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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浮生叶随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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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媚兰格格笑:“别说我没有提醒监军大人,历代碧云天的天后都十分重视后裔,如果洞房花烛-------啧啧,我很替大人的前途担忧啊。”
楚楚摊手:“既然姑娘都可以拐带天君出逃,我为什么不能与你家公主举案齐眉?”
朱媚兰笑容冷了:“我本来就是天后特地选来送给天君的玩物-------不然你以为,我这样的女子留在碧云天作甚么?”
楚楚眼睛险些没有脱眶:“哦?她把你------送到她男人的床上?”
朱媚兰冷笑:“说起来,就要感谢史天君了-------本来碧云天与世隔绝,与那些个自命不凡的神殿不同,从来不屑所谓的人间供奉,谁晓得我们这位国色天香的史天君,好端端地,非闹一出投海?要投海么,本来也不稀奇,只是轮到别人,就无非是一具具喂鱼的白骨,他为何就那么有能耐,非但不死,偏偏还跳到我们天后,哦,当时还是大公主的云舟上来!”
楚楚咋舌道:“于是你们天后,就对史天君?”
朱媚兰愈加冷笑:“那还用说,一见倾心,二见钟情,再看就不肯放手了。不过她拼死拼活跟阎王爷抢下了他的命来,却偏偏碰上个不识抬举的,一心只要求死--------”
楚楚哑然: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遇到这么丑的女人抢亲,确实还宁可死了呢!
朱媚兰口气中满是嘲讽:“你也知道我们碧云天是什么地方,他即便是死一百次,她也能叫他再活过来。只不过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他总是郁郁寡欢,看起来就像只剩下一口气似的,不过任凭是竹竿,架不住有人爱啊。我们大公主把他当心头肉,哪里舍得,就决定给他一点甜头,或则说念头也好。”
她指了自己道:“你别看是我站在这里,当初啊,起码有上百个像我这样的女子,被挑出来秘密送往碧云天。嘿,世家的庶女,很多还是养在外头的,那是最不值钱的。这么多人,被打散了一次次悄悄塞过去做侍女。这些女子都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那是使尽了全身的解数去勾搭他,不这样不行啊,天君的时间宝贵,十日之内若是引不起他的注意,就等于白来了。碧云天是什么地方?基本上,没有神脉的女子,如果连暖床都不会,那就只好等着被抛出去喂鲨鱼了。”
她神经质地笑:“我不想死啊-------都是因为他,他喜欢世家女子,说含蓄,端庄,娴静--------可是,她们不懂男人,我懂!所以,那些优雅的,高贵的,统统变成了血水里的残肢。你见过没有?那些鲨鱼,咔嚓一下,就是一个头,咔嚓一下,就是一条腿------呵呵,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看多了。我们天后,当然不是把她男人白白送给我的,她带我去看那些女人被扔下去的地方,就是要提醒我,在碧云天,她掐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楚楚都有些哆嗦了,试图把话题往回引:“看来史天君确实是很喜欢你,否则你怎么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呢?”
朱媚兰大笑:“我站在这里,只不过是有人希望我站在这里------但是,这么多年我都熬过来了,就这么白白做了她们的夹心肉,我不甘心,绝不甘心!”
楚楚有些明白了:“你是说,根本就不是你费尽心机救他出来,而是-------”
朱媚兰嗤之以鼻:“难道我会为了一个男宠,连命都豁出去不成?我若真是爱上这种卖色为生的男人,那才是我活到头了呢。”
楚楚觉得胸口有些闷,说话也委实不客气起来:“好歹夫妻一场,姑娘即便不爱,也应该给他留点面子。就连姑娘自己在碧云天,也不过是个床奴的身份,那试问姑娘,若是你没有了史天君在手里,凭什么来和我谈呢?”
朱媚兰怔了一下,随即嘴角便多了丝诡异的笑容:“看来大人果然是知道些什么------您放心,像史天君这么有用的东西,我怎敢随意丢弃呢。您不知道吧,我们天后大人既然放我在他身边,怎么可能他有事我能独活?他此刻就在山头乱转呢。刚才他这口气,不发泄出来,是不会罢休的,等他身上------自然就会回来找媚兰。”
她说得这般笃定,倒叫楚楚好不惊奇:“难道他不会自己走了么?”
