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58、恩贵人（一）

　　一众妃嫔对这一变故似乎都很诧异，不过高兴的人只怕也不少，低了头撇了撇嘴角，虽说是降了位份，好歹也不算是太严厉的惩处，只要宁儿自个儿放得开就好，只怕是往后那些冷嘲热讽的言语，让人受不了．

　　太妃看起来很是疲累，那些妃嫔问了安之后，便让众人纷纷散去，一路上只听到众人议论纷纷，幸灾乐祸的言语不绝于耳，连我听着都觉得心揪不已，何况是作为当事人的宁儿，转头去寻她的身影时，已然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这个时候她也应该需要好好安静安静，希望不会有人去叨扰她的清净，对于宁儿，我还是有些信心的，相信她很快就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只是对于子若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总觉得有些怪异，太妃明言只要她实话实说，就会调任到太妃身边，可到了最后，她去的不是太妃那儿，而是回了我身边．

　　回头看了眼低着头的子若，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却隐隐地看到她微微翘起的嘴角，好似对于这样的结果，她觉得很满意一般，这件事就透着一丝古怪，好端端的怎就会出这样多的事情，牵扯了这样多的人，只怕其中并不简单．

　　心事重重地回到暖阁之中，似乎有些不同，平常那些宫人在自己目前从不会不苟言笑，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连点笑容都没有，狐疑地看着他们，好似是在隐忍着笑意，止住了自己的脚步，扫视着他们，直到他们都笑出了声，才稍稍心安．

　　子佩笑着走到自己身边，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扶着自己往里走，只见偏殿装饰一新，倒是让自己不太习惯了，怎么才这么会儿工夫，偏殿就大变样了呢，看来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吧，不过这样的转变着实太突然了一些．

　　＂娘娘，皇上说了，再过几日就是娘娘的芳诞了，若是在正日子布置就显得太过于仓促，也是对娘娘不够上心，所以今儿趁着娘娘出去，便紧赶慢赶地布置了出来，只不过这样的赶工多少都会有瑕疵，还请娘娘见谅，若是何处不满意，奴婢们也好快些改改．＂

　　这些日子以来，事由实在太多，连自己的生日都给忘记了，也难为他还记得这些微末的小事，心里的感动难以言喻，他这样的上心，只怕也羡煞了太多的旁人，带着淡淡的笑容进了暖阁，愁容却浮现了出来．

　　打发了其他人出去，只留下了子佩在身边，选秀的事情迫在眉睫，子佩留在我身边的时间也不多了，太妃让子若回到我身边，大概也是有意让子若替代子佩在我身边的位置吧，只是对于子若，心里多少有些防备和戒心．

　　沉默，让我觉得压抑和害怕，子佩也掩饰掉了方才满脸的笑容，她也是满心的忐忑吧，也许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的心总是悬着的，好似吊着十五个水桶一般，七上八下，心里乱得很，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暖阁之中，横竖只有我和子佩二人，也就让她坐了下来，道：＂今日一早去了太妃那里，除了发落了纵火案的事以外，也就是交代通贵仪和淑婕妤着紧办选秀的事情，只怕你也快要正式入宫为妃为嫔了，只是我尚未想到如何帮你．＂

　　子佩显得很是镇定，仿佛这件事情与她无关一般，只是一味的沉默，可这样的沉默亦让我觉得很是害怕，就怕她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而她却浮现了素雅的微笑，淡淡的，柔柔的，让人挪不开眼．

　　＂娘娘，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船到桥头自然直，又何必为此如此操心劳神呢，皇上对娘娘上心，可若是娘娘为了奴婢的事与皇上生了嫌隙，那就是奴婢的不是了，只怕宫里等着看娘娘失了圣心的人多得很，娘娘可别得不偿失．＂

　　到了这个时候，子佩倒开始有些退缩了，可是已经容不得有什么念想了，只要过得了关，那么就不必再这样烦恼了，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水，轻轻抿了抿，皱了眉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皇上开口．

　　看了眼子佩，微微叹息，道：＂你也累了好一阵子了，先下去休息吧，让子若进来伺候也就是了，她不在这些日子，我也怪惦记她的，有好些子话儿想和她说说，你也回去准备准备，过些日子，你也要备选了．＂

　　子佩起身刚走到门口，子若便端着水走了进来，很是殷勤的样子，回到紫仪宫伺候总比在浣衣局要好得多，可她毕竟在身边伺候多时了，也不见得她有这样勤快过，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方才和子佩说的话，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摆了摆手，让犹疑着站在门口的子佩回去休息，子若眼角一挑，端着水走到了我身边，道：＂娘娘，今儿个在外吹了一早晨的风，只怕也累得慌，脸上绷着想来也不舒服，洗个热水脸，也能舒坦一些．＂

　　试了试水温，倒是正合适，看来没在我身边伺候的这些日子，这些伺候人的功夫，她倒是一点儿都没落下，这去浣衣局洗衣裳，还真是个好去处，倒也让她长进了这许多，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擦了擦脸又净了手，道：＂好了，这些东西让人拿了出去吧，有些话我想与你说说．＂

　　子若交了东西出去，便到了自个儿的身边，恭恭敬敬地站下了，脸上满是凝重的颜色，好像下一刻我就会把她给吞下去似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在茶杯里续了热水，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水，却也不曾多搭理她．

　　过了好一阵子，她便开始有些不耐了，只是没敢在自己面前发作罢了，微微笑了笑，道：＂你在浣衣局也好些日子了，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了，如今你回到我身边伺候，也算是咱们有缘分，往后你若好生伺候着，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她倒是愣了愣，却没说什么，好像有什么话却说不出口似的，也不想去问她什么，脸上的神色很是怅然，心里也知道，其实她在浣衣局的日子也不好过，如今回来了，也不知道她的那个念头断了没有．

