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如秋》多读书少睡觉

9、十周年快乐

　　晚饭比午饭还要丰盛。

　　就连唐冉这个亲女儿看了，也不禁发出疑问，“妈你这是提前过年吗？”

　　唐妈妈一边将装满饭的碗递给姜晚一边回答：“过节呀，当然要给你们俩好好补补，平常在外面吃的都没有营养，回家了当然得吃点好的。过几天回老家，咱们杀大鹅吃。”

　　唐冉皱着眉头嘟嘟囔囔，“我在外面又不是吃糠咽菜，怎么被你说的好像我在外面捡垃圾吃一样。”

　　唐爸爸将筷子递给两人，“别站着了，快坐下吃饭吧。”

　　唐家的饭桌是热热闹闹的，又有唐冉叽叽喳喳不停，几乎让姜晚产生一种自己是这个家小女儿的错觉。

　　饭吃到一半时，唐妈妈先举杯，“小晚，你来我们家过节叔叔阿姨是真高兴，阿姨希望你和冉冉能一直继续这样好下去，以后冉冉结婚了，还要请你来当伴娘。”

　　唐冉怪叫着举杯，“妈你能不能少操心点我的婚姻大事。”

　　姜晚的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谢谢叔叔阿姨。”

　　唐爸爸更直接，“来，一起干杯。”

　　四只杯子碰在一起，姜晚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颤了颤，不免眼热。

　　她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家庭温馨。

　　唐爸爸嫌啤酒不过瘾，去柜子里翻出珍藏的白酒。这几年在外工作，唐冉的酒量也锻炼了出来，换了个杯子陪着她爸喝。

　　父女俩都将未说出口的话藏在酒里，一杯接着一杯倾诉。

　　唐妈妈穿梭于座椅之间，忙着给三个人碗里轮流加菜。唐冉喝上头了，顶着酡红的脸没大没小嚷着“老唐继续倒酒”。

　　姜晚啃着碗里的鸡爪，心想，大概这就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老天不算薄待她。

　　在距离姜晚一千多公里外的地方，赵菀青也正在和家人吃饭。

　　比起唐家，赵家的晚餐要安静得多。

　　饭后的话题却是出乎意料的相似。

　　赵爸爸问了些创业相关的事情，是不是点评几句，赵菀青也虚心受教。

　　赵爸爸太忙，说了几句话就回书房继续处理公事去了。赵妈妈端着水果过来，关心她的私生活。

　　“菀青，公事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你的终生大事，有没有开始考虑？”

　　赵菀青捻了粒葡萄放到嘴里，往沙发上一靠，开口就是借口，“妈，我忙着呢，哪有时间谈恋爱。”

　　赵妈妈轻拍了下赵菀青的大腿，“你这几年哪年不忙，回回都用这个借口。上次你舅舅跟我提的那个人，我觉得还不错，要不你们见见？就当交个朋友，成不成再说。”

　　赵菀青“哎哟”一声，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我真的忙啊妈妈，n市的公司刚搭好个框架，招人、上下打点、客户、跑业务，我忙得都恨不得能有丝分裂，你看我的黑眼圈都多重了。”

　　赵菀青一边说一边指着脸上的黑眼圈凑近赵妈妈。

　　赵妈妈拿根指头将赵菀青戳开，“你忙那也是你自找的，你毕业的时候就跟你说了，进自家公司先从小职员干起，各个岗位都去轮转一下，锻炼几年。你死活不肯，非要跟爸爸妈妈借钱自己去创业，你是自讨苦吃。”

　　“那您和我爸都是白手起家，我肯定要追随你们的脚步呀，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那你也试过了，第一个公司倒闭了还不死心，干什么非得又跑去n市开第二个？”

　　赵菀青梗着脖子不服气，“第一个公司为什么倒闭您也知道原因，怎么能拿这个来说我？”

　　赵妈妈被她噎了一下，放缓了语气，“妈当然知道你的不容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进家里的公司，你去跟舅舅学学也好啊。总好过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可是妈了解你，你这孩子有点倔，尤其在跌过跟头的人和事上，你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妈。”赵菀青打断她妈的话，“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妈，这个道理还是你教我的。”

　　这话说得在理，她也确实说过。赵妈妈叹了口气，“算了，你自己想清楚就行吧，反正有家里给你兜底。”

　　赵菀青嬉皮笑脸挽住她母亲的手臂，“妈，我知道你最好了，最心疼我了，您肯定舍不得骂我的。”

　　赵妈妈嫌弃的拍开赵菀青的手，“去去去，你要不是我生的我才懒得管你。”

　　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疼女儿的，赵妈妈忙又起身去交代阿姨明天的菜色加道补气的汤。

