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洒兰雪》暮染

2、欢喜（二）

　　泽若有些高估自己刚醒来的身体，凭借本能行事的弊端不少，谁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昏过去了。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一定是会做梦的，做梦也一定是一些关于自己的往事，但泽若不一样，他做的梦很简单，可以说与自己无关。

　　他变成了这茫茫大雪里的一片雪花，随风而飞，晃荡在那雪原当中，最后也不知道消逝在了何处。
　　因为他醒了，还没来得及知道自己的结局，但心底漾起了点情绪。

　　在醒来的那一刻，泽若觉得自己身体哪儿哪儿都疼，但奇怪的是没有伤口，他也没有受伤。

　　那刻骨铭心的疼痛感几乎是刻在了浑身骨骼或者灵魂之中，一时间霸占了他的所有心绪。

　　泽若疼得眼前一阵发黑，他咬着牙硬是没吭一声，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有了些猜测，大概是因为死了又活违背了天道意志有了些副作用。

　　也是，天底下哪儿来的那么多白捡的好处，无论何事都会有它一定的代价。

　　泽若强行舒展眉头，他只想不动声色的捱过去，用右手手抚到眉目间时，自然而然就舒展开了。

　　疼痛在一阵一阵的减弱，这无边的疼痛终归是会有尽头的，泽若难免会好奇除了这近乎麻木的疼痛还会有什么代价。

　　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泽若神色不变的用左手把自己右手掰折了。

　　很清脆的一声响。

　　泽若很难形容这个疼痛是什么级别的，反正掰折手臂的疼痛远远比不上，甚至说他伤害自己根本感受不到疼。

　　他的恢复能力很厉害，不过一小会儿手臂就恢复如常了。

　　他近乎一个局外人般观察着自己，他知道这是不正常的。

　　于是他阖上了双眼，于疼痛沉浮间理了理自己纷杂的思绪，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本能给他带来了一些常识。
　　只是不记得往事了，但不是傻了。

　　泽若对那高天之上的天道无甚好感，凌驾于万物之上，俯视众生的天道意识，有什么可值得尊敬的？

　　他把这心中所想呢喃出声，毫不避讳会不会被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道意识察觉，但有人不认同了。

　　曦推开门：“天道理应被尊敬，就像那——”

　　“你来了。”
　　泽若疼痛已经过去了，他依旧躺在床上，就那么打断了曦的话语。
　　——没沉住气啊。
　　他垂眸，认同道：“天道确实理应被人尊敬。”

　　“公子方才……”
　　曦微微一愣。

　　泽若面色不变：“多谢姑娘。”他身上衣物完整，起身打理齐整，直接开口辞行。

　　曦反应力有些慢了：“公子何不一起？也好交个朋友。”

　　泽若听见“朋友”二字就有些烦躁，他不知道自己心底的恶意是怎么来的，但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仇恨厌恶。于是他的神色在那一瞬间冷了一刹那，随即礼数周全的回绝了，还添了一句：“我这人平生最不喜交友。”
　　“姑娘多次相助，在下谨记于心，想必姑娘也是不求回报的好心人吧，所以在下也就不谈什么有朝一日定会报答了。”

　　泽若起了些逗人的心思：“若是曦姑娘实在是放心不下，倒是可以当作是你欠我的，正在偿还一些恩情。”
　　“然后——”
　　“两清。”

　　若是一般人听到这段话，定会大骂泽若不知好歹，把人给予的帮助完全当作是理所当然甚至还反将一军。

　　不过泽若随后又添了一句：“玩笑话罢了，不必放在心上。”他也不想把人逗太过了，接着轻声道，“是我欠你的，定会偿还。”

　　曦愣愣的：“……好。”有些像是无话可说，最后抿了下唇，放他走了。

　　泽若往外走，帮人姑娘关上了门，没走几步忽然听到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不只是茶壶还是花盆，但他也没再回头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出来之后才发现这里是客栈，他继续往外走，等出了客栈之后，他才真正看到了雪原之外是什么样的。

　　而那间泽若曾经躺过的屋子里，出现了另外一个人，遮掩着身形看不出原本模样，嗓音压的很低，有一种诡异的矛盾感：“废物。”

　　泽若见着这些吵闹之景，忽然就踏实了很多，之前在雪原里他其实对再活过来有什么真实感，直到现在才多了许多归属感。

　　他是真真切切的活过来了。

　　先前的疼痛让他明白他是个活的生物了，现在的喧嚣烟火就让真正他有了自我。

　　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走了几步就被人给围观了，也不算是吧，只是他周围的人总会更密集一些，总会有些人自认为偷偷摸摸的看他。

