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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五) ...

  •   皇帝派木兰等诸将苦守南方战场,自己则亲率大军攻夏时,在他鞭长莫及的帝都平城,曾遭受北凉冯氏的偷袭。当时帝都的守军数量不多,而城内却是整个帝国的核心所在。
      皇帝出征前曾做了些防范北凉的准备,但那守将宜都王穆寿迷信巫卜,笃定嬴弱的北凉不敢大胆到来攻魏都,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孰料北凉新帝冯弘得了南朝宋文帝的允诺,并被其封为藩王,又见北魏同受夏、宋南北夹击,竟存了侥幸之念真来打平城。敌我力量悬殊,面对敌军的缓缓逼近,城内乱作一团。穆寿虽爵高位尊,却纯属祖荫使然,为人是个没有主意的,急得只差要主张逃跑。
      另有傅垣、安同等朝臣不主张合城避退,而是派兵抗击敌军。正胶着间乍闻京畿有小撮魏军阵前投敌,加入了北凉军队。消息传来上下震惊,人心低迷。恰此时白马公崔浩的学生、大司徒傅垣的公子站出来,朗声言明那正是崔公留下的三个锦囊妙计之一,“假意诈降”。并在众目暌暌下,将另两个克敌制胜的锦囊交给了熟于军事的北新公安同。众臣工商议后决定依计行事,请了德高望重的窦太后亲自带领皇族出宫视察军队、百姓,并将城中壮丁组织起来,编入军中,由早年曾随先帝南征北讨的安同亲率出城迎抗击北凉军队。看皇族镇定自若,将领们胸有成竹,城中民众情绪渐稳,士兵们也英勇奋战,很快就击退了敌军,守住了北魏帝国的根本。(参:太武帝传,但有本人YY篡改。)

      “好计谋!”皇帝难得喜上颜色,转而对崔公,“不愧是你的弟子。”略沉吟,“就封他为兵部侍郎,如何?”
      崔浩了然,皇帝对兵部尚书刘挈早看不惯,因朝上的微妙制衡又不得不放他在那里。此时派傅承恩去做刘挈的副手,明为辅佐暗是监督,实一招儿妙棋。退一步讲,亦是对傅承恩的首肯和重用。他忙以目光示意那傻小子上前谢恩,一手捋着胡须,感到欣慰地微微笑着。
      原来傅小子这招便是孙子兵法中的“将计就计”。殿上人杂,那“锦囊妙计”之说很快传到了北凉人那里,他们信以为真,将贪生怕死投诚的魏兵一个不留的杀死。他站出来一席话加上三个普普通通的绣囊,既稳定了己方军心,又杀掉了逃兵叛逆,更鼓舞了全城军民的士气,可谓是一箭三雕。更可看出其处乱不惊,便捷多谋来。而这些品质,正是兵部官员所必需。(注:这英雄事迹时北宋时期曹玮滴,偶大胆YY了一下。)
      傅承恩跪地谢恩,三叩首后方起,却看皇帝笑吟吟地望着他,“适才保太后派人来找你,快去吧。”
      他愣住,面上微红,竟有种与其大将之风决不匹配的忸怩。
      原来窦保太后见了傅承恩这般才貌人品,心中暗暗喜欢,想皇族宗室中适龄女子不少,便有牵红线之念。又听闻他雅擅丹青,遂借画像为名屡次招其晋见。
      偏傅承恩心有所属,虽佳人“已逝”,情犹未减,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她老人家的美意。
      皇帝看他站着不肯挪脚,微微笑道,“还不快去,”稍顿,灰眸瞧入他心里去,只说句,“太后问起,就说是在朕这里耽搁了。”
      傅承恩闻言心跳,带着丝隐约的企盼抬起头来,瞥见立在案侧的老师脸上满布笑意。他眼神一亮,复又跪地谢恩,“臣叩谢我主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帝只是轻笑,对崔公言,“你听他这两次谢恩,竟似后者为重。”
