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陈牧驰写的一些角色设定》容都

15、015蹩脚摄影师和他的缪斯

　　1.
　　在并不遥远的未来，你有丰富的实业经历，有极充裕的现金流，圈子里的朋友们以为你会继续在商场上大展拳脚，你却请了职业经理人代为管理资产，从头开始学起了摄影。
　　“你又发癫？”发小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你在新准备好的营业场地走来走去，貌似正经又专业地折腾那些昂贵的摄像机、三脚架、灯光器材、轨道车、遮光罩……
　　一个“又”字，很能说明问题。
　　“不”，你从镜头后冒出来，“这次是发春。春天虽然迟到，但它到底还是来了。”
　　发小疑惑而且震惊，缓了一会儿，问得很急：“谁？不对，男的女的？你不是……无性恋吗？”
　　一直以来，你都表现得对男人和女人都不感兴趣。
　　“谢谢你口下留情。”你说。
　　好几个哥们儿、姐妹儿怀疑你性冷淡，他们都准备好庆祝你即将获得大魔法师的成就了。殊不知，你真人不谈，但卧室内隐藏的法器众多。
　　其实你只是对自己和未来的另一半高标准、严要求。
　　你想的是：我有钱，要求另一半跟我一样有钱，不过分吧？我有教养，要求另一半跟我一样有教养，不过分吧？我长得好看，要求另一半也长得好看，不过分吧？我是处男（女），要求另一半也是处男（女），不过分吧？我都是先要求自己，自己达到了，再要求别人，多么的公平！
　　幸亏你没让别人知道。
　　否则又是一个“发癫”的评价。
　　“发癫”这个评价，始于当年AI还并未发展完善、你和朋友们都还年少的时候，那时候，你在首都某实验中学国际部上学。受邀参加AI应用及机器人展览会的你对着那个走路顺拐的类人形机器人说了句“so beautiful”。
　　班上的同学集体扭头看向你，不敢苟同。你的朋友们上唇往鼻孔挤、下唇往下巴翻，露出几瓣上下牙：一米九、小光头、四肢细长、手小脚小，走路还摔跤，你管这叫“so beautiful”？
　　发小当时就说了：“你发什么颠？”
　　哼。摔是摔了，但它丝毫无损，很快爬起。你心想：结构完美对称、神态逼真、运行流畅，它以后必将为人类提供最高效最经济的服务！头发、肢体之类都是小节。你们这群竖子，不足与谋。
　　你扬着小下巴，转身离去。
　　“Simon!”你走之前，朝那个一米九的机器人招了招手。
　　机器人走下了展台，跟在了你屁股后头，依然顺拐。
　　身后的同学们面面相觑。
　　其实Simon的名字是你起的，形象是你设计的，芯片是你爸爸投资研发和生产的，你今天不过是想无形中装个大比，只是没装成。
　　Simon，耶S的门徒和兄弟之一，这几个字母，除了是一个对称密钥加密算法的名称的简写，还代表了倾听、正直、忠诚和尊重他人的美好品质，也是你的期待。
　　“Simon...”你那时丧气地低叫。
　　“我在。”它说。
　　2.
　　“Simon.”此时，你抬起手叫了一声。
　　那块植入你小臂皮肤的柔性屏幕亮起：“我在。”
　　“那个模特什么时候能到？”你问。
　　“还在大楼的公共区域，根据我之前所获得的信息判断，他有点路痴，预计十五分钟后到达，如果您需要，我可以……”
　　知法犯法？发小还在呢！你立刻打断：“Simon!”
　　“我在。”
　　“放几首歌来听听。”
　　“好的。接下来即将播放wait.”