　　给了她一个塞了金瓜子的荷包，别的倒也没什么，不过讨巧是个宫里时新花样的，道：＂这个就给你压压惊吧，时下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回头也给你置办一些，往后子佩不在我身边了，一切就得仰靠于你了，你也是在我身边伺候多时的了，比不得那些新进的人，有些念头不是不好，只是也要看时候，断了对你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些话，虽说也是有些多余的，但也希望她听得进去，子佩他日成为嫔妃，也是太妃的意思，她们之间总是不一样的，宫里是个是非之地，总希望能够出去一个是一个，也好过老死在这无情的皇宫之中．

　　她低着头，默默无语，眼角却闪着一丝泪光，不知是为了无法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是我的话让她心里不自在了，但总好过她抱着不可能实现的念头，在宫里奢望着过日子，那样岂不是让她更加不好过．

　　＂娘娘话里的意思，奴婢一直都是知道的，在浣衣局那么久，奴婢也想明白的，什么都是个缘字，不是奴婢的，即便强求也只是枉然，也许能够时常看到，也是一件好事吧，奴婢是知道分寸的，往后会管好自己的．＂

　　哎，本也不想这样伤她，可不这样又能如何，断了这样的念想，才能让她过得舒坦一些，如今她的问题是解决了，可宁儿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她的那些姐妹们总会去关照她的，应该还不至于不理会她才是．

　　打发了子若出去，便歪在了榻上闭目养神，想着过几日便是自己的生辰，也许也就没个清净了，这几日好生养养神也不错，免得到时失礼于人前，忽然想起了什么，身边又没人在，也只得把话憋在了心里．

　　忽然，似乎感到有人正轻手抚着自己的额发，猛然间醒了过来，看到他正坐在榻边，微微吃惊，算来他也有好些日子没往自己这儿来了，今儿个是怎么了，突然就到了，还不让人通传，一个人坐在榻前也不支声．

　　＂皇上怎么也不出个声儿呢，吓了人家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是个采花贼呢，真真儿的不让人安生．＂

　　他轻轻地拢了拢我耳边的碎发，道：＂朕看你好睡，也不忍心让人扰了你休息，况且朕也好些日子没来看你了，心里怪惦记着你的，看你睡着，也正好仔细看看你，看起来，你似乎清减了些，是不是那起子奴才哪里没有伺候好了？＂

　　心里知道他是惦记着自己的，这样也就够了，有些事有些话，埋在心里烂掉也就是了，看着他的样子，也不比自己好多少，朝堂后宫的事，也够他烦恼的了，也不想再给他添堵，只是子佩的事又该如何呢．

　　＂我也没什么，不过这几日身上不自在罢了，况且选秀的日子也近了，宫里难免也会闹腾些，往后有新人进宫，只怕要忙的事情还不少呢，这几日不好生歇歇，往后可没多少好时候可以让我养神呢．＂

　　他也不过只是笑笑，点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个矫情的妮子，两人之间这般情景倒真是让人觉得惬意得很，开了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倒是先皱了眉，似乎很是不耐我的这个模样．

　　抬头看着他，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憋在心里也很久了，只是若说了出来，只怕你会不高兴，可不说，我这心里又不舒服．＂

　　＂你我之间，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何必这样支支吾吾又遮遮掩掩的，可不像你的为人了，朕命你赶紧说，憋在心里憋坏了，朕可不客气了，定要好生罚了你才是！＂

　　看了眼宫人所居的地方，闷了半晌，才道：＂皇上觉得子佩怎么样？我觉得子佩这个人很是稳妥，在我身边做事儿也是很妥贴的，我想着，若是她能在皇上身边伺候着，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我也能安心不是？＂

　　他皱了眉，不过很快就松开了，刮了刮我的鼻子，道：＂这才多长时间啊，就怕朕移情别恋，放了你不理，去宠爱那些将要新进宫的新人了，这么快就要安插眼线到朕的身边来了，可不带你这样做的．＂

　　虽然依旧是打趣的话儿，可依旧听得出来他心里是不高兴了，只是话都已经出了口，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会因此再不来我这儿，也不想他依旧心系着我，而太妃却再也容不下我．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子佩又有什么不好，她稳重又妥帖，让她去你那里，我还舍不得呢，你不肯就算了，她在我身边，我还觉得舒坦，回头我也去说道说道，一片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

　　我话里的意思，相信他一定是明白的，只是他这般说话，定是不愿意的了，心中哀叹，这件事情怕是就这样吹了吧，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要他不松口，我说得再多也只是枉然，也只好作罢了．

　　＂好了好了，这样愁眉苦脸的样子，好似是朕给你气受一样，既然你想让子佩到朕的身边来，朕应下也就是了，你话里的意思朕明白，原本朕只是认为，你喜欢她，收她做个干姐妹解解闷儿，没想到你也存了这样的心思，选秀的日子也近了，她在朕身边伺候着，挑个日子册封了也就是了．＂

　　抬头看着他，感觉自己的眼眶中有隐隐的湿意，没想到这件事情就这样轻易地解决了，真真是让自己哭笑不得，只是自己心中的无奈，又有谁知道呢，他也不一定明白吧．

　　扯了扯嘴角，浮现一抹无奈的笑容，道：＂臣妾替子佩多谢皇上恩典，臣妾还有一句话想说，皇上推恩愿纳了子佩为妃，臣妾有一提议，颁个封号给子佩，恩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