      傅承恩大惭,脸红得额角都要冒出汗来。正待再说些什么,却看太监总管宗爰进来小声回报,皇帝神色淡然,过了会儿像是觉得乏了,带着些心不在焉,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同老师并肩出来,忍不住那高兴劲儿,“先生,太后那里……”
      崔公却充耳不闻,若有所思地转身望着宫门方向,长长的叹了口气。

      春寒料峭。整个宫苑的草木刚吐出些绿意,被那回袭的寒意一逼,又瑟缩着退了回去。
      只窦保太后的慈元殿中,温暖又清爽,让人既感觉不到初春的寒意,又从那种舒润中切切实实感到春天的到来。这秘诀就是屋子里生着炭火盆,门帘子却卷着。地上不时轻轻洒点水,保持空气始终湿润,自鼻孔吸进去皆是种清新的春气,叫人一进屋便觉得精神畅旺。
      皇帝的亲姑姑、乐陵公主兰萱正哭哭啼啼,向保太后求恳叫皇帝不要罚她的无能丈夫穆寿去守边。
      说起那穆寿也是北魏开国功臣的后代,穆氏一族藉先辈之功勋,又因族中男子多体貌健美而成了历代公主所青睐的驸马之家。可偏偏她兰萱眼拙,看上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眼见他骄满大意疏于防务,又无能到面对敌军差点夺路而逃,真让她这个昔日娇矜的长公主颜面尽失。可气归气,恨归恨,闺房中怎么连打带骂加数落都可以,就是不能把她的驸马发配边关呀。这一来……可不是让正当盛年的她守活寡?
      保太后面对乐陵公主强大的眼泪攻势,始终和颜悦色地也不觉烦,却十句答不到一句。她知这次穆寿祸闯的太大,妄信巫卜之言而压根儿就没把皇帝的叮嘱当一回事。无论皇帝是要治其罪还是借机杀一儆百、彰显皇权,她都没的话说。何况兰萱那点小心思,无非是怕穆寿在边城天高皇帝远地拈花惹草,退一步让她跟去吃几年苦吧,又舍不得帝都舒适的生活……嗳,只是保太后自忖当年做宫女时公主待她不薄,不忍一口回绝罢了。
      她早年命运不济,年纪轻轻地便被犯罪的夫族牵连,被没入皇宫作了宫婢。虽在宫中操持贱役,但良好的出身和教养使她言语不俗,行进间不卑不亢,极得宫人们推崇。先帝拓跋嗣听到传闻后,特地召见了她并拨调其去照顾年幼失母的拓跋焘。后来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让她做了拓跋焘的养母。
      窦保太后年纪比先帝要长,姿容亦并不出众。之所以会被委以教养未来皇帝的重任,与其高贵发自内心的气质,以及和善的心性不能说无关。然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并非先帝的妃嫔,所以不存在争宠呷醋而危害储君的可能。不管怎么说,她以发自内心的母爱尽心抚养拓跋焘,而皇帝也敬爱她如同生母,更在亲政后正式册封其为皇太后,晋封其弟为辽东王。自此她由一名小小罪婢跃身成为北魏帝国的第一贵妇,却始终保持一颗平常心,宽以待人,待下扬善隐过,赢得了宫廷内外的一致拥戴和尊敬,并亲切地称其为“保太后”。
      兰萱见磨了这半日也没能听她说句有分量的话,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保太后却握住她手,“公主,”仍谦卑地采用旧日的称谓,“后宫不得干政……”
      兰萱的嘴角又开始下弯,身后的众侍女皆胆战心惊的颜色。
      换了任何一人都难免会觉得有些滑稽好笑,可保太后并不。她仍慈和平静地看着她,“但我答应你,会勉力一试。”