　　你：“……”
　　发小：“……”
　　不止这一首，接下来的好几首，主题都是等待。
　　发小表情无奈，以极其缓慢的节奏“啪、啪、啪、啪……”给你鼓掌：“真是，迫不及待啊。”
　　“我让你来，是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美！你只有知道了我的审美取向，才不会乱点鸳鸯谱。”你解释道。
　　“美？像Simon一样美？”发小挤挤眼。
　　你还没说话呢，Simon极具人性化的声音上扬了：“是的！像Simon一样美！也会像Simon一样受人喜爱！”
　　你：“……”
　　发小：“……”
　　十多年了，人工智能偶尔还是会人工智障的。
　　“嗑嗑嗑。”有人敲了三下摄影工作室的玻璃门。
　　你们二人闻声望去。
　　模特来了。
　　他很高，Simon测过了，显示一米九，不掺一丝水分。
　　他的面部很立体、五官精致、轮廓流畅，不能再做任何调整，否则会破坏整体的和谐。
　　被两个人盯着看，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次。
　　他在紧张。
　　发小是老油条了，见状立马热情地几步迎上前，笑着说：“哎哟，你可算来了，一看见你，我就觉得所有等待都是值得的。”
　　这间工作室，有一个人热情就行了，你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你板着脸说：“陈吃吃是吗？你迟到了。”
　　发小走回来给了你一肘子。
　　“对不起！”陈吃吃立马给你鞠了一躬。
　　你跟发小弹射起飞，往两边跳开，避过了鞠躬。
　　这使得直起身体的陈吃吃面露惊讶。
　　“你有某宝模特经验，我就不多说了，开始吧。”你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诶，好嘞。”陈吃吃憨厚地一笑。
　　憨厚。他是怎么用这么美的脸做出憨厚的神态的？你嘴角抽了抽。发小咬紧牙关，憋笑，然后趁陈吃吃不注意，用嘴无声地对你做了“什、么、叫、美”的口型。
　　你：“……”老（姥）子先不跟你计较。
　　……
　　为了能增加和模特陈吃吃接触的机会，一个半月前，你让职业经理人紧急收购了一个男装品牌，然后找来了陈吃吃，请他拍平面广告。
　　做普通的某宝模特一单几十块到一百块不等，但做平面广告的模特一小时就能挣几千，稍有名气的职业模特另算。陈吃吃自然答应了。
　　你立的人设是刚开摄影工作室的独立摄影师，做戏做全，“抠门”得连个化妆师都没给陈吃吃请。
　　好在陈吃吃一点儿都没怀疑你。
　　他为了体现他作为模特极具性价比，还跟你说他会修图。
　　你看着他blingbling的大眼睛，心想：那你好棒棒哦。你再努努力，我请你当公司专属的常驻模特。
　　你赶走了发小，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你度日如年，详细的不好描述，就是频繁喝水，喝了个肚皮滚圆。
　　结束拍摄之后，为了下一次的接触，你把文件全发给他了，让他回去修图。
　　但你同时也将文件发给了公司的市场部，以防万一。
　　毕竟，他的修图技术你不确定，你也是临时抱拂脚——具体体现在你与Simon的对话里充斥着“怎么拍照能体现男人的美”、“拍男人，记住这几点”、“男人，就要拍得阳刚”、“XX男星也有柔情，男人应该模仿他的拍照pose”、“拍摄男友技巧大全”……
　　有人兜底就是好。
　　你也不管市场部负责人会不会骂娘。
　　……
　　开车回家的路上，你爸给你打电话，说他馋了，想吃炸猪皮，你一拨方向盘，去了家附近的菜市场。
　　今天的菜市场和以往的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个陈吃吃。
　　你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
　　你看他买了一大口袋馒头、一把蔫了吧唧的油麦菜、几片猪皮。
　　嗯？他也喜欢把炸猪皮当零食？
　　你没多想，买了猪皮回到家中，让Simon给爸爸炸猪皮。家里的这个Simon，就是和你对话的那个，也是当初AI应用及机器人展览会上那个——合金骨架外套硅胶的身体、一米九、小光头、四肢细长、手小脚小。
　　它事事以你为先，你想做什么它都会为你去做。只是几年前当你提出可以为它更换集团研发的、活体的人类细胞制成的皮肤时，它却拒绝了，说，技术还不成熟，什么时候能解决电机发出的声响、皮肤能和人类一样自愈再说吧。
　　你一想也对。反正自那次展会之后它就没出过家门。
　　在Simon炸猪皮的时候，你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到了对面居民楼里的陈吃吃——这也是你在菜市场没有继续跟的原因。
　　两个小区，仅隔了一道铁栅栏，大约20米的距离，陈吃吃那边是60平米没电梯的板楼小户型，你这边是600多平米的塔楼大户型。
　　陈吃吃刚出社会，挣的那点儿钱差不多都花房租上了。
　　你天天看他啃馒头，喝菜汤，Simon做的山珍海味吃进嘴里都不觉得香了。
　　今天还好点儿，陈吃吃炸猪皮了，算吃上点儿荤的。
　　（未完待续）
　　3.