朱媚兰扑哧笑了声:“走?他能走哪里去?他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禁不得饿,受不得穷,又不能没有女人,他便是有那个骨气,能走到哪里去?底下兵荒马乱,对峙的两位,都是我朝赫赫有名的人物,一个是李三绝,大人也看见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都说他死了,有那容易?定是那碧血蛇的诡计。要说这个人呀,可不得了,看着文质彬彬,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是出了名的连死人身上都要刮层皮下来的。说实在的,要是一般人,遇见了他,还不如遇到阎王爷呢。我们天君大人,虽然天天寻死觅活的,当真叫他死,他哪里舍得?”
她凑近了楚楚,低声道:“我知道大人之所以想娶公主,是为了从碧云天得到一件东西,但是,虽然天后肯定会死在公主手里,但以天后的脾气,即便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会把这东西给公主,她即便拿天君要挟,也是一样。但,正如大人所想,这件东西,极有可能,并不在天后手里,而是--------”蓦然神色一动,咬牙道:“这个蠢猪,简直没有脑子!”衣裾带风,已然消失在眼前。
未几,只听脚步踉跄,分明是两人相携前来。朱媚兰胸前有大片血色,整个人几乎依偎在史元坤怀里,犹自向他微笑。后者脚步都在打颤,声音中带着哭意:“媚兰,都是我不好,你要撑住!”
朱媚兰笑着摇头道:“傻子,好容易到了今天,我怎么舍得死?你放心,这白玉京的监军大人,道行极是不凡,又极有可能是公主将来的夫婿,他素来仁厚,我们求他的地方还多着呢。你千万哄着他一点,再莫任性了。”
史元坤低低应了声,又道:“我就是讨厌他看你那样子。” 朱媚兰嗔道:“再莫说孩子气话了,人家是什么人,哪会看得上我这种下贱之人。他若是真有这心倒好了,只要能护着史郎,媚兰是什么身份自己明白,还有什么不能舍的?”神色颇见黯然。
史元坤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引得朱媚兰一声尖叫,道:“你做什么?”史元坤红了眼,执了她手,低声道:“媚兰,其实,都是我没用-------”
朱媚兰呵气如兰,在他面上仔细吹了又吹,也红了眼,道:“史郎,刚才是我不好,不该拿话刺你,我实在是-------其实是我没敢跟你说实话,史郎,我们是逃不出去的-------”
史元坤面色刹那如雪,整个人摇摇欲坠,惊恐地四下环顾,惊问:“她们来了?她们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对不对?”
朱媚兰唇边泛起一丝冷笑,稍瞬即逝,柔柔道:“还没有。”
史元坤急得像没头的苍蝇,声音惶惶不可终日,道:“怎会如此?你不是说你很小心么,怎么现在倒跟我说出不去了?早知如此,不如求求颜儿-------”
朱媚兰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声音倒放得愈加柔了,道:“我是担心你熬不过她这些手段,所以兵行险着。你放心,到时候即便是媚兰受车裂之刑,也会护得天君周全的。更何况这白玉京,最讲究孝道伦常,有他在这里,公主为了将来的颜面,也不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你且安心与我在这里住上几日,等白玉京的人找来了,便跟了他一同前去,岂不两全其美?”
史元坤瞠目结舌,道:“什么?你想去白玉京,怎的不同我商量?”
朱媚兰笑道:“阿元,这碧云天的术法,你也见识过了,往日你有天后护着,自然是无所畏惧,今后,只怕就是我们的催命符了,若不能找个与之相抗衡的地方,天下虽大,哪里是我们的安身之地?再说了,当日你是天君,你们史家,自然是对你千般拱捧,如今-------”
史元坤哼道:“如今难道我就不信史了么?”朱媚兰笑道:“我这不是怕您因我受了委屈么?再则说了,万事以和为贵,这事若能这么解了,不是最好不过么?”
史元坤犹犹豫豫,突然想起一事:“兰儿,你说这位大人,与我们素昧平生,好端端的,他为何要帮我们的忙?”
朱媚兰面有戚色,咚的一声,双膝着地,泣道:“阿元,都是兰儿不好,兰儿刚才一直在求---------”
史元坤失声道:“你果然?”朱媚兰低头道:“没有!若非媚兰以退为进,那位大人怎肯大发慈悲,收留我们?”
史元坤将信将疑,向她上下打量,摇头道:“他肯放过你?”朱媚兰脸红了又红,附耳过去,悄悄说了几句。
史元坤愕然道:“天阉?”早被朱媚兰掩住了嘴。他的神色自然了许多,咳了几声,然后道:“兰儿,今晚不知哪里能够下榻-----”
逃命之人,竟然还惦记着下榻?楚楚实在对此君的脑残接近无语了。朱媚兰倒是习惯了,淡淡道:“我替你找个避风的地方,你且等等,我去问问大人可有什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