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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不要做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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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掐灭烟抬头的当口,夏商周就这样刺刺地扎进他的眼球。低着头颅,急匆匆的步子,从花圃的小道飞快穿踏过去,甩起零星的几点黄土,米白色的裤管擦过一边早已在秋风中枯黄的植物,粘连了几个小小的长着倒刺的类似种子的颗粒。然后带着它们上了车,打转方向盘,一会消失在小区转角。
欧阳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看的这么清晰,也许是离的不远的缘故,更或许是因为莫亭提过夏商周极爱干净。他看见那几点零星的黄土就记起来这么一回事。欧阳有许多男人都具备的一样陋习,习惯把穿过的袜子乱丢,东一只西一只的,莫亭洗的时候就会唠叨几句。有回两只袜子其中有一只怎么也不知道扔在哪个旮旯了,莫亭也没思量直接脱口而出:“夏哥哥就没有你的臭毛病,洗手台上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真是又快又轻巧,两个人都傻楞了几秒。他就攥着找到的一只袜子立在客厅中央,遥望卧室门口的侧身对着她的莫亭,近在咫尺的人却有种让他即使伸长了手也够不到的慌张。
或许她是心直口快,无意之举。可他怎能抵挡得住肺腑满满的酸涩和不甘。他低吼:“我能改掉这个你看不过去的破习惯,可是,你能吗?改掉动不动就拿我跟他比较的烂毛病!”他说的迅速而急切,滚滚的怒意,怒意之后还有委屈。他期待她给自己一点反应,可哪里有呢?她只是注视了几分钟,然后转过身去,门缓慢而坚定地在他面前合拢,连一丝缝隙都不曾留下。
是不是那时候自己心底残留的希望就被抽走了呢,心心念念的努力维持的那方天空出现了丝丝裂痕?
习惯真是样可怕的东西,总能在不经意间暴露你心底最真实的一面。
欧阳揉揉眼皮,看见楼道出来的三个人,最后一个是先见了肚子,然后瞧到了脸。有六个月了吧,肚子又鼓出许多,头发乱蓬蓬的,皮肤却还是粉嫩,一脸愤懑。原来是莫亭送她爸妈下楼……那么刚夏商周也在?
“这么快就登堂入室了?”欧阳恨不得冲下车去吼,这么急就要把他儿子改姓夏了?怎么就不问问他肯不肯?同意不同意?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姓夏的来做他儿子的老子!想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苦笑,现在的他跟夏商周比,在莫亭心里简直是天地,云泥的差别。若他真冲到莫亭面前去质问,她恐怕连“欧阳你还有这样的资格么“这样的话都懒得对他讲了。
口袋里的手机一首歌都快唱到头,欧阳才掏出来按了接通键。是何许。
“嗯,刚回来。“
“哪?蔷薇?”
“好,晚上我过来。”
一个小时前,欧阳才从临市赶回来,一路就开到了这里。原先的车叫他当二手车卖了,换了辆黑色越野,耐的住一路风尘仆仆。那车莫亭太熟悉,在小区也扎眼,那保安眼尖的很,每次都跟他打招呼,搞得他每次都要绕着那尽职的保安走。莫亭这样进进出出,也难保那保安不会提起。所以上次从医院回去他就立马就琢磨换车的事。何许上次就说有事找他,电话里一时也说不明白,前几天提到今天要回来一趟,电话立马追过来了。怒吼吼,跟他欠钱没还似的。
莫亭目送着老头老太出了小区大门,准备转身进楼道,向后移的脚步顿了一顿,眼风迅速扫过那辆黑色的车,复又继续动作,消失在门口。
欧阳被那略带狐疑的一扫惊了惊,立马发动车子扬长而去,生怕莫亭持着女人可怕的第六感杀个回马枪。
这是复杂且矛盾的心理,想见又怕见,不见觉得思念难捱,见了觉得时间难捱。更何况他和莫亭这种关系,离婚男女,留了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即便想撇的干净,依旧是处在不上不下的靠不近离不远的尴尬位置。
莫亭对着那越行越远的车子屁股皱皱眉,轻嗤一声。一开始她也不确定是不是欧阳,车窗的膜贴得严实,从外头瞧里面只剩黑漆漆的一块,可她只瞪了一眼它就飞快地跑了,她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是欧阳那厮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笨蛋!又拿指尖按按肚皮,“兜兜,看来你爸爸的种子也不怎么样,才三十呢,智力就退化成这地步。”肚子的小家伙似不满意妈妈的胎教内容,狠狠蹬腿从里往外踢了一脚,使劲扭了扭身子,整个肚皮都跟着波浪似的颤动。莫亭气急:“再抗议就把你丢给你爸给你找的那些后妈去!”小家伙安静了几分钟,又蹬腿踹了几脚才消停。莫亭盯着肚皮半响没说上话来,报复!这是赤果果的报复啊!