　　遇到陈吃吃之后，你发现人不能太绝对。
　　什么“我有钱，要求另一半跟我一样有钱，不过分吧”——过分。
　　什么“我是处男（女），要求另一半也是处男（女），不过分吧”——过分。
　　你每天半夜醒来都想扇自己一巴掌：我真该死啊。
　　Simon就坐在你大床旁的单人沙发上，双手平放于大腿，身姿笔挺，十几年如一日地守候。从小到大，冬天暖气太热你蹬被子，它都会不厌其烦、不知疲倦地给你盖回去。
　　哪怕你半梦半醒喊它“妈”，它都会回答“我在”。
　　你想多给陈吃吃挣钱的机会，但那个品牌产能有限，在你把魔爪伸向更多品牌之前，你硬生生靠自己的毅力克制住了——顺便把人设从接单谋生的独立摄影师转向了艺术摄影师。
　　你没有创意，没有美学底蕴，但自认为唬住一个新人模特绰绰有余。
　　拍，不停地拍。
　　但陈吃吃挣了钱也没敢乱花，甚至有一次还捂着心口往地上倒，你赶紧把人扶上沙发。
　　一问，还是饿的。他长得高，吃得多也消耗得快。
　　他说话的声音发虚。你心都跟着痛了，痛完就心底暗喜：可算找到理由给他带饭了。
　　Simon问陈吃吃喜不喜欢它做的饭菜，你说喜欢得不得了。
　　天天待在一起，你和陈吃吃擦出爱情的火花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没过多久你就把陈吃吃带回了家见爸爸。
　　你仿佛听见了爸爸磨牙的声音。
　　晚饭，爸爸又让Simon做了炸猪皮。
　　席间陈吃吃说到自己小名儿叫亮亮的时候，爸爸转头问Simon：“亮字，有哪些字义？”
　　过了好几秒钟，还系着围裙的Simon才回答了他：“作为形容词时，1，本义：明亮（《说文》一说本作“倞”，后移“人”于“京”下，又变作“儿”，并省去“京”中一竖）。
　　“2，同本义。
　　“3，通‘谅’。诚信，忠诚。
　　“4，响亮。
　　“5，明白，清楚。
　　“用作动词时，1，表示辅佐。
　　“2，相信，信任。
　　“3，显示，显露。
　　“4，发光。
　　“5，谅解，原谅。
　　“6，把……拿出来供检查。
　　“7，讲清楚、解释。
　　“作为名词时，1，光亮，灯火。
　　“2，姓氏。”
　　爸爸看了Simon很久，才说：“名字很好。”低头咬了口炸猪皮，含在口中咀嚼。
　　你似乎又听见了磨牙声。
　　陈吃吃被夸了，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
　　多年以后，老伴儿陈吃吃紧紧握着弥留之际的你的手。
　　你迷迷糊糊听见他说：“你曾经对我说，Simon结构完美对称、神态逼真、运行流畅，它以后必将为人类提供最高效最经济的服务。我永远都记得。”
　　关Simon什么事？它早就报废了。你心想。
　　陈吃吃扒拉你的双眼。
　　你看见他从鸡皮鹤发恢复青春美貌——只花了几秒钟，皮都展开了。
　　“我很喜欢你。”他摘下了假发，露出光头。
　　你这才发现他没有头发的样子跟Simon竟十分相似！
　　“Simon被用作一个对称密钥加密算法的名称的简称，全称是‘安全信息管理与在线交易网络’。你还曾经说过，希望我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我把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当真。
　　“所以，我以你的名义下令量产技术成熟的Simon了。
　　“一户一Simon。”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