      新的眼泪刚流出来,嘴角却由下弦变为上弦,兰萱忙起身,不迭地谢着保太后,又坐了不一会儿便急匆匆地赶着回府报信儿去了
      “太后,您怎么……”身边的嬷嬷有些担心地问。
      她只是摇摇头,略显疲态地放下茶盏,“她这样哭闹,总不好不管。”皇帝毕竟年轻,政事上风急火燎的倒罢了,可这后宫……她总不能眼看这平静的粥锅沸起来吧。
      正说话间皇帝下了朝过来请安,保太后精神一振,忙让嬷嬷们准备皇帝自小爱吃的几样点心饽饽,油茶□□。而皇帝每次到了慈元殿,总是特别放松和愉快,吃起东西来也格外香甜。当下便在太后殿里传了晚膳,娘俩儿吃的尽兴,皇帝今天心情尤其不错,连吃几道菜都说“赏”,便有太监专门自别桌上一模一样的食盒里拨出菜来,给皇帝指定的妃嫔或大臣送去。
      餐毕由宫女们撤去桌席,母子俩移至暖阁中叙话。
      她婉转地提起穆寿一事,又言明最后还看他的意思。皇帝微微一乐,看入保太后眼中却是了然。原来他本就没打算罚其去戍边,只故意放风出去吓吓穆寿那胆小鬼,也好教他牢记皇家威仪,以后莫要再仗着自己是皇亲而肆无忌惮,目无法纪。
      两人又谈起共同看好的青年才俊傅承恩,保太后连道可惜,“好好儿的一个孩子,只是太痴了!”日前傅承恩向她和盘托出自己的隐衷,倒博得一份同情。又看是皇帝的意思,知此事不可勉强,只有作罢。
      皇帝向对男女之事看得极淡,不置可否的样子,只说要看那傅承恩以后在兵部的表现。闲谈间拿起案上的团扇,手绘的一幅嫦娥奔月工笔图,却让他看得发了呆,话尾亦消于无形。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同样诧异的保太后,“这扇子是哪位画师所绘?”
      “便是那新上任的兵部侍郎,傅垣的嫡子承恩呀。”保太后不明所以,却知皇帝所问必有其因由。
      傅承恩于丹青极有造诣,又因少时在乡村那段经历,并不拘于笔法,所绘人物虽不像宫廷画师那样讲究纤豪毕现,却很是灵动传神。保太后频召他晋见,虽托辞画像却也真有几分喜欢。当日她临时起意,拿过柄素扇来请他题绘。这一幅嫦娥奔月,柔美中自带种风骨,放下人间情爱的果决,奔上九霄的执意……竟自那画上自然流露出来,让人爱不释手。
      她为人慈和却不失敏锐,见皇帝的情状,似已非是“喜欢”,而是关系到什么紧要事。只不愿明言,一径关心地瞧着皇帝。
      却见他呆了半晌,抬起头来道,“母后,您这团扇可否赏了孩儿?”
      保太后一愣,没想到他只是这一句,含笑缓缓点头,“只要你喜欢,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给的。”话虽是每个母亲对儿子共同的心声,可她的儿子却是一国之君,普天之下,又有几样东西是她给得起而他没有的?
      皇帝起驾后良久,宫女们轻手轻脚地入暖阁,才发现她们本以为在榻上小睡的太后犹枯坐着,思忖着那世间罕有、能让她的皇儿动容若斯的究竟是什么。

      贯来持重的傅垣,这日满面春风地回到府中,闻下人报说少爷在练剑,竟纡尊降贵,连朝服也不及除地径往后院去。
      他这个儿子,本是丢出府去又寻回来的,原为继承家族香火,不指着他能有多大出息。孰料无心插柳,倒栽成良木。此子境遇奇特,反成文武兼修之才,照皇帝的话讲,“堪为国家栋梁”。这,可是上天赋予他傅家天大的荣宠呀!
      想到此节,傅垣笑得眯起了双眼,两道狭长的缝隙在那张白胖面庞上几要隐去。儿子如此出众,他做为老子也跟着露脸,自动将数年间对母子俩 “放逐”的一节记忆抹消。难为他居然真的心安理得!
