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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是谁的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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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你要我的真心有何用?”周冗顽强地同对方又战一回合。
“没用,但是太丑了。”
“……”周冗卒。
姜十三是个怪人,他的伶牙俐齿在他这里一点用都没有。
但玉兰岛上处处是怪人。
周冗扔了自己的衣裳,把杨子深和姜十三的那两件拿去洗了。
姽婳说的不错,进入玉兰岛,他着实和那个贵字不相干了,连洗衣服这样的事都要亲力亲为。
洗衣裳的地方是负责帮姜十三洗衣的孙婆子带他去的,孙婆子看起来很年迈了,满头花白粗糙的头发,腰深深地佝偻下去,沟壑纵横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深深的混浊的眼睛。
周冗唤了她一声,她转过来时周冗还被吓了一跳,差点失态。
克制了一下情绪,才堆起一个乖巧的笑:“阿婆,你是要去洗衣裳吗?”
孙婆子点了下头。
“能带我一起吗?我也有两件衣裳想洗。”
她又点了一次头,却自顾自地抱着木盆出去了。
周冗急匆匆地拿了衣裳跟出去,才发现她在院子里等着他。
他试图和她搭话,但是阿婆似乎完全不想搭理他,自顾地走路,认真地浆洗,始终没有回过他一个字。
周冗以为自己讨人嫌了,于是终于闭了嘴。
这时候的河水正冷,周冗的手被冻的发紫,和阿婆颤巍巍的手做对比,竟然说不出谁抖得更厉害一点,觉得很好笑,忍不住乐。
孙婆子却在这时候扯过了他的衣裳,把他推到了一边,帮他洗了起来。
多奇怪啊,明明不待见他,怎么还帮他洗衣裳?
后来王一告诉他,孙婆子没有舌头。
周冗披着被子,抱着汤婆子,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晾晒起来的衣裳,得知此事时震惊溢于言表。
但仍旧很怪,不说话可以做表情啊,跟戴着张面具似的一动不动代表什么呢?
王一悄悄说:“这岛上的人都这样,他们都不笑的,也不哭。像是一个个的木偶。只有我师父像活人。”
周冗深以为然,这就是当初他让王一认姽婳当师父的原因。
姽婳和这座岛有着格格不入的气息。
非要形容,就是一座死岛里住了个活人。
并且他莫名坚信,她几乎是唯一的活人。
他得走,他不能待在这里,如果时间长了,他会被这里吞噬同化。
出来几日,周冗始终没有机会想下一步怎么走,孙婆子的“怪”给他敲响了警钟,他得想办法走。
但也不能就这样走。
周冗看着晾晒在外面的粗布衣裳,时间太久,上面的血迹和脏污已经清洗不掉,在太阳下格外明显。
真讨厌,他还记得他是为什么来这里的……
王一这次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来找姜十三的。
王一这小子真是个武痴,对于武学日日勤勉,每有比试都痴痴观望。
但是人不太聪明,姜十三说的好听一点,悟性低。
姜十三面对他的求教,从来不会解释义理,只会告诉他接下来一段时间做什么。
这个徒弟与其说是姽婳的,不如说是姜十三的。
据王一说,姽婳不仅不教他什么,还总喜欢在他练功的时候来捣乱,有时往他脸上放只虫子,有时给他辫女孩子的辫子,还会特意在他面前吃香喷喷的烤鸟……
总之,全岛最无所事事、最荒唐胡闹的就是姽婳。
姜十三简明地告诉了王一接下来的任务,送走了他,忽然目光一转,落到了周冗身上。
周冗本来在欺负他房里的花草,被这一眼激出来老鼠一样的敏锐感知。
果不其然,姜十三开口便是:“看来你身体也无恙了,我教你练武吧。”
周冗咧嘴笑笑,试图把揪下来的叶片安回去。
这当然是行不通的。
姜十三已经走过来要抓人了。
“不不不。”周冗直接丢了叶片,站起来一边后退一边朝着他连连摆手,“我天生愚钝,学不来学不来。”
“武学一途不需要多聪明,坚持就好。”
“坚不了坚不了,你不知道我这个人,从小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对什么事都三分钟热度,没有这个天赋没有这个天赋……”周冗直接退到了墙上。
姜十三站住望着他,说:“可是你现在是玉兰岛弟子了,不会武算什么话?”
“玉兰岛弟子?我是谁的弟子?”周冗惊道。
怎么他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多了个师父了?