“莫兜兜,你这小白眼狼!看你出来我怎么收拾你!”吼完,莫亭大踏步端了茶几上的茶杯走进厨房。
一侧头就看见流理台的一角安安静静地躺着一盘金灿灿的蛋炒饭,饭粒细长饱满裹着金黄的蛋液,温馨而华丽。脸蓦地霎时就热烫。明显它已凉透,香味也微弱,一如那个吻,初时炽烈而后缠绵,到这一刻竟连气息也无剩下一丝。
“夏商周……夏商周……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手指攀沿上盘缘,细而轻微的跳跃,绽发出低低清越的回音。“即便是当初的我们也要学着去担离别的沉痛,即便我们现在已经学会承受这样的沉痛,可……还有勇气吗?”想毕,莫亭叹了气,跃动的手指静悄悄地停止,指盖抵上盘缘,轻轻一推——
“哐啷!”落地瞬间,那些金黄的饭粒欢快地迸散至莹白地转四处,盘子也裂成千百片,粉身碎骨的地步啊。莫亭又是晃头轻叹:“这样不顾一切的勇气,我是没有了……就算这次换你做这只盘子,我也不愿成为那散的七零八落的蛋炒饭。”
欧阳半拉“蔷薇”附着着繁复花纹的大门,里头的喧嚣已迫不及待挤出狭仄的门缝扑面而来。灯光闪烁下有妖娆都市男女明灭的脸,酒精的迷离,肢体的碰撞,黑夜深处的暧昧纠缠……欧阳穿越过,在黑衣白衫的服务生指引下已见到何许落在暗色中隐隐浮现的一角——雄雌莫辨的一张脸,龇着一口白晃晃的牙,正对着他来的方向,笑得异常……“明媚”。
“嘿,何许,你家小甜甜呢?”欧阳在卡座上找了一圈,也没见何许家的跟屁虫“小女朋友”。(作者旁白:要是你看见一个长的雄雌莫辩的一张脸的人攀着一个肌肉健硕的男人肉麻的喊“亲爱的小甜甜”的话,乃们不用怀疑,那就是何许跟他小女朋友,咳咳,落差极大的一对,也是极其混乱的一对,攻的像受,受的像攻。真真是没有办不到,只有想不到……)
“先把皮夹掏出来。”何许仍旧龇了一口白牙,双臂搭着沙发,架着二郎腿跟着音乐的节奏抖啊抖啊抖。扬起下巴,示意没得商量的余地。
“吃火药了你?小莱劈腿了?”何许小女朋友的闺名。
“他要敢我让他吃火药拌饭!欧阳,我呸!让你废话,赶紧的!”何许腿也不抖了,拿过玩骰子的盅子敲打玻璃台面,铿铿有力,抑扬顿挫。
“今天我看你是不对劲。”欧阳也乖觉,掏了皮夹子搁在一旁。指尖离开皮夹的那瞬触到那染着他体温的温润LOGO,蓦然记起,这还是莫亭买给他的。
“我要是对劲那才是不对劲!”何许就差没学弹簧球上下蹦跶几个来回。“做人要实诚,实诚知道吧?”
“知道了?”欧阳这下明白了,为的莫亭来的。
“你也太侮辱人民警察的智商了。”何许恨恨,招了不远的一个服务生过来,圆脸大眼睛,虎头虎脑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小二。”服务生毕恭毕敬道。
“嘿,就你了。”何许一拍大腿,“这名字好,这名字好啊!”
何许笑的狂狷,服务生小二已满是疑窦,挪脚准备找人手,大概又是一个喝高的,长的倒是好皮相。没想一只手重重砸下来,这手劲可真够大的,身子一歪,就差一个踉跄。
“好好呆着,何大爷我今天要做包青天,你就做那狗头铡!”
果……果真是喝高了,“狗……狗头铡?”服务生小二哆嗦,不会要叫他杀人越货吧?得赶紧……赶紧找老板去!
“就是陈世美的狗头铡!”何大爷大气凌然的拍拍服务生小二的肩膀道,“有你大大滴好处!”(允许作者飘过:包大人铡陈世美用滴是虎头铡,斩犯罪的文武大臣滴,狗头铡斩的是犯了死罪的平民百姓。不过何许拿狗头铡来对付欧阳也是没错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