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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八曲:江南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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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跳下马,行礼后,亦不知说什么好。旁边教我骑马动作的奴才在我耳边提醒着:“这是玛尔汉大人家的少爷小姐。”
原来是兵部尚书玛尔汉家的人,怪不得有些许张狂来着。
“姑娘可是十三阿哥身边的宫人?”那兆佳小姐随口询问来,我才明白胤祥前儿个的支支吾吾,原来他早就知道这“姚公子”同在塞外,还想瞒了我去。
“回小姐,奴才在十四阿哥身边伺候。”
“哦。”她若有所思,后又催着:“那敢问姑娘芳名。”
也对,我猜得出她的姓氏,也有人告知我她的出身,倒是我的一切她一无所知。
“奴才曹佳氏缃琕。见过兆佳少爷、兆佳小姐。”
“不必多礼了。原来是曹寅曹大人家的千金,珩钰有幸在这儿又碰上了。”她眼色一黯,朝着小娃儿说道:“不过,八弟,我们也该回去了,天色已晚,阿玛吩咐过,要提早了收拾。”
“就七姐你胆子小,晚回去一时半会儿不打紧。”那小娃子到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小小睿智,满脸大人的神气,回头同我说道,“怎么没见过你?别的阿哥身边都有太监宫女出行服侍着,只有十四阿哥身旁仅有几个小公公陪伴,倒把你养在帐内,好生奇怪。”
“呃。”既要回答,却连自个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胤祯倒也没把我养在帐内,是我自个儿怕骑马,又羞于人前骑马,搞得他每次都不好带去我围场。最多是让我跟在身后去看看风光,或者到几位爷的帐去谈些没大没小的事情。我哪有机会见到这英武的玛尔汉尚书的家人呢,“奴才不过是个小丫头,没的机会见大场面。”
那小娃子见我思索了半天才回答,也不多问了,毫无兴致地喊着累了要回去了,那兆佳小姐也频频摇头作罢,随了他回去。
不知是不是我自己的错觉,总觉着这兆佳小姐及不合适穿男装,也不完全合适穿女装。之前觉着她的行为偏女性了,这时又觉着她的举动也有些公子哥儿的味道。
我又喂了那匹白马吃些刚晒干的杂草,见着日头也要沉下去了,哒哒的马蹄声载着胤祥的身影回来。他不下马,只在我一旁停下,悠然说着:“受十四弟之托,带你去个新鲜的地方。把手给我。”
借着他的力,一下子上了马,靠在他身前,随他绕着一条人少的路疾驰而去。一路上,天色从橘色转为深蓝,一颗颗的星星从东方铺开,盖满天宇。骑马虽然累,但是习惯了之后真的很爽,爽在那凛冽在脸侧的疾风。
草原极其广阔,在夜幕之下与天接成一片,黑乎乎地没有一丝压迫,身旁的空气越发令人舒畅。马儿的步伐渐慢,视线里两个人带着两匹马儿的身影突显出来,从颗粒般大小到了全身而出,中终是停在了一大片湖泊旁边。
急忙下了马,低头行礼:“奴才见过四爷。”
他倒是没有发话,匆匆从我和胤祯中间擦过,同胤祥一路离开。转过头去,胤祯的眼里有着一丝茫然,转身拍着马儿,让我过去。
“先陪我走走。”
“好。”我自然地牵起他的另一只手,牢牢地用两只手攥住,“有聊什么吗?”
“有。四哥托我向额娘问好,聊了些五姐的事儿。”
领着我绕着湖边儿漫步,不一会儿就沾湿了他的长靴,我穿着马靴,也略带上了些水珠,湿润的感觉:“我刚才瞧见玛尔汉家的小姐了。”
他将注意的眼神终于放到了我身上:“那兆佳小姐不是总同他八弟在一块儿嘛,为何不提?”
“我只是想和你说,之前同十三阿哥在外,又见过兆佳小姐,今儿才知道了这珩钰小姐的名字。一来,不想瞒了你,把事儿都同你说了。二来,觉着世界真小,中国也真小,真是冤家不聚头呢!”
“中国?”