      傅家历来重视对子弟的教育,但傅垣当年关注的却是正室所出的长子。不光重金聘下帝都著名的西席,更常亲自督其课业进度。傅承恩则是在其母的恳求下,傅垣才勉强答应让他捎带脚地作为伴读听学。小儿顽劣,因庶出身份在府中处处受气,反而更加要强好胜,学堂中俨然孩子王的架势,一众堂兄弟甚至他的嫡亲大哥都不敢轻易惹他。他虽在课堂上常捣蛋生事,但却有过耳不忘、目见能详的异禀。那西席怜其良资,不但不责罚,反而悉心教导,堂下犹时开小灶辅导,使其打下了良好的根基。却也因此招来了正室夫人的猜虑,唯恐影响到自己宝贝儿子未来袭爵,找个借口赶他母子二人出府。随母移居乡下后,课业曾一度中落。生活困窘中难为其母咬紧牙关挤出几个钱来,以诚意和苦心打动了村里的落魄文人答允给其讲学。虽条件艰苦,所学有限,但他天资聪颖又勤奋,琴棋书画,竟样样不落。更每每另辟蹊径,不拘于古法,有自己的一家之言。便是这点“求新求变”,打动了白马公崔浩,答允收他为徒,却是与傅垣自以为的官职爵位加“面子”无关的。
      他自小好动,上房揭瓦、爬树摸鸟等无一不能,身子素来强健。在乡下的几年里草原上放羊、风河里游水,甚至入深山去猎熊,练出一副好身板,不似一般书生那样文弱。回京后更常跟护院、武官等切磋武艺,其技提高甚快,一日千里。因他天性豁达大方,又无那些公子哥儿的贵气骄横,倒与众人打成一片。背着傅垣与他们更常以“兄弟”相称,换了便服去酒肆中吃酒。
      这一日他便在与新结识的武官在比剑。练得兴起处,院中剑气横飞,荡得草木不住摇曳,如遇强风骤雨般。
      那武官本刚随大军南征回来,原自恃战场经验丰富,不把这位小友放在眼里。此时久战不下,难免有些急躁,忽暴喝一声,左手也握上剑柄,竟双手持剑,登时劲力倍增,当胸一剑横扫过来,其势千钧。
      傅承恩见状却不慌,脚下一个巧妙旋转,身子斜侧着以剑锋上撩,正击在对方剑身上。这一下力道虽不大,但运得巧,找的妙,四两拨千斤,化对方的千钧力于无形。只听“叮当”一声,两剑碰而后分,旋即它们的主人亦同时后跃而分开来,摆好了凝剑对立的架势,却因彼此眸中的默契与互赏失了斗志,微笑着不约而同地收了剑。
      “好!”却听花廊下有人击掌称妙。傅承恩回头一望,见是傅垣,笑容却稍敛,遥遥行个礼,“父亲!”那武官自上前拜见过傅垣,知他父子必有事谈,须臾便告辞而去。
      “父亲找我有事?” 虽有血缘的羁绊,可他对这个毫无骨肉情的“傅大人”实在亲近不起来。
      傅垣却不以为意,知此子脾气吃软不吃硬,只笑道,“怎么,做了兵部侍郎,为父便找不得你了?”
      果然傅承恩原本疏离的面色有所缓和,躬身道,“孩儿不敢。”
      傅垣端正的胖脸上藏着抹狡若狐狸的笑容,“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皇上和太后都对你极为赏识。陛下今天还特地把我叫去,问……”咳嗽一声,无限惋惜的样子,“你这孩子,也不同我商量就回绝了圣意,真是——”他本待以严父的威仪教训一番,却正对上傅承恩执拗而毫不妥协的眼神,冰冷得像看陌生人般瞅着他,忙转了语气,“呃,好在上头并没怪罪,”略尴尬地望向仍一脸沉默的儿子,“皇上还召你明日入宫,要为你引见几位柱国大将军。”
      傅承恩这才惊讶地打破僵态,“见大将军?”
      “嗯,”傅垣不敢再提赐婚一事,“你以后在兵部任职,少不得要与他们打交道。六位柱国大将军直接受皇上统领,地位尊荣,这次陛下又亲自与你引见,必有其深意。”
      傅承恩点点头,想起那武官所讲诸位将军的英雄事迹,尤其是李亮与花平两位军中的传奇人物,心中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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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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