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尘絮》柳芥

56、尘絮

　　回到家，估摸着时间，夏栩在晚上八点左右给温寅打去电话。
　　她大约花了五分钟跟温寅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温寅：“我怎么听着这么玄乎呢？江絮不像是这种脚踏两只船的人啊？”
　　夏栩一边抓着电话，一边翻着手里的法典，“我也不想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温寅在厨房给自己打了个蛋，搅拌，下锅，“你要不去问问吧，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猜也猜不出答案。”
　　夏栩坐了起来，有些忧愁道：“我有点害怕，万一他和我说喜欢的另有其人，我可能接受不了。”
　　温寅把吐司放进吐司机，又在锅内放入几片香肠，“所以你之前跟他告白他没应你，你没追问就是怕他说出的理由你不能接受？所以选择不问？”
　　夏栩绕着手机挂件上的绳子，一圈又一圈，弱弱地应了声：“嗯。”
　　“夏栩。”温寅关掉火，对着空气叹息一声：“你在感情上拖泥带水的程度超乎我的想象，和你在法庭上也差太多了。我私心来说，觉得法庭上的你更耀眼。”
　　夏栩被温寅这么一说，像是打了鸡血，“行！那我现在就拉黑他，以后不和他联系了。”
　　温寅：“我信你才有鬼。”
　　夏栩：“哼。”

　　面对感情上的这类问题，夏栩希望的是对方能主动和自己解释清楚，而不是自己跑去和他对峙。
　　这样很没意思。
　　挂断后，她迅速拉黑江絮，包括电话。

　　“谁说我做不到。”

　　*
　　江絮当天就发现自己被拉黑了，电话也打不通。
　　前段时间他忙着公司的事情，疏于和夏栩的联络。

　　但他每天在闲下来后的第一时间，都要先给她发信息。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拉黑了。

　　面对红色感叹号，他叹出长长一口气。
　　拨通电话，无法接通。

　　“手机借我下。”他转头对着袁千野说道。
　　袁千野也没问原因，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江絮倒背如流般输入一串号码，拨了过去。

　　“喂。”
　　“夏栩。”
　　“......”

　　不到一秒，手机内的忙音传来。
　　他被挂了电话。

　　“你又干什么惹到人家了？”袁千野拿回手机，“别等下夏栩把我一起拉黑了。”
　　“不知道。”江絮有些无力。
　　“之前就和你说过，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你上去来个壁咚，用气泡音说着‘女人，你在玩火’，这还不让她爱你爱的不要不要的？”
　　“滚。”江絮从背后抽出靠枕，朝袁千野扔了过去。
　　“无情了啊。”袁千野接住抱枕。

　　袁千野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场景，多么的狂炫酷拽，多么的霸道，多么地展现成熟男人的魅力，可惜江絮不喜欢，他又给他提供了另一种思路：“那或者你去卖惨，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男主角为了留在女主角身边，把自己搞的遍体鳞伤，好让女主照顾他，然后爱情就开始了。”
　　“怎么个卖惨法？”江絮看似随口一问。
　　一看江絮感兴趣，袁千野这下就来劲了，“你在她面前装柔弱，发烧感冒晕倒三件套，配上你这张脸，没有人能抗拒。”说完袁千野还拍着胸脯保证。
　　江絮略带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土死了。”
　　“你管他土不土，有用就行。”
　　“......”

　　*
　　自从拉黑江絮以后，夏栩时不时能在附近看到他。
　　在食堂吃饭吃着吃着，对面坐下一个人，是江絮。
　　到教室上课，经常坐的位置有人，她抬眼一看，是笑着和她挥手的江絮。
　　在校园里走着走着，路对面会出现歪着头和她打招呼的江絮。
　　......

　　自从被夏栩拉黑后，江絮时不时地在夏栩身边寻找存在感。
　　他见缝插针地融入夏栩的生活。

　　见她在食堂吃饭，他坐到夏栩的对面，刚想和她打招呼，她端起盘子就要走。
　　融入失败。
　　他提前在教室里帮夏栩占座，可等她来了以后却只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就坐到前排去。
　　融入再次失败。
　　夏栩经常饭后消食的林荫路上，他尝试让夏栩注意到他，可夏栩像是没看见一样。
　　融入再再再失败。
　　......

　　整整一个星期，夏栩没和他说一句话。

　　江絮有时候也会想，要是恋爱能有一本全解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会对当下的情况感到无能为力。

　　周六这天上午，他本想去图书馆找夏栩，但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到了夏栩家楼下。
　　他抬头看向某一户，窗门紧闭，看看时间，十点十五。
　　在这里等等吧，他想。
　　......