对呀!中国……这,诶哟,都什么和什么,“我的意思就是大清。处地域之中,这样的国家不就是中国嘛!”
“哪来那么多不正经的想法?来,上马。”
借他推弄的力气,我很容易踏着马蹬儿上了去。胤祯这匹马被驯服地很乖儿,在主人面前一等一地听话儿。
在我依依呀呀的尖叫中,他大声喊着如何拉缰绳,一定要保持上体的稳定,试着自己去找重心,不过,我总自我感觉着自己天分还不错,至少没有摔下马去,而且很快就能让马儿小跑起来,只是一个时辰的训练,马儿特别给我面子。
一声口哨,马儿载着我回到他身边。轻松地上马儿,拉着缰绳让马儿缓缓地朝回行去。
“看来,孺子可教啊。”
“哈哈!那是,谁让我天生聪慧呢!嘻嘻。”我放松着靠在他胸前,让他驾马儿,自个儿悠闲。说实话儿,腰板子真的特别酸痛,起码的时候肌肉要紧张起来,一下子放松了才感受到。
“看星星。”耳边呢喃声催着我往天上看,不免想起为胤祥吹得那曲子。
“我想告诉你好多事情。”
“什么?”
我停了停,思索半天,打算把心事都同他说了,只要他能理解就好。
“进宫那一年,敏妃娘娘过世,看十三爷心情不好,替他吹了一个曲子。”他保持沉默,我就继续说道,“那曲子现在没法儿为你吹啦,不过有机会替你选个更好的。”
“好。”
“这回若当真能去江宁,我想带个棋盘回去,能替我再做个吗?”
“好。”
“我还有个打算,要好好学做菜,研究研究,做一道与众不同的给你。在我心里,有好多好多从来没学过,但是也不知道从哪儿能学的,在家有空的话自个儿试一下。”
“别累着。”
一口湿润印在额头,我坐的有些晃悠,回头转去看他,哪知下唇又被他噙住,傻傻地转过头来。他的味道一路,从嘴角滑倒耳垂,让人好不自在。
“不累。”
“我今儿也刚托了四哥和十三哥能看住你。”
“什么嘛!”难不成我还会做什么不得体的事儿。
“还有。”
“嗯?”他的上臂贴着我的,拥得我有些热,忍不住羞了起来。
本是放慢脚步的马儿,现儿都停下来了,贴在耳边的双唇,警告地说着:“离太子远些,能多远就多远。”
太子?为何是太子?我从未与他有过任何瓜葛,连一次交流都没有,本就离他很远啊:“虽然不太懂,不过我记着就是。”
“那我们下马,走回去。”
他现行下马,扶着我,嘴里哼着大草原上的歌曲,满嘴满语,我一点儿都听不明白,只得傻傻笑着,听着,让风吹着,让他牵着。
带他一曲唱完,我也靠着他左臂轻轻哼唱起来,一首网络歌曲,歌词很俗,每唱到露骨之处之感弱下声去:
高山下的青稞
是这湾湾的河
我的心在那河水里流
蓝天下的相思
是这弯弯的路
我的梦都装在行囊中
一切等待不再是等待
我的一生就选择了你
遇上你是我的缘
守望你是我的歌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
爱你
就像山里的雪莲花
就像山里的雪莲花
(表示龚玥版本的实在太美丽了,声音很美丽!)
不断地重复着这首不知哪里听来的通俗歌曲,惹得他不断回头看我,又被我推回去,走走停停:“随便唱唱嘛!你自己进去,我回帐了。”
“还有!”
“什么?”
他一扯,我没能跑远,听着他最后的吩咐。
“等到一切都没问题了,我会把所有的原因都同你说。这次你是伺候在十三哥身边出巡,一切小心。”
“回去不是还有一段时间?”