　　泽若不得其解，他自己身上还是醒来时那身单薄衣服，大概是因为曦是个姑娘所以不好动他衣物，他开始思索起了莫不是因为衣物有异所以被人好奇的注视。

　　或是因为他容貌有异？

　　周围那不同寻常的热切的目光都快凝成实质了，泽若微微蹙眉，很是有些不习惯。

　　这时候有人走到泽若身前拦下了他，说话有些支支吾吾且手心因为紧张握得很紧：“您……您好，我，我很喜欢您身上的那身衣服请问可以卖给我吗？”

　　除去刚说话时有些吞吐后面算是一气呵成直接喊出来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可能也是觉得有些难为情所以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泽若。

　　泽若：“……”
　　从未听过如此要求。

　　泽若倒是面色如常，这种话一般听到的人可能都会觉得对方有病，但是泽若却问：“我这身衣服有什么值得让你喜欢的？”

　　说实话，这身衣服在泽若眼里实在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那人支吾了下，然后如实道：“您这身衣物，有着专属域外雪原深处那，”他对此好似有忌讳，不愿多说，就这么敷衍过去了，“的气息，似乎产自……”他停顿了下，似乎在思索，“情尽相思一族——”

　　泽若疑惑，情尽相思一族是什么？虽然疑惑但他也不曾表现出来，就默默的听着。

　　“域外雪原，九死一生，或者说是十死无生，很少有人能够活着出来，那雪原之下不知埋葬了多少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您既然能够活着从那里出来，想必也是修为高深……”

　　泽若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漫不经心的想了句：“不巧了，我死在了里面，也是那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的其中之一。”

　　那人还在继续，这时候说话倒是流畅了许多，看着应该是没那么紧张了：“不说那域外雪原，就单论那情尽相思一族出品，我也是非常想要的。情尽相思一族向来神秘又自诩不问世事，在神界的庇护之下也没谁敢去找麻烦，也没谁有胆子敢去试探什么。他们生来就极擅长制作一些法器，甚至有传言称情尽相思一族，生生世世与爱人错离，有缘无分，可以称作是情劫，情劫没度过去陨落的的他们可以化作灵泠花。”

　　“灵泠花有一种特别的用处，炼器的时候融入可以大大提高成功概率……且那人生前的法力能力皆会在那法器当中，因此深受世人追捧。”

　　“情尽相思一族出品的法器，不管是什么都会自带一个基本的能力，那就是关键时候可以护住神魂，也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泽若此刻心情是愈发不好了，但他又想多知道一些也就只能被动的听着，最后还是没忍住打断了：“你打算拿什么来换？”

　　那人眼睛一亮，立马把一个光莹的镯子小心递给了泽若：“您看，这些可以吗？”

　　泽若接过去观察了一下，同意了，他顺手就戴在了手腕上。
　　那镯子如白玉般，只是其中又掺杂了一丝血色，混在其中却又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走吧，找个什么地我给你。”

　　这时候人群又自动为他们分出了一条道，不过这些人目光依旧灼热。

　　泽若不由心想：“这位公子倒是有些本事或者什么身份，这些人这么容易就给让出了一条道。”

　　那手镯也不简单，大概是个空间法器，里面有不少东西——衣物也是其中之一。

　　泽若这时候又问了句：“你当真是想好了？”

　　“自然。”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泽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他听见灵泠花的时候头有点疼，下意识烦躁，他也不想自己身上穿着什么人骨血真灵的东西，这样交换也好。

　　不过护住神魂——泽若直接忽略了，他不需要，用不着护，大不了一死。
　　他对死亡没有畏惧，反而期待着早日到来。

　　那人落后泽若一步，泽若摩挲着手镯，不经意的开口：“我在域外雪原闭关了很久，听闻近日冥界圣女大婚——”

　　都用不着他说完，那人就接着话说下去了：“这是天大的喜事，所以您出关也是想着去看看吗？也对，那场面可不容错过，若不是……”他说着有了些许沉默，不过很快就又打起精神，像是早已习惯了，“我也想去看看，夸张一点，史称万年难遇。”

　　这大婚倒是闹得人尽皆知了。
　　泽若有些好奇，到底是何等的盛景，但他对其大婚本身又不感兴趣。

作者有话说

　　我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