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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老屋子闲谈同忧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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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余晖落入石巷尾,凉意微。
宴尘撅着屁股捡完一地的法器,把布袋藏进袖口。赵赫咺则盯着他臃肿的袖子,靠在墙边一动不动。
两人相顾无言,都在想着开口如何解释。
宴尘率先道:“其实,我只是个摆地摊的,不小心碰到鬼了……你信吗?哈哈哈。”说完,他干咳了几声。
赵赫咺微微勾起嘴角,反问道:“其实,我是个捡破烂的,你信吗。”
“……”
宴尘现在还欠着人家个人情呢。见瞒不过他,便解释道:“这事说来话长,其实我是个落魄公子……最近正被人追杀,摆地摊是纯属无奈。你看天色已晚,要不明日这里见,咱们再叙?”
在宴尘殷切目光中,赵赫咺饶有趣味地说道:“行。话说回来,我也是落魄公子,真巧。”
余光中,宴尘瞄了一眼对方手中的蓝玉银戒,他嘴角抽了抽,“哈哈,哈,真巧。那不打扰,我走了!”
“对了……”赵赫咺叫住了他。
没等宴尘跑出巷子口,他身后就传来了对方的温馨提示,“这女鬼遍体僵硬,却反应敏捷,想必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不知宴公子贵府中有多少家丁,如若没有,恐怕这半夜是……”
宴尘本来不怕,被他这么一说浑身冒冷。他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毕竟那女鬼是实体,但转念一想万一有些东西飘进来了呢,那破屋子一个人都没有,他上哪躲。
宴尘立刻转过身去握住对方的手,真诚地说道:“那就叨扰赫咺公子了,还请务必让鄙人好好参观‘贵府’。”讲到最后二字,他还不忘加重语气。
这次不知为何反倒是赵赫咺表情抽搐了一下,“寒舍罢了,家徒四壁。”
“哈哈,你太谦虚了。”
宴尘心情郁闷。这人怎么这么爱跟自己抬杠?自己哪里得罪他了??于是他带着这种情绪跟人家走了。
一路弯弯绕绕,宴尘始终老老实实跟在人家身后,倒像只乖巧小猫。周围的建筑后退,前方巷道越来越破旧,他心里的“不和谐感也随之加重。
直到赵赫咺在一个老房子停下,“到了,我家。”
咯吱声中门被推开了,宴尘刚随着踏进了屋,就被惊掉的下巴。宴尘看了眼对方白俊的面庞,又看了眼屋子,跟对方的脸一样“干干净净”。这跟他家破房子有过之而不及了。
宴尘酸涩地开口:“你……你……还真是落魄公子啊?!”
赵赫咺道:“怎么,宴公子嫌弃?”
宴尘尴尬得想找条缝钻进去,合着自己瞎逗半天,结果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哈哈哈。”这已经是宴尘今天不知道第几个假笑了,倒霉的时候说个话也能呛水,“其实还好,我那破房子也一样……嗯?一样?”
同样的公子身份、同样的破房子、甚至在同样的时间碰到了女鬼。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宴尘忽然想起来了一个传闻,据说到了晚上,有些模仿鬼会把人带到偏僻的地方替命……不会被……
对方发现了他突然惊恐的表情,便上前一步询问。
“你……”
还没等对方靠近,宴尘先自己吓自己道:“你先别过来!”
赵赫咺上前一步,宴尘就退后一步。
宴尘大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对,你到底是不是人?”
“???”
此时赵赫咺头顶三个问号:他怎么那么大反应?自己家不就是破了点、远了点而已,很像凶宅吗?还是自己很像鬼?
赵赫咺看着宴尘这种见鬼的表情,又看看自己这座四处迎风的老房子,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赵赫咺只好无奈地扯出一个和善微笑,尽量和声和气说道:“我穷,只能住这里。你又不是没住过这种,你那房子还是我准备的。”
“我那破房子?为我准备?!”宴尘死死盯着他,这下对方更像要索他的恶鬼了。
赵赫咺只好开口向他解释,“前几天……”
这时一道男声响起。
“老大!”
门外突然进来个乞丐,风风火火朝里边喊道:“嘿嘿,我一切都安排好了,明天必置他于死地……嗯?老大?”