　　夏栩因为老师布置的作业，在图书馆里忙得不可开交，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直到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她才往平板的时间处看了一眼。
　　都已经五点了啊。

　　她起身，看向窗外。
　　趁着雨势还没变大前回去吧。
　　......

　　站在图书馆门口，她从包里拿出一把气泡图案的伞，打开，沿着图书馆的阶梯往下走。

　　风里裹挟着的雨水轻轻落在她的脸颊。
　　她深呼吸一口气。

　　是冬天的味道。

　　雨水落在伞上，和气泡混在一起，就好像是天空往伞上不断地砸下气泡水。
　　夏栩站在伞下，旋转着伞柄。

　　这种心情，好奇怪啊。
　　明明不喜欢下雨天，但却能因为一把伞，慢慢喜欢上下雨天，甚至开始期待下雨天。

　　不知怎么，她想起了《雨中曲》那部电影。
　　她突然很想随着耳机里的音乐在雨中自由地舞蹈。

　　看了眼四周。
　　左边，有人。
　　右边，有人。
　　还是算了吧，毕竟她偶像包袱还是挺重的。
　　......

　　图书馆和她家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但等她走到大门口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
　　迎着细雨，她慢悠悠地逛回家。
　　但在距离她家十米左右的拐角处，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雨夜里，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蹲坐在她家楼下的花坛边上。

　　而此时，耳机内的音乐正好唱到高潮部分。

　　“I can't love you in the dark”

　　“It feels like we‘re oceans apart”

　　“There is so much space between us”

　　“Baby，we‘re already be defeated”
　　……

　　他双手抱住小腿，下巴搭在膝盖上，雨水打湿他的头发，额前的刘海软趴趴地垂落，看起来好不可怜。
　　像是被人遗落在这。

　　他正出神地看着地上，像是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人正撑着伞看他。
　　但也有可能是注意到了，可每次都不是他要等的人，所以也就不再抬头看去。

　　夏栩撑着伞远远地看他，眸底闪过一抹心疼。
　　她站了好久好久，久到...她自己都想不起为什么要站在这。

　　雨滴一颗颗砸落在伞上，沿着伞杆，落在她的心间，像是荡起阵阵涟漪般，传至四肢百骸。

　　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真的是输给你了。”

　　她一步一步走向江絮，带着那颗被他搅得七上八下的心，停在他的面前。
　　她把伞朝他的方向倾斜，将落向他的雨水隔绝在外。

　　“你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他听见她这么问他。

　　心迷失了方向，也能算作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她的声音渐渐散在晚风里，他突然有一种好想哭的心情。
　　月光和灯光交叠的光下，夏栩对上他缓缓抬起的双眸。

　　他的睫毛沾上泪水像是闪着微光，长睫下带着些许泪花，桃花眼里满是无措。
　　对上他的眼神的那一刻，夏栩就知道自己没救了。

　　即便他和另外一个女生走得很近，她也想要让他回到自己身边。
　　于是，她开口问他：“能不能换个人喜欢？”
　　江絮冲她摇了摇头。
　　夏栩瞬间气血上涌，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问他：“你、就、这、么、喜、欢？”
　　江絮点了点头。
　　“哈！”夏栩被他气到无语，她现在真是想找个榔头把江絮毁尸灭迹。

　　良久，夏栩从包里掏出另一把伞放在他怀里，“如果你没有其他话要和我说的话，我就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说完，她便转身要走。

　　不过她还没迈开步，就被一股力量扯住。
　　她低头一看，江絮拉住了她外套的一角。

　　他到底还想要怎么样？
　　夏栩面对他似乎总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现在的心就和这些砸落地面的雨滴一般，破碎不堪。

　　叹了口气，她回过身，朝他伸出手，“江絮，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我不会再管你。

　　江絮眨了眨眼，乖乖地回握住她的手，夏栩牵着他上了楼。
　　......

　　玄关处，他忽然站定不再往前走。
　　夏栩从储物间拿来新的浴巾，看见他还站在那里，“为什么不进来？”
　　“我淋湿了，怕打湿地板。”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可语气里却带着些许低落。
　　夏栩：“......”

　　他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要用这么这么萌的眼神看她！！！
　　为什么要装委屈！他是哪里学的！！！
　　她转过身去闭上眼，深呼吸两口气。

　　回过身，她走到玄关处，把浴巾打开铺在他的头上，狠狠揉了两把。
　　“地板不就是用来踩的吗？要是怕弄湿，干脆就别装地板了。”她自认为很冷酷地丢了一句话。
　　他扯下头上的浴巾，定定的看着她，没头没尾地抛出一句话：“你很喜欢揉我的头发吗？”
　　下一秒，他弯下身，将擦干水后蓬松的头发落向她的手边，柔声问她。

　　“要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