“日里见面机会不多,夜里得回自己的寝宫,没多少见面的机会。”
同他说的一般,回宫之后就没什么机会能见着他们,除了日里要早早起身去书斋受学,晚了可能要与一众阿哥闲话家常,加之自己宫里还有福晋们需要安抚,他的时间大多已经不属于我,同塞外差距太大。好在颖慧这丫头各种门路,不知哪得来一本《和香方》与我。
起初,我顾虑着公主,不敢再碰香。反倒是德妃嘱咐我,要我好好地学了,还让我每隔一天抽两个时辰同宫里专攻于调香的谙达学习,说是怕宫里,特别是自己宫里,再有类似的事儿发生,让我好生学着!人一旦有了担当,也就有了责任,也有了害怕的地方。
看书上的细节,记下谙达说的点点滴滴,可是嫌大毛笔用起来太烦了,又拜托着人送些小毛笔来,顺便替我多带些装订好的小册子,让我当笔记本。日里的确是不闲着了,心想着,我在这厢也努力学习着,很开心很充实,连小水都发挥了原有的作用,不过不敢让它频繁地出去了。
另一方准备着圣上的出巡。家里的书信也充满了许多喜悦之情,只说是一切都为我打点好了,不过那也是匆匆一句,更多的是说如何如何照顾万岁爷,如何如何在十三爷身边好好伺候着,家里一切安好,无需挂念的。想起,上次塞外带了东西少,但是还是没能都用上,这回儿索性就带的更少了。
南巡路上,途径之地还算繁华,偶尔有那么几个偏僻之处,随行的人都十分小心。过了几日,就到了行宫内,仔细向胤祥打听着一路的行程,还有随行的人手。颇为意外的是那梦里的年羹尧也在队伍之中。只求胤祥有意无意地指点了给我看看,我好让自己不得罪这个主儿。
随行的宫人都很安分守己,显得我特别不知趣,不安分,最后也闲的实在没意思了。
一日里,去膳房取些茶点,倒是碰上了那个天仙般的姐姐。
刚进膳房,我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光说这茶具都有十几套之多,分散的茶叶有些装在瓯瓶内,有些摊开了散来阵阵清香,更有那宝贵的几瓶水各有“玉山泉”“珍珠泉”“伊逊水”的标记。
“竹符调水沙泉活,瓦顶燃松翠鬣香……”一个巧手的宫人带领着一众跟随的小宫女,嘴里时不时说着些富有意味的话儿。她细细地汲清泉、碾茶末、烹沸汤,而我只得傻傻站着,等着她们做完她们的事情。我扯了一个刚出去的小公公,打听了她是在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奉,名唤馨然。
“万岁爷的碧螺春必得万分小心,四爷茗品的阳羡月得用那惠山泉烹煮,十三爷那儿宫人来了吗?”见她停下动作,我伸了脖子,示意她我便是那十三爷一旁伺候的小丫头。
“你过来。”
我微微前进几步,不敢碰着什么:“十三爷说,那西山云雾……”
“已经命人备好,”她提起一旁的托子,我忙地接手,“一会儿差人送水过去接茶。不知四爷是否在十三爷处?”
“是。”那两个爷,整天粘一块儿,只有太子不在伺候万岁爷时,才一同去聊天。
“那就麻烦妹妹一同将阳羡月带了去。”原来刚才她一直在挑弄的是四阿哥的茶水,我也就稍稍等等,待那些个东西都放到了自己的托盘中。
转身正要走,又想起什么,想问问她。不过她倒也等着回我的话,只带了略微的好奇。怪不得能在皇上身边伺候着,一举一动都恰当到位,而别人的一举一动她都能领悟到其中的意思。能让梁公公也赞不绝口的,便是这馨然姐姐了。
“不知……这十四爷……”我少靠近了在她耳边问道,又怕被她怀疑就加了几个人,“十五爷还有十六爷都喝什么茶呢?”
