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洒兰雪》暮染

3、欢喜（三）

　　泽若边走边听旁边那人讲述这六界的一些趣事，也借此机会对如今的格局了解了些，至少不再是一问三不知了。

　　这里的景色多变，穹宇之上悬挂着一轮弯月，时而有着点点星光划过，始终亮如白昼。

　　“我好像还没介绍过自己，如此唐突，抱歉。”那公子有些赧然模样，“我叫苡歌。”
　　“苡歌，”泽若重复了一遍，这时候已经走到了桥边，一旁刚好有棵柳树，他顺手折了一枝，道：“好名字。”
　　苡歌认真道谢，他目光转向那些随风晃悠的柳树枝条，道：“过了桥再走几步就是我的一处屋舍了，公子可以在那里换下。”

　　“好。”泽若捻着那枝条，这一路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着实有些多，若不是与苡歌同行，恐怕会有不少人蜂拥而来堵住他。
　　与苡歌同行好处不少，有人主动开路，无人再前来打扰，一路上还能听些他如今需要的重要信息。

　　泽若这时候往水上瞧了眼，一时间有些愣神，回神之时他看向苡歌，有了点不易察觉的焦急：“你有——”话刚出口又被他咽下，因为没必要。

　　泽若到地方后换下那身衣服，从那手镯里挑出了身玄袍，暗色花纹晕出了几幅画卷。

　　他在镜子前观察了下自己如今这副模样，手镯里白色衣服不少，但泽若看见白色就头疼。一醒来面临的就是满目的白，后来又一直穿着白色的衣衫，若不是别无选择，他可能在刚醒来就将那身衣服换下来了。
　　现在正好如他所愿换下来了。

　　泽若这时候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他会被那么多人看着了，别的不说，单论那张脸，好似无论什么在他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很漂亮的一张脸。

　　曦当初半天没说话大概也是因为实在是找不到言语来形容吧，说实话这一路上泽若见到的好看的人不少，个个都是顶好看的。

　　泽若也没想到自己能有那么好看，既然如此，路上那些灼热目光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绪一时难以平静，好半响才出了房间，他看见苡歌等在院里：“耗时有些久。”

　　苡歌忙道：“无妨无妨。”

　　“衣服在里面。”

　　泽若同他道别，苡歌稍显失落，但还是礼数周全的送了他一程，未曾挽留。

　　与苡歌聊天泽若倒是受益颇多，虽然泽若一般是沉默的，只是偶尔才说上两句，但苡歌还是说的很起劲，许是太久未曾与人这般畅聊过。

　　泽若离开这里时是踏上了传送阵，这里不曾有过黑夜，这座城隶属神界——名为永昼，刚好就在域外雪原的边缘，世世代代都在这里。离开这里只有通过传送阵，当然，若是实力足够，也可越界而行。
　　传送阵符文极杂，上面还散落着许多大红的请帖。泽若捡起其中一张看过，是冥界那边递过来的，邀请他们前去，但不知为何全都散落在此处，泽若猜测这大概也是外界接触这里的方法。

　　这里有些像是与外界隔绝开了，但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吧？——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么？

　　但泽若没想太多，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没什么必要想那么多。

　　天穹上的星辰依旧闪着，偶尔有些划过穹宇掀起星雨，与这片天空相映生辉。

　　他还会来这里么？
　　他不知道。

　　泽若踏进传送阵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有血气环绕，浸人心骨，令人心生寒意，但泽若只是在手镯里面有扒拉出来了一个银白色的面具，上面有很简单的花纹，泽若也不知道是什么花——但挺好看的。
　　简洁而大气。

　　泽若戴上面具，顺便也从里面翻出了发带，把自己那寒碜的布条换了下来，是一条墨色夹杂着银丝的发带。这时候泽若也想起他之前从衣服上撕了布条下来，他先前忘了——这么想着泽若莫名觉得有点对苡歌不太好，他拿一件已经被他穿过还撕过的衣物换了那么多好东西。

　　为什么他说好东西呢——直觉，没错，来源于他的直觉，他不傻，能够察觉到手镯里的东西价值连城以及那个手镯就是无价之宝。
　　但为什么会被拿来交换呢？

　　这里面会有什么骗局吗——应当不会有，他能感觉到苡歌是很真诚的，也没什么必要骗他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泽若先前把柳枝放进了空间里，现在又给拎了出来。
　　他随意挥舞了两下，柳枝所过之处，在这大阵之上留下了痕迹，他一时有些怔愣，万万没想到这阵法这么脆弱。

　　又把柳枝放了回去，泽若盯着那划痕沉思着，应该不会找他索赔，他没有毁坏……毁坏也只有那么一点，对大阵本身没什么影响。

　　泽若踏出传送阵后，发现自己到了一个荒无人烟之地，周围泉水流动着，大雾渐起。
　　琴声悠扬。

　　琴声……哪里来的？泽若没升起什么防备，只是疑惑了一瞬，毕竟也算是他闯入了这里，他慢慢往前走。

　　不远处泉水处有个人在弹琴，一身红衣，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里很像是仙境，毕竟仙气弥漫——不，泽若比他更格格不入，他那身玄袍显得他有些像是反派。
　　他脑子里的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倒是有些想笑。

　　那人一曲终了，悠悠然转身，在看到泽若的一瞬愣住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往前走几步，中间隔着朦朦胧胧的大雾，倒是有几分不真切，他有些哑然：“你怎么会在这儿？”

　　泽若琢磨着，这里是不是不能随便有人来，不过毕竟是他闯了人家的地方，先行表示了歉意，又道：“无意叨扰阁下，只是，我该怎么出去？”

　　“叫我慕言就好。”他在离泽若不远处停下了，“我带你出去吧。”

　　泽若道了谢，他看清了慕言的脸，本该非常俊美的脸上多了条黑色的裂痕，从眼角蜿蜒到了下颔，显得有些骇人。

　　“你想去哪儿？”

　　或许是因为慕言太久不曾说话了……泽若心想，待在这种地方或许也正是因为平日里不会有生灵出现所以很久不曾说话，以至于嗓音难免有些沙哑颤抖。

　　泽若：“冥界。”

　　他其实也不知道能去什么地方，但目前也就这个地方常常听人提起，时常有人提起那什么第一美人大婚。
　　不过那里大概去凑热闹的生灵有许多，多他一个前去打探消息也并不突兀，还能去瞅瞅是什么样的盛景。

　　“……你要去那里么？”慕言没什么惊讶，他只是重复了一遍那个地方，眼神有些复杂，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刚好，顺路。”又添了句，“我也要去。”

　　慕言走到了泽若身边，他们身量相仿，只是泽若偏瘦弱些，刚醒不久身体还有些差，慕言看着泽若那双眼睛，里面有一闪而过的霜雪颜色，他随口问了句：“刚从永昼城出来？”嗓音嘶哑低沉又带着点颤抖，“域外雪原怎么样？”

　　“你……”泽若刚想问些什么，又想起之前苡歌也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刚从域外雪原里出去，大概是真的有什么他目前不知道且无从辨别的而他们知道的一些气息吧，“是。满目清白，天地间一片苍茫。”
　　或许正是因为在域外雪原待得太久了，泽若的嗓音始终带着在里面沾染上了霜雪气，清清冷冷的。

　　“走吧，我带你出去。”

　　许是因为慕言对他太过友好的缘故，泽若从初见慕言的警惕不过在几句话间就大致松懈了。
　　许是这片土地蕴含的悲伤太多了，那些若影若无的哀鸣缠绕上了他。
　　反倒是在泽若心底升起了些许难过。

作者有话说

　　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