“我的。”姜十三道。
“哈?”周冗眼睛瞪的和铜铃一般。
“这不合适,这不合适,你这么厉害的人应该有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徒弟,我不行我不行。”周冗紧张的时候总是大脑一片空白,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往外吐露东西。
换句话说,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就想跑,刚好旁边是联通两个房间的小门,他扭身一拐就要走,被姜十三一把抓住了手腕,奇怪道:“你为何要跑?”
周冗一下子炸了毛,直接蹦了起来,想甩开他的手。
姜十三却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手指轻轻一用力,周冗就疼的脸色煞白,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姜十三手指摸了半晌,好半天才松了手,说:“你的手筋被挑断过,接的时候没接好,习不了武了。”
周冗尴尬地把两只袖子都扯下去,嘟囔道:“我就说了我不行吗?”
“另一只也是吗?”姜十三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又来牵他另一只手。
周冗象征性地躲了一下,放弃了。
听天由命地交了出去。
姜十三像模像样地下了个诊断:“得有十年了。皮肤没有疤痕,是用针样的东西刺进去挑的,是你们家的仇人做的吗?”
全被戳穿了,周冗反而不紧张了。
听到这话,忍不住勾唇一笑:“看不出来,我师父还是名医呢。但是,师父,你为什么觉得是我们家的仇人做的?”
“除了世仇,谁会对稚子下手呢?”
周冗笑道:“你真聪明。不过不全对。我教你,手段残酷,说明有仇,但表皮无伤,说明对方还隐藏着,不敢叫人知道。这说明,凶手是仇人,也是在身边的亲人。”
“是谁?”
闻言,周冗嬉笑道:“不告诉你。”
姜十三皱了皱眉:“别笑了。”
周冗瞬间正色。
他当然没有姜十三爱美,但也是人见人夸的好模样,总被打击着说丑,他接受不了。
周冗晚上没敢睡觉,躺床上望着外面的月亮气的牙痒痒。
姜十三是个讨厌的人,这些事情他本来记不住,非得提醒一下,这下好了,晚上肯定要做噩梦。
“为何不睡?”
“……咣当!”
就说了他讨厌吧,空长一张好皮囊,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哪有人深更半夜不出声地走过来,突然就说话的?
把他吓得滚在了地上。
“呵呵……”
那人还要笑!
周冗翻个身坐起来,直接在地上曲起一条腿仰着下巴望对方,一副痞子样。
月光之下,那张脸实在犯规。
周冗道:“深夜寂寞,缺个美人相伴,你来不来?”
姜十三并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而是问:“你想喝酒吗?听外面的人说,一醉解千愁。要吗?”
周冗眼睛一亮:“这里有酒?”
这么长时间了,他对岛上的物资贫瘠自然了解,这种非必要的东西,居然有吗?
姜十三点了点头。
“要!”周冗响亮地回答。
姜十三伸手把他拉了起来,还把一件黑色大氅给了他,然后和他一起出了门。
路上还挺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周冗脑瓜子不受制地转了起来:“你为什么叫姜十三?王一叫王一是因为他爹娘不识字,一最好记。你为什么叫十三?”
“我也不知道。”
“好吧,可能是岛主在你之前还有十二个孩子。”
“岛主自幼习《断雪魄》,此门功法需断情绝欲。”
“哦……那为什么有了你?”
“不知道。”
“那你知道‘冗’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冗’?”
“就是……”周冗扯过姜十三的手,在他温热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了自己的名,“这个‘冗’。”
“繁冗?多余?”
“对,真聪明。魏如兰觉得我多余,所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魏如兰是谁?”
“我娘,亲娘,我们长的可像了。”周冗说。
“你不多余。”姜十三平静道,和聊前面的所有话一样平常,他重新牵起周冗的手,说,“你的手好凉,冷吗?”
“没觉得。”周冗只觉得脸热。
姜十三用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握住了他,交握的地方开始缓慢地升腾起一股暖意,顺着周冗手上的经脉往上蔓延。
周冗稀奇地眼睛亮了好几分,好高级的汤婆子!
“这是在做什么?”
“帮你暖手,你的经脉好堵。”
“姜十三。”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在养你啊。”
“哈?”周冗费劲儿地想哪里不太对,“你为什么要养我?”
“不是你求我救你的吗?救了你,就要养你啊。”姜十三理所当然。
周冗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救人怎么能和养人联系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