她眼里的那点儿好奇瞬间变成打量,随后淡淡回答:“十四爷喜欢君山针叶,十五爷和十六夜还没有喜好,多饮花香。”
从身后一阵香气传来,惹得我异常好奇,又问了出口。
她笑道:“清香悠悠,飘忽不散,时浓时淡,若有若无。那是万岁爷几年前亲笔御赐的碧螺春,以前都唤作吓煞人香,妹妹被此香吸引,也算作正常了。毕竟,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晚梦,惊破一瓯春。”
“姐姐真厉害,妹妹才疏学浅,见识颇少,在姐姐面前真是粗鄙下人。”这些个话儿我才不是恭维呢,只是顺着平常别人说话的特点,说得重了些罢了。
“瞧妹妹说的。人说,焚香、弹琴、烹茶、待客,妹妹日里伺候的可是那头等大事。我不过是在万岁爷前伺候这茶水之事罢了。”
几句寒暄,可见她是个有分寸,也有亲和力之人,同我与同其他亲近的人绝无太大的分别,说说笑笑没有多少时间,我也得乖乖地取了别的果子点心,给两位爷快点送去。
回到这厢,发现这四爷同十三爷还在谈论治水的问题,我脑袋里瞬间蹦出“大禹治水”四个字,不免晃晃头,放下盘内茶果。
“你这丫头,难不成对我们说的话也有意见?”
四爷常来,倒也学会了拿我说笑。
“哪有?哪敢有啊!奴才不过只听过大禹和李冰治水的故事,对那国家大事儿毫无想法。只不过想起些俗事罢了。”我想起的是那军队的人,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以自己的□□作为沙包,阻挡洪水肆虐,结果落得下半身浮肿,不得有后了。
听我随意说了两句,他俩便接过我沏的茶,慢慢品着,眼神里各有所思,看得我好是郁闷,就怕我出了什么问题,惹得茶不合他们口味了:“这茶有什么问题吗?”
四爷轻轻摇头,倒也不答,只是胤祥接着:“茶绝无问题,我同四哥平日里对它的要求也不多。倒是被皇阿玛身边的宫女给惯坏了,越喝越有味道。”
我现在除了调香能够调出一些新的,差对我来说同天书差不多。在我看来,差不过就是闲聊时,抽空喝两口,养身提神的作用罢了。虽茶与茶之间区别还是有的,但是对我来说都是苦尽甘来之感,并无多少区别。我嘛,还是比较喜欢那些个有护肤养颜功效的花茶。
胤祥起身,不知从哪儿举了一个略大的盒子过来,送要给我。
我瞧着嘴儿,心想着里面是啥玩意儿,能够让他一脸自豪地送礼。打开盖头,不过是一个盖着盖的圆形瓷盒,我似是从公公那儿见过,试想了想,惊呼道:“不会是影青瓷盒吧!”
果然那一抹微笑的答案令我受宠若惊了,见他点头,开始捣鼓这个瓷盒,又泼了泼冷水:“该不会是赝品吧?”
“你自己去验明。下午我同四哥着常服去城里走一趟,可要跟着去?”
“要!”我叫喊着,其实眼里直盯着四爷,只有他同意了才算真同意。搁下茶水,他半笑着同我点头,无奈间又摇头,看得我心里巨开心。一面儿有了新的香盒,一面儿还能去城里走动,看着能否用用自己手里的俸银。
在内屋里随意地阅读着谙达留的功课,先将这佛道用香学习了七七八八,心里盘算着要在市面上挑一些大大小小的香盒,而不是再用首饰盒替代了。说不定还能遇见不错的香薰笼,镂孔盒,还有能做香囊的透气儿布匹。捣鼓着,发现时辰亦接近了。收拾了东西,特别是将那些贵重的沉香、檀香和书籍锁起来,就出门了。
我坐在马车外,同马夫一起看着街边风景,从渺无人烟的地段一直到繁华的闹市区前,大家伙儿便停了下来。一个身材健硕的常服官员来到马车前,我跳下身时,抬头看了一眼,不免怔住。他沿着我的目光看了看,发现我瞪得就是他,以为自己脸上身上有什么污浊,擦了擦,依旧没发现原因。知道四爷同十三爷一起下了来,我才回过神不再看他。
这就是年羹尧?
