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璃纪事》薄雪万里

37、潼霜（1）

　　向繁森口中所说的一个小时不过是眨眼一瞬。期间阿盼醒了睡睡了醒，向繁森摁烂了遥控器都没想明白这机器人怎么这么不服管。

　　背包实在太重，晕车药和晕车贴实在排不上什么用场，阿盼象征性地舔了几口色彩不一形状不一的药片，苦得直哭天喊娘。

　　倒是柠檬水受欢迎得很，光纪凛烛手里抱着捧着兜里藏着就有六七瓶，更多的让阿盼和炳灿吆喝吆喝卖出去了大半，甚至还给玄烈赚回了本钱。

　　绿皮火车到站的地方离目的地还有两步路，这时已经看不见麦田了，只有山野间零零碎碎点缀着些许破烂的屋舍。天色还亮，潮湿的风却已经减弱，很快映入人们眼帘的，是大片的森林。

　　森林下方停着几辆和大好风景所不相称的黑色保姆车，车旁规规矩矩排着三队全副武装的警卫，另外还有几个看起来官位不小的人。通过服装很容易能看出来，警卫队和车旁服饰艳丽轻松活泼的是潼氏的人，与之相对几个全身笔挺黑西装背着手沉默不语的人属于舜氏。

　　走近了才发现许多熟悉面孔，杨宁、舜真、遥遥和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刀疤男。

　　从站定的那一瞬间玄烈就发现这个刀疤男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他，面色冷峻、凶神恶煞，不禁让他几乎起一身鸡皮疙瘩。

　　身边的纪凛烛也注意到这一点，她轻轻问玄烈：“玄烈，你认识他吗？”

　　玄烈摇摇头，他的目光似乎也被禁锢在那人眼里不得动弹，直到杨宁小步跑来切断了刀疤男冷冰冰的眼神。

　　“玄烈！怎么样，绿皮火车好玩吗？”

　　玄烈点点头，“很有趣。”

　　“那就好啊，”话音刚落，杨宁看到了站在玄烈一行人身边的向繁森，忽然严肃起来，“这位是？”

　　向繁森只是笑着挥了挥手，并未回答。

　　“哎，我好像……”杨宁忽地皱起眉头。

　　“眼熟？”玄烈疑惑。

　　“啊！我想起来了！”杨宁突然激动地一拍脑袋，吓了众人一跳。

　　果然！玄烈想着，果然这个人对他们隐瞒的还有很多。

　　“我想起来了！”杨宁一时间表情阴晴不定，“就是你！”

　　杨宁几乎是喊着的，“就是你上次在食堂舀饭少给我盛了一个狮子头！”

　　“不是吧老弟！”在全场汗颜中，向繁森也面露无语，“这么个事儿你都能记得！”

　　不说不要紧，这下杨宁几乎像是被点燃的鞭炮，开始噼里啪啦地吼叫着，“你知道对于一个凌晨三点上班凌晨三点下班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还得给各种人陪笑的可怜人来说！一个狮子头有多么重要吗！我好不容易调休，就等着在大睡一觉前吃个狮子头！就这么难吗！我不就是迟到了一会耽误你收工！那狮子头又没卖完你给我一个怎么啦！”

　　这一阵河东狮吼吓得几位机器人差点宕机，纪凛烛也在一旁手足无措，只觉有一堆狮子头的幻影在眼前晃悠，挥散不去。

　　“啊，哈哈，啊，还有这么个事儿呢，哈哈呵呵，嗯……”

　　向繁森一脸尴尬装作失忆地挠挠脸挠挠头挠挠下巴，悄悄收回目光将头不自然地转向背对杨宁的另一方，不停“嘿嘿”笑着。

　　“杨叔，穿着这么帅的西装骂人可不是你的风格啊。”阿盼及时出口制止住杨宁接下来的炮语连珠。

　　听到这话，杨宁余光瞟到偷笑的众人，整了整衣领，窘迫地住了嘴。

　　“咳咳，先站好队，一会潼氏来的人要讲话。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大老远的非要来阅兵，生怕咱们把他们家机器人打得缺了胳膊少了腿。”

　　玄烈等人没太在意，杨宁的话倒是入了另一边灼琛等人的耳。在看到这几个与玄烈同行的潼氏机器人不友善的表情后，杨宁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等待大部队站齐整的时候，舜真和遥遥并肩站在他们较远处，没过一会潼氏那一方走去一个女人。玄烈看的很清楚，因为那女人着装最是鲜艳，亮到能让他清楚地分辨这个人与其他人完全不同。

　　红裙子，玄烈辨认出这一抹亮眼的红。

　　她看着女人缓缓向舜真走去，步履轻盈，步态优雅，婉约扭动的腰肢，飞扬的清爽短发。他们看到那女人脸上覆着的一层面纱，似有似无地倾泻着她的魅力。

　　待她站定在舜真面前，二人相视温和一笑，玄烈发觉这两人竟完全一般高，只是气质不太相同，各有各的潇洒。

　　“好久不见，长高了。”

　　“我都多大了，还长什么个子。”舜真轻轻笑着回应，语气细柔轻缓。

　　女人伸手捋了捋舜真脸颊边的碎发，并未将其别到耳后，任手随意垂下，先是轻抚着舜真的肩膀，随之又抓握起舜真的手，摩挲着舜真的手掌。

　　“还疼吗？有没有好好吃药？”

　　“一直吃着。”