　　赵菀青怕她妈一会又出来催婚，抱着手机上楼了。

　　中秋佳节忙公事是不道德的，员工都放假了，这个时间打扰人也不好。

　　赵菀青登上游戏账号，预备摇几个人一起放松一下。

　　一起打游戏的都是熟人，几人一边连着语音七嘴八舌聊天，赵菀青只是安静听着，没开麦。

　　柯小莹上线上得晚，她一上来姚珂就起哄道：“我们的新娘子来喽。”

　　听见“新娘子”三个字，赵菀青的手突然一顿。

　　另一个人接了句，“哎哟，我们的大忙人来了。办婚礼那么多琐事，还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跟我们打游戏，真是感天动地姐妹情。”

　　“什么时候给我们发请帖啊新娘子。”

　　柯小莹人逢喜事精神爽，声音都是喜意，“有有有，每个人都有请柬，大家有空一定赏脸来吃个饭。”

　　几个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聊，赵菀青仍然保持缄默，没插嘴。

　　柯小莹上线晚，下线早，大家都理解她忙，只说婚礼那天要轮流去给她老公敬酒。

　　柯小莹下线后，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去不去参加婚礼，要包多少红包，赵菀青没来由觉得烦，推说自己累了，就下线了。

　　赵菀青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干脆打开手机清理一千多张照片的相册。

　　她没姜晚狠心，分手以后也曾赌气删了所有照片，可是还是赶在30天前，从“已删除”里一张张将照片恢复到原位。

　　这一千多张照片，时间线横跨好几年，赵菀青换了好几个手机，还不嫌麻烦的把一千多张照片从那个手机传到这个手机。

　　照片太多，越看越心烦，她又去翻视频。

　　第一段视频画质有点模糊，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出是很久以前的视频了。视频里的人穿着粉领子的学士服，正一边跳起来一边把学士帽往天上扔。

　　“你要一边跳一边往上扔啊，姜晚。”

　　“都拍好多遍啦，你拍这个用来做什么啊。”

　　22岁的姜晚和赵菀青的声音伴随着6年前的夏日晚风吹进她耳朵里，吹得赵菀青眼眶生疼。

　　视频里的姜晚又一次把学士帽往上扔，结果砸到自己头上。

　　画面忽然有点慌乱，人脸一闪而过，被黑暗取代，只听见一个女孩子问另一个女孩子：“没事吧，砸得疼不疼？”

　　还有一个人一边大喊一边往镜头这边跑来，“赵菀青——你把我的相机捡起来！”

　　“坏了我赔你。”

　　视频最后定格在唐冉放大的脸上。

　　后来她去找唐冉要视频的时候，唐冉还故意为难不肯给，因为她情急之下把相机丢在地上，磕坏了镜头。后来她赔了一个新的给唐冉，又说了不少好话，软磨硬泡，才拿到这段视频。

　　赵菀青丢开手机，揉了揉眼眶。

　　那时候姜晚问她为什么非要这么拍，她只说是大家都这么拍，跟个风而已。

　　其实她是看见柯小莹跟她男朋友拍，说是这样拍一段，留到以后婚礼上放，等婚礼上的时候，再拍一段丢捧花的，到时候剪在一起，可以留作纪念。

　　现在柯小莹都要办婚礼了，她这段视频，却只能自己一个人躲在卧室里看。

　　别人的幸福过于刺眼。

　　而她也曾经拥有过同样的幸福。

　　手机嘟嘟几声，微信的提示音响了又响，赵菀青吸吸鼻子，强迫自己忘掉刚刚看到的那一切。

　　是姚珂的信息，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上线这么久都没说一句话，没打几局就下线了。

　　赵菀青随便找了个借口，只说是网络不好，声音断断续续，插不进去话。

　　姚珂又问赵菀青去不去参加柯小莹的婚礼，说其他人打算一起去，还在商量要一起买个什么礼物。

　　赵菀青犹豫半晌，在去与不去之间纠结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不去。

　　“我就不去了，n市的公司刚搭好框架，事情太多抽不开身，到时候你帮我带个红包。”

　　姚珂刚说好，赵菀青转念一想，又撤回了。

　　“算了，还是我自己转给她吧。”

　　就算人不到场，到时候也得微信上问候几句。

　　姚珂回了个ok的表情包。

　　“那我继续去打游戏了。”

　　赵菀青没再回，在备忘录里记下这件事。

　　她和柯小莹处的不坏，大学时还经常和她一起组队做小组作业，毕业后也还时不时联系，偶尔还上线一起打个游戏，现在知道人家快结婚了，没理由连个祝福都不发。

　　何况，姜晚搬去新宿舍之后，柯小莹对她也还不错。

　　赵菀青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她连姜晚受过的恩都一块记着。

　　应付完姚珂，赵菀青又重新点开相册，继续翻看起那一千多张照片。

　　看了半晌，赵菀青点开信息编辑，敲下一句“十周年快乐”，发送到某个人的信箱。

　　虽然她知道这封短信最终会被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