且不论他样貌的英俊,和那一股与生俱来的聪颖气儿,我最惊讶的不过是他同我梦里的男子那相同的相貌。七分诧异,二分茫然,仅存一分清醒。我匆匆跟着胤祥而去。话说,本不该有宫女跟着,为了让我来玩儿,四爷带了另一个特别安逸守本分的丫头,我连半句话都搭不上,真无聊。就因为那无聊,我时不时回过头侧过身想去看清楚那年羹尧的相貌,过了那诧异的兴头,我才开始觉着,他可真帅,这皇家能同他有的一比的也就只有九爷了吧。
十三爷跟着四爷,见了这块地儿的知府知县,还引见了一些文官查看几年内的资料,接着又让那姓年的和其他几人去找当地治水的官员。他暗地里嘱咐我,说是想出去玩儿就去,会有人偷偷跟着我的,我尽管放心便可。
住在宫里太久,用的使的都不需要自己准备,第一次上街,真发现了不能理解之事。本以为玻璃做的东西原该是比玉石、琉璃、云母这一类稀奇之宝便宜的,可是在店内玻璃制品价格之高让我瞠目结舌,也终究理解为何宫内玻璃制品稀少。大家多称玻璃为“料”,不理解我对其的称呼,可我真不适应“料”这个叫法。
结果,和老板研究了很久,不敢高价买那玻璃制品,只能挑着木制和瓷质的器皿,只要颜色素雅,花纹雅致,不会给自己惹什么麻烦的就好。我买了一些镂空香炉,悬挂的香球,还有精致的手工绣纹。平时就对什么朱钗宝石的不感兴趣,此番也只是随便看了几眼。
民间素来对檀香、沉香、麝香崇拜至极,所以三类香物虽供应量多,但是价格依旧不低。其实,我更喜欢各类花香,所以提取花香成了我最近研究的课题。将植物的精华碾磨出来只后大多不能保存太多时间。花瓣用于药物、用于食用还是可以的,要用于熏染,对我来说还是颇有难度了。
“小心!”一个人出神地漫步,猛地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拉扯到路旁,一辆马车穿过人群,飞速地驰往身后方向,吓得我冒了冷汗。
“多谢……”回过神,竟然是那年羹尧,难不成十三是让他跟着我,那我面子也太大了,“年……年大人。”
我微微低头不知说什么好,捧着手中包装好的盒子,念叨不出一句话儿来。
“下次小心点。”我又抬头,看他一脸的淡然,同我说着,“恰好经过,帮了一下,我还有事儿,姑娘自己小心,别晚归了。”
“是。”果然是我自己想多了,哪能让一个公务繁忙的大人,来看管我这个小孩子呢。
不过这个镇属于大清领土的南北交接处,饮食习惯既有南方特色又有北方风俗,一时半会儿,在路上行走,我还没有分清楚自己到底在哪儿。一晃神,走到一个风格诡异的建筑前,不免呆了。铁闸内,还有一个衣着奇怪,蓝眼金发的老者正欲踱步而出,后又转身回去。我不自觉地走了进去,抬头看着屋顶的十字架,脑海里蹦出来些许让我震撼的画面。晃晃脑袋,下了决心,走进去,或许我还能看得到更多吧。
这个建筑,外看分为三层,从内看都是空空的屋顶,并没有二楼三楼。一排排的座位,用的是木椅,还有几个木茶几插入,配着最前方的异人雕像,总觉着不伦不类。
钢琴?不对,这样子也太难看了。可是……
在大堂最深处,我翻起那层架子,更确认了心里的想法,这就是钢琴,只是同我记忆中的差距太大了。单手过了一遍音阶,不免感叹:“这是有多久没用,音都不太准了。”
“姑娘,你会西洋乐?”那个身着奇怪的老者,一时间出现在我身后。
“我……”本想是摇头,可的的确确是觉着自己会这个奇怪的乐器,“我不知道。”
看来他是西洋来的传教士,发音本就奇怪,估计听了我的回答,怀疑自己是没把汉语学好,哪知道我说的话儿本身就有问题。
“老先生,这琴可以让我弹弹吗?”
