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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四章 容身之所(待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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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筝与曹亭相见后一日便让赵轻蝉把叶律约出,说要当面请求他帮一个忙。赵轻蝉心里明白定是出宫之事。
赵轻蝉犹豫着向教坊走去,那本是她尽量远避的地方。上次与十一皇子相见后,叶律的言行让她心生恐惧――不是怕他这个人,而是怕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穿过梨园的时候,赵轻蝉不禁仰头望向那一园繁花。梨本是春花之物,而此处的梨树却奇异地在秋风中灼灼盛开。初见时,她也曾为这时令非物惊叹不已,只因它开得比她所见过的所有梨花都要美丽洁白,轻风过处尽是白莹。
据说早年有一位深谙乐理的皇室子弟出家为僧,某日在梦中得到高人点化,他只要能在九月初一从蜂点崖折得峭壁上一枝白梨便可得悟。这位子弟竟真的攀上蜂点崖,摘得白梨却不慎跌入崖谷,伤重临终之际,忽然想起出生之地,便顿悟梦中佛语,遣人将那一枝白梨送至宫中。当时的皇帝正是他的表兄,思念兄弟的他随后将白梨插入教坊之前的这片土地,想不到一夜之间,遍生梨花,晶莹洁白,如那子弟纯净无瑕的佛心。
赵轻蝉想,那位子弟所悟的,是否就是生于斯、亦没于斯的谒语?她又将没于何处?这深宫?――她并非生于此;模糊的故乡?――她连家乡在何处也已记不得了。她终将无所归依、无所寄托么?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赵轻蝉犹在暗自神伤,想必抬头展眉间这股情绪也如影随形了。
“小银远远便看见你来了。”叶律微笑着站在白梨枝条繁花交错的背景中,依旧一身紫衣。
赵轻蝉沉默地望着他,一语不发。她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走过来,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又在想什么?傻丫头,你总是在想些让自己难过的事。”
叶律欲伸到她发髻上的纤长手指被她闪开,她退了一步,抓紧衣襟对他说道:“司律大人,请随轻蝉而来吧!”
叶律一征,但随即恢复了不苟言笑的肃颜。“轻蝉,你何时才会为自己打算?”
赵轻蝉没有回答,只是转身便朝磬无别院的方向飞快走去。
他们谈了些什么,赵轻蝉没兴趣知道,只要叶律肯帮念筝,她也就不挂心了。进至内室,想起前几日亲自酿制的梨花蜜,她便从木柜取出来与桂圆果脯芝麻等调和成“七宝饯”,以前辰妃最喜欢她做的这道甜品了。
赵轻蝉寻思他们大概已谈妥,拉帘端出甜品。念筝低头尝了一勺,笑道:“轻蝉,你真是有一副巧手。”她略微笑了笑,这种话是许久不曾听了。
“轻蝉,可否把这花蜜也送我一些?”叶律的眼神让她不禁将目光移至盛甜品的碗盅上,淡黄的液体中映照着少女游移的表情。
“大人说笑了,这只是奴婢闲来无事做的,比不得大人常用之物。”叶律面色微微一征,少女的拒绝再明显不过了。但他迅速将这微小的动容收回,化作淡淡的笑容,转头对念筝道:“既如此,我定尽力为小姐办此事,告辞。”
“有劳大人。”觉着两人之间低沉的气氛,念筝也顺势起身送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轻蝉就盯着一盒花蜜发愣,连念筝到了身边也未察觉。
“这又是何苦呢?”念筝轻轻拿过她手中的花蜜。“你做这花蜜最想送的人难道不是他么?”
赵轻蝉惊地猛一抬头,只望见念筝惋惜的眼神。“我说的对吗?”
赵轻蝉慌乱地移开眼神。“念筝小姐请别再说了。”略一停顿,少女又无限怀念地望着那盒花蜜。“花蜜的酿法是娘娘教我的,十一皇子小时候闹脾气不想喝药时,娘娘就舀一勺到他嘴边,说这样便不会苦了……”她嘴角奇怪地翘起,“我总以为是这梨花有了灵性,可以带给人幸福,可它毕竟无血无肉,只是一华物。”
“司律大人最为关心你,轻蝉不要一味躲避。”念筝见她神情恍惚,忙扶她坐下。“有什么不快,也不要委屈了自己以及关心你的人啊!”
“念筝小姐,我只是一个孤女,而他是圣上身边的红人,以前的我单纯无知,与他朝夕相处并未感不妥,经过娘娘之事后,我才明白,我与他都已身不由己,与他走得越近,只会害了他……”言至此,少女已语带哽咽。
“既然如此,你还是去见了他。轻蝉你心里并非不想见他。”
赵轻蝉突然抓紧念筝的手臂,展颜一笑,那笑中有释然有哀伤:“听曹将军提起时,你可知我是多么羡慕念筝小姐呵!你马上就可以与父母团聚,而轻蝉连家在哪里也不知……”
念筝拍拍她的肩,“这全亏轻蝉肯帮忙,不管圣上答不答应,念筝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不是这样的!”赵轻蝉猛摇头,她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她是寻到了借口,为自己寻到了一个去见那人的借口。
“轻蝉你若是我家的女儿该多好,爹娘一定会喜欢你的。”念筝无限感慨地说道。“我若出得去,一定也会设法……”
还未等她说完,赵轻蝉却止住泪水,静静地说:“多谢念筝小姐的好意,可在这宫中却是最为天真的想法。我出不了这宫城,我的命运早已与辰云宫紧紧系在一起。”她抬袖抹去泪水,“该是用膳的时候了,我去准备。”匆匆逃去,仿佛再待一秒她就会被念筝彻底看穿。
不出十日,便有内侍前来传旨,准许念筝出宫。内侍深夜来访,带路的宫灯变幻着诡丽的色彩。
“姑娘最好明日就动身,他老人家指不定哪时又改变主意了。”内侍的表情也奇异地变幻着,似是催促着念筝。他侧目又对赵轻蝉道:“此事不可声张,明白了吗?”赵轻蝉低首道:“奴婢谨听公公吩咐。”心想,他不知又收了后宫多少好处,才得了个这等差事。
这名歌女终于要离开了,从此她的生活又将回复成一潭死水,那样也好。她应是高兴的,可是又为何会有一点失落,为着从此失去一个可以说说贴心话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