　　女人这才作罢，放下舜真的手点了点头，转身时瞧了眼舜真身边的遥遥。遥遥一直低着头把玩着右手手腕的一串玉珠，一言不发，女人也未开口，只一眼便转回头去。

　　“好晒啊！”阿盼抱怨道。他们此刻正迎着大太阳站在空地上，全然不像对面那些人站在树荫下。

　　玄烈眼看着那女人转过身左右顾盼后看向了他的方向。

　　玄烈身边的杨宁被太阳照得眯起了眼睛，“玄烈，你觉得晒吗？”

　　玄烈不说话，因为他正看着那女人似乎停顿着犹豫了一下，竟迈着极慢极细的步子作势要走来。

　　“太晒了。”杨宁皱起眉头转过身去。

　　同时，向繁森面露苦涩抬起手挡在额头前念叨着，“是太晒了。”

　　女人停住了脚步，再次有意的踌躇后，转过身走回潼氏警卫队集合的地方。

　　看到自家人马出动，潼氏的机械体们全都躁动起来，炬衍扬扬下巴给众人介绍，“那个就是我们副总，漂亮吧？”

　　待人员归置成一个方阵，活像小时候排在主席台前听训导主任讲话的小学生。杨宁挨个点了点人数，等数到向繁森时，向繁森无辜地耸了耸肩，“别算上我。”

　　“你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吗？”纪凛烛问。

　　“我会在有碎片的地方等你们。”向繁森笑得神秘。

　　“咳咳，安静一下，现在有潼氏集团现任最年轻的副总设计师来给大家说两句，大家鼓掌欢迎！”

　　话毕，红裙女人再次优雅出场。她并未拿话筒，因为她的气场已然足以让全场听众闭气凝神乖乖听她发言。

　　“大家好，不必那么拘束，我只是代替潼氏来给大家加油打气……”

　　女人边说着，玄烈看到不远处的刀疤男面色阴冷，手插兜决然离开。所有人都静如木雕，唯他大踏步钻进了其中一辆黑色保姆车。杨宁看了看眼色，似乎有些惊慌，静悄悄小步跟了上去，边走边轻唤着，“程总，程总……”

　　“她太厉害了，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和程炼同等地位的宝座。早前两家美名其曰搞军备竞赛，实际上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对决。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脑子落后了还是确实技不如人，这两年咱们这位程总总是落败，估计面子上挂不住吧，走了也好……”向繁森在一旁看着杨宁跟着跑去的背影，暗暗道。

　　“可是她不只是个副总吗？这位应该是正总设计师吧？”纪凛烛疑惑。

　　“潼氏的总设计师已经名存实亡了，本来就到了该退休的年纪，跟他们折腾不起。现在潼氏人类员工数量远少于机器人，何况是这位副总率先挑起让机器人上位进入管理层的政策，更得民心吧。只是她晋升太快了难免有老人伤心，权衡一下让她在副总位置上行正总的事，不至于搞得太难看。”

　　“那潼氏现在的董事长应该是二十年前在舜氏死去的大小姐的……”纪凛烛悄悄问道。

　　“传说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但一直养在外面，不是和大小姐一起长大的，”说这话的是炬衍，“正统的潼家早在大小姐死后就家破人亡了，后来她的丈夫做过一段时间的董事长，再后来连他也下落不明了，所以现在基本就是这位副总管事，但是……”

　　炬衍絮絮叨叨地讲着，台上人也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我叫潼霜，现任潼氏研发部副总设计师，大家想怎么叫我都可以。他们都是我们潼氏从精英部队中挑选出最优秀的尖子选手，这是他们第一次进行外出作战任务，我很高兴任务地点是在永璃岛。我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每次想起都觉得怀念。这里风景很好，不过……”女人忽然停住嘴，将悬念留给大家。

　　炬衍接着在纪凛烛耳边念叨，玄烈也能听得一两嘴。

　　“传说她戴着面纱，是因为数年前的一场火灾，她险些葬身火海，后来被救出来，却还是毁了容，从此以后就再不以真面目示人。”

　　半晌，潼霜才继续讲，“不过我们哉徉岛的风景更是数一数二，如果有哪些舜氏的小伙伴在这里待腻了，也可以去潼氏看看哦，我们时刻欢迎！”

　　未等潼霜说完，全场一片哗然，潼氏机器人面面相对很是不服，舜氏机器人也更是传出此起彼伏的嘲讽，方阵一下子乱成一团。

　　忽然，向繁森撩了撩头发，目光平淡地转身反方向离开，走时并未看玄烈他们一眼，只平淡一句，“玄烈，一会见。”

　　“这人像个江湖骗子。”炳灿这样评价。

　　潼霜眯起眼睛笑得开心，随即又摆了摆手，“开个玩笑，祝大家玩得愉快。”

　　说罢，一个助手跑来在潼霜耳边说了些什么，潼霜脸色不为所动，只小幅度四下张望后便以极快的速度离了场，连带着一众唬人的警卫队也离开。

　　望着潼霜一行人车离去的方向，杨宁走到场中收回眼神，举起一不知道从哪抱出来的大喇叭放在嘴边，“碎片数据图纸和比赛地图昨天已经发放给各位，我身后的这一排树为界，穿过去进到丛林就不再属于我们人身保护的范畴，比赛为期48小时，中途不得随意退场否则视为淘汰。请大家尽力而为！”

　　“哔——”

　　哨声响起，“现在，比赛开始！”

　　在杨宁话音刚落的一瞬间，身边几乎所有机器人均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鱼贯涌进树林渐渐消失踪影。玄烈回首看看包括自己在内的七人，隐隐攥了攥拳头。

　　几人相继对视后，开启了前往这一场征程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