乞丐抬头望向赵赫咺那张已经冷若冰霜的脸,打了个寒碜。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老大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啊啊,一只乌鸦飞过。
宴尘和他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这是早上跟踪他的人。
没错了。
宴尘动作迅速,“火鸟幡!焚……”
“停。”
赵赫咺飞快两指迅速点在他的穴位上。宴尘瞬间动弹不得。
“你是想炸掉我家吗。”赵赫咺语气冰冷。
乞丐讪讪道:“老大……”
“滚。”
识时务者为俊杰,乞丐一溜烟又跑没了影。
赵赫咺现在觉得自己冷静得可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姓赵,赵家,你是记性不好?我跟你一样被害得家破人亡的。之前的话你当我框你呢?我前几天就知道你逃到这来了,你那栋房子是我安排的,不然你住哪?今天跟踪你的人是在保护你,结果被你发现了,我只好亲自出马看着,不然你今天就死巷子里了。”
赵赫咺叹气道:“总之我找你是需要你的帮助。”
宴尘被说得头晕,艰难地消化了大量信息。他看着赵赫咺的脸,突然回想起来,确是有这么回事。
几个月前,宴尘的父亲经常去见一个人,好像叫赵俞轩。自己偷偷跟过去看到过,那是个剑客,怎么想来那人跟赵赫咺倒是有好几分相似。
自己现在是安全的,再说了赵赫咺那实力想砍死他的话,在路上他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宴尘动了动眼睛示意对方自己明白了。赵赫咺便给他解了穴,“先进屋吧,边吃饭边聊吧。”
“好。今天真是对不住了,我最近大概是饿傻了。”宴尘这下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房屋了,外边庭院只有一个水缸。他发现进来的那个门是坏的。
赵家,破门,他想起了在茶楼听到的那件事,该不会?
于是乎宴尘装装样子,好奇道:“你这个门怎么有条裂,还是刀砍的……”
赵赫咺威胁道:“你到底进不进来,想在外边喝西北风是吧。”
宴尘只好马上入屋,他刚进去,就看见了一位满脸和善的老太太。
…………
一个时辰后,宴尘挺着大肚子艰难地瘫倒在椅子上。
这顿饭吃的他快撑死了。
赵老太太用最后一把沉重的慈爱彻底压垮了宴尘,“小伙子多吃点,看看这瘦的,都只剩下骨头了。那车重得很,你还把我推半天,肯定累坏了吧,不用客气,多吃点。”
谁知道宴尘今天摆摊时一个小小的善举会在几个时辰后刮出一场名为爱的风暴。
他本想求救于在一旁看戏的赵赫咺,但是这小子偷偷从头笑到尾根本没停过。
宴尘瞪了对方一眼,幽幽道:“说亲,门。”
赵赫咺听到后咳了一声,“祖母他真的吃饱了。你看他这身板,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吧。”
赵祖母乐呵道:“行、行。祖母听你的,看你们关系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宴尘和赵赫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马上别过头去,异口同声道:“我跟他关系不好。”
赵祖母置若罔闻,继续道:“现在的小孩子娇得很,心里话都不愿说出口。但是现在生活不比以前了,走的人到脚了,还活着的人就要互相帮助。”说罢,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
宴尘听懂了赵祖母说的话,大概是希望他帮帮赵赫咺,他勉强开口:“我和赫……咺认识也不久,不过大家处境都一样,这件事我肯定帮到底。毕竟,我自己也想查清楚。”
赵赫咺在一旁表情有些晦涩,赵祖母看懂了这孩子就是不好意思开口,便向宴尘说道:“赫咺这小子平日里应该就你一个能说得上事的朋友了,很多事他都不告诉我,怕我担心。他是很关心身边人的。”
宴尘点点头。他都没想到赵赫咺的形象今天在他的眼里反转了好多次。
赵祖母被赵赫咺用眼神提示了好几次,于是起身慢慢说道:“时间不早了,祖母得去休息,你俩慢慢聊。”
她移步走进东间卧室,心中暗想:只剩一间屋子,家里穷没有多余被褥,想必他们只能同是一张床。赫咺好不容易交到个朋友,她是肯定不能放过。再想到今天来说亲的最后却拉着姑娘跑走的媒婆,她大概也猜到了什么。祖母最后帮你一次,机会自己把握……
另一边房间,丝毫不知情的两人商讨了许久明天的对策,来龙去脉也是说了个清。
宴尘累得瘫倒在床,他突然发现床上只有一张被子。四周只有床边小台柜和一根竹竿上挂着几件衣服。他睡哪?
赵赫咺看出了他的窘迫,道:“我去外边睡就好。”
宴尘连忙道:“外边那个木头椅子你怎么睡?反正两个大男人,今天先将就着,我不介意的。”他心想,自己是来别人家里躲着的,肯定不能让主人睡外边。再说,晚上有什么东西飘进来的话,旁边多个人,能帮他垫背。
赵赫咺笑道:“行,你躺进去点。”
宴尘自然地躺在床上,缩进了角落。赵赫咺刚躺下,宴尘就问:“你不准备点什么吗?万一晚上敌人来了怎么办?”
床窄,两人离得很近,宴尘的头快靠上赵赫咺结实的肩膀了,说话声绕过耳朵有些发痒。
赵赫咺不自然地侧过身,清声道:“我早有准备,它敢来就是送死。先睡吧,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话音刚落,累了一天的宴尘直接熟睡过去。
赵赫咺轻轻起身将被子给他盖拢,关上了窗。
……
窗外不远处,一只黑溜溜的眼睛正盯着屋内。昏暗的树梢上站着一只乌鸦,等房屋的窗一关它便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