得，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我要走，又哪里明白，你承受了那么多，你是铁了心要让我走，我却一直以为，只要我不放手，你总会回头，我总能等到你回头，一直到你回到我身边。
　　“那天在海边，你头也不回的离开，拼命的跑，一直跑，看着你疲惫的身影融在寒夜里，我想，你要是回头，我会不顾一切的抱着你，可是你偏偏不肯回头看一眼，即使再无助、再害怕，你都不肯回头。
　　“你骗得我好惨，如果不是夕蕊的无心，你竟然想瞒我一辈子，向晴，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
　　这样长的一番话，她哪里来得及消化。
　　“我终于明白了，当初明明是你要跟我分手的，为什么你看起来是那么难过，现在，我什么都想明白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看到你这样难过，我竟然没有一点办法，我曾今告诉我自己，不会再让你掉一滴眼泪，但是现在……”他的手悬在半空中，指尖一直在颤，“我却连为你擦掉眼泪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好想对他摇头，好想告诉他，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可是，她要怎么开口，怎么解释？
　　不是的，佑辰，不是这样子的，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能遇到你，是我的幸运，是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只是，就像你说的，大概是这辈子的缘分浅了些，我们最终不能走到一起，但是曾经，能被你那样子疼着，放在心上宠着，我已经足够幸运。
　　他慢慢的放下手臂，小心的把她拥进怀里：“向晴，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她将脸埋进他柔软的外衣里，他的身体竟然在轻轻的颤抖，而她，早已泣不成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他怀里流逝。
　　他说：“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放下过去。”
　　许久之后，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她再次点点头。
　　“相信我，只要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一定可以……”
　　不等他说完，她重重的点点头，说：“我相信你。”
　　他轻声笑了：“辛宇是我从小一起玩大的兄弟，其实他比你想象中的还有好，他有很多优点，但是一定要别人一点一点去发现，我知道他是认真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轻易放弃，我相信他能给你幸福。我妹妹佑曦，她和辛宇之间的事不过是两家长辈的一厢情愿，而佑曦也不是非辛宇不嫁的人，她比你看到的还要坚强，还要骄傲的多，所以你不必有顾虑。”
　　他缓缓的，慢慢的松开她。
　　“当初，你是怎么做到的？比起我那点痛，你一定比我还要痛上千倍万倍吧，可是，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的眼底噙着泪。
　　她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曾经她承受的，再痛也不及他现在所受的分毫。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能带走你所有的难过，如果不是我的出现，你一定会比现在好很多。”他轻巧的对她一笑。
　　她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静静的划过她的脸颊，湿透了围脖。
　　他转身进了书房，出来时，手里揣着属于他的那一座梦想小屋。
　　从这一刻开始，他会试着放下过去，试着重新开始，试着放下她，他会好好生活，用他以后的一点又一点的时间，哪怕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尝试和努力，他都会试着对她埋起深情。
　　她知道，他已经决定了。
　　只要让她相信，只要她够粗心，只要足够长的时间，他一定会让她以为他放下了。
　　其实，她真的不值得他这样用心良苦。
　　他忽然在她身后停下，隔着半米的距离，他慢慢的开口：“向晴……就在三分钟之前，我突然发现，我不再爱你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再爱你了，向晴。”
　　“以前是我太自信、太骄傲了，我从来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尤其是被一个深爱着的女孩那样子拒绝，我不能接受被你那样不留情面的甩开，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就能说分手就分手呢，怎么就能对我一点都不心动呢。所以，我一直认为你欠我一个解释，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其实，你对我并没有那么重要，是我习惯了成功的滋味，才一直不能接受感情世界里唯一一次的失败，向晴，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哪会那么专心，用一辈子的时间只去爱一个女人。”他的声音平和的都不真实，“我真的不再爱你了。所以向晴，以后，再也不要因为我而掉眼泪了。”
　　她伸手扶住沙发。
　　“让你困扰了这么久，对不起向晴。”他缓缓向前走了一步，“下次，如果你见到我，我会很高兴听你喊我一声‘学长’，要是你愿意这么叫的话。”
　　“佑辰……”她忽然疯了似的追上他，他的腿那么长，步子又迈那么大，她怎么能追得上，可是，她就是要追，即使知道是徒劳，即使能追上他，她也无话可说。
　　“砰！”
　　就当她要追上他的一刻，眼前的那扇铁质大门重重的被他关上，将她牢牢的阻隔在屋子里。那扇粗陋的铁门，将这个世界分割成了两半，她在门的这一边，而他，就在门的那一边，可她出不去，他也进不来。
　　“佑辰佑辰……”她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无力的唤着他的名字，她拍的铁皮大门“啪啪”直响，“佑辰，我也不再爱你了，因为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所以我不再爱你了，我是怕你接受不了，所以一直让你以为我还对你念念不忘，可是现在，我不爱你了，我再也不爱你了，永远都不会……再爱你了……”
　　对不起——
　　梁佑辰，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就算我说上千千万万个对不起，也无法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会从一开始就与你擦肩，就算要我用一辈子的时间，去遗憾与你的错过，我也绝不后悔。
　　佑辰，你这个傻瓜，为什么到现在，到最后，你还要我安心，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相信你说的话吗？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相信，为什么还要说，为什么还要骗我呢？
　　她紧紧的贴着那一道铁门，指尖用力扣在门背上，抓的每一处关节都咯咯作响，她的身躯缓缓的往下坠落，任由坚硬的指甲一点一点划过铁皮，留下几道淡淡的印痕。
　　“以后，我不会再因为你流眼泪了，我保证……”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她再也不会让他看到她的眼泪。
　　他要她安心，她就让他安心。
　　“向晴，我知道你在里面。”很轻很轻的声音，穿透身后的那道木门，将她轻轻唤醒。
　　“辛宇的母亲住院了，他正在陪伯母做检查，一时半会儿，他还回不来。”
　　向晴睁开眼，头靠在门上，轻轻笑了。
　　“以后，我们都要习惯这样突然的见面。”他的声音里带着释然的轻松，“希望下次见面，不会再让你吓的要躲起来，不然，以辛宇的个性，大概会把我赶出去。”
　　向晴倚着门沿，都不敢挪动一下。
　　梁佑辰平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在耳边，却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向晴，你决定好了就不要再松手，不要回头，就算全世界反对，都不要放弃。你要相信辛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