“姑娘想用就用,老……老……”他思忖了一会儿,又说,“老夫,荣幸之至。”
听着他的口音,我回想着友人跟着我学中文的画面,脑袋里一阵撕疼,不想去回忆了。晃晃悠悠,拉出琴下的钢琴椅,心想这设备还够齐全的。
弹什么?现在的手放在白色琴键上,有着别样的触感,刚才觉着那几个音,特别是高音已经不准了。估计能演奏的曲目也都很有限。没有多想,左手也附到黑白键上,配合着右手,谱出一曲《Magic Love》,悠闲自然,无惧无畏,依恋情深。海上钢琴师对风雨的淡然,对巨轮的不舍,对初恋的不解,轻轻泛起,畅在指尖。最怕,是那跨度太大的音区,手张不太开,好在,这曲子还没这个顾虑,就是速度不算慢,手里的感觉很生疏,很快我就在高(和谐人生==)潮段落,错了好几个音。本来那几个偏离的音色就让我特别不好受,弹错了,心里阵阵发毛,一遍一遍重来,直到顺手为止。
一个人享受着如此闲暇的时光,特别是在有钢琴陪伴的地方,对我来说真真是可遇而不可求。落下最后几个音符,让心绪漂浮在空落落的大堂。几声清脆的掌声,打破我平淡的心情:“哈哈哈哈!原以为曹家小姐不过只会做些闺阁中的绣花,想不到连西洋乐器也懂一二。哦不,这一曲可真是闻所未闻,比那进宫的传教士所弹,更为动听。”
我慌了手脚,慌了神,前一刻还是不惧风雨,后一刻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福身:“太,太子殿下为何在此?”
我谨慎地探看四周,竟然连个跟随的人都没有,心里念起胤祯所说地话儿,七上八下地发抖,连脚底都有些发软。
“见到本太子,如此慌神,本太子有什么让你特别害怕的地方?抬起头来!”
“奴才不敢。”这下才觉着自己连声音都是发抖的。
下巴瞬间被他一手捏起来,不止心里发毛,我现在真希望全身发毛把自己遁起来就好了,变成毛猴子,不怕吓不走他。
“太子殿下……奴才……”只觉着他的脸儿有些模糊,曹缃琕啊曹缃琕你是太没品了还是太没种了,这还没怎样,就热泪盈眶。
他的眼神一直都是那种看不懂我的神情,到没有太多别的意思:“以后,我让德妃娘娘多让你这奴才来我宫里走走。”
“这……什么……”什么意思,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若懂此乐器,我宫里正好有外国使节献上的。皇阿玛也对此很感兴趣,这下说不定得了一个不错的乐师。”
终于松开我下巴上的手,原来是想让我去他宫里弹钢琴,我太欠扁,总是咋咋呼呼的。不过去太子殿,我还是不愿意。心里估摸着一句话,“伴君如伴虎”,这太子从小到大就在“伴君”,何苦让我经常去那个伴着老虎的人身旁。要是预言属实,他是会被废,会被监禁起来的,真的是离他越远越好,即使胤祯不说,我也不敢接近他去。
“不愿意?”
心里一紧,想着现在的他还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听说是拿着贡品当贺礼送,万岁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奴才受太子赏识,是奴才的福分,岂敢不愿意,只是……”
“那就这样定了。”
霎时我顿住了,就是讨厌欲抑先仰的说法,这下真的还没说重点,就被他断章取义了,欲哭无泪的典型代表。
“天色已晚,跟着我的队伍,一起回去吧。”
我点点头,取回钢琴上的包裹,慌里慌张跟在他身后。出了大堂,跟上一群侍卫,然后见着他上马,自己也坐进了一辆别致的马车,倒还有别的宫人在里面。回到寝宫,四爷和十三爷眼里还是略有讶异的眼神,想来这事儿绝对和他们无关,难不成这太子真是无意中经过,听到了我弹琴,然后听了整整两个多时辰的乱弹琴?太可怕的遇见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太子在我心里,本该是个无功无过的人,我对他是有了一层先入为主的观念了吧。终于走回自己的阁间,觉着手指比脚底还要酸胀,可是脑袋最酸胀。这一下午的经历可能不算有什么波澜,可对我来说是与两个关键人物的第一次见面,实话实说,还没能缓冲过来。
可惜那时的我,还没有察觉,不是两个,而是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