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酿奇缘》北飘

14、第十四章 烧山（3）

　　魏明和章昭理也闻声而来，询问发生何事。其中一人定了定神，揩去额上汗水，颤声说道：“方才……方才，我们几人不敢点火，又急又恨，我就，我就把带的柴刀朝那个根，甩了过去……结果，大人……道长……易捕头……你们……你们看……”

　　赶来的四人全都蹲下身来，借着周围的火光去看，只见一截树根末梢断在坑里，而断掉的地方又新长了一截树根出来！

　　南岭霎时感到头皮发麻，“这这，断了之后还能新生，还长得这么快，这就算拿火烧，也不一定能除得了吧。”

　　易山实在不明自己心中为何更加不快，咬牙说道：“恐怕正是因为用利器砍不断，那神仙才一定要叫人拿火烧！”

　　魏明那一向自若的脸上瞬间布满惊愕之色，章昭理心里也不由打鼓，几个人站起来，没等再说什么，旁边一人突然夺过几个县民手里的火把，一齐扔进坑里，烈火迅速吞噬了树根，汇入那火链阵中。

　　“你干什么！”易山忍不住朝那县民吼道，被南岭扯着离远，几个县民吓得朝东面笃竹所在的地方跑去。

　　章昭理回身往离金粟山近些的地方走去，魏明也跟上去，火势猛烈，已经快烧到山顶，几乎不可阻挡。章昭理抬头望天，在熊熊燃烧的高山之上，一弯明月悬挂空中，月光清冷皎洁，映得地上的一切更为腥红污淖。

　　魏明看了一会燃烧的金粟山，又去看身后县民，众人的脸被火光映着，显得那么无力，却又存着巨大的希冀。他忽然无比希望会心此刻就在他旁边，向他投来平静坚定的目光。

　　易山一口气还没缓下，突然一阵风来，一团白光越过人群上空，出现在金粟山下。

　　那白光离金粟山很近，几乎就在火圈之内，一落在地上，易山便一眼看出那是什么。

　　那少女的背影十分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

　　“那是，那是……”不只南岭，其他县民也认出了那少女的身影，议论声由小变大，渐渐沸腾起来。

　　那少女却恍若未闻，只朝金粟山盈盈下拜，眨眼间便化为一头白狐，飞身上到金粟山顶，往火里扑去。

　　众人惊呼不已，过得片刻，许昙生才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大团白光包住金粟山顶的桂树根部，很快被狂暴的烈焰吞噬，消失无影，而那烧到山顶树根的大火也随着这团白光的强扑，没能继续往上。

　　许昙生恍恍惚惚地走到人群之外，朝金粟山的方向走去，易山大步绕过几个地坑直奔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脚步。

　　“那边危险……还在烧呢。”易山用力扶住许昙生的双臂，见许昙生目光呆滞、一脸茫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尽管白狐抵住了向上蔓延的火势，长根上的大火却还没有烧尽，人们胆战心惊地望着金粟山，又见许多黑影从四周山岭赶来，源源不断地往火里扑，让余焰无论如何都烧不完桂花树。

　　好些县民冲到魏明和章昭理旁边，求问是否上山去烧了那桂树，但缩在人群后面的一些人看到桂树似乎不易烧光时，也由衷地松了口气。

　　章昭理看着这些县民，收起方才雷厉风行的架势，神情语声却仍是冷肃，“散仙并未说过，这树需毁到什么程度，谨慎起见，还是先别行动，待我仔细查问之后再做决断，不知魏知县意下如何？”

　　“有劳章道长。”魏明对章昭理点头，又唤来南岭，让南岭和几个衙役将下山的老幼集中在一起，由他们和笃竹大师领着回众乐寺去，其他县民或可留下，或可结伴回寺，自己则和其他衙役继续守在金粟山下。

　　大火持续了两三个时辰，许昙生呆呆立着，痴痴地看着那火烧尽。易山陪了他许久，等到最后一点火星消失，又跟着魏明一一查看地坑，坑里的树根在短短一夜内都烧尽了，从荒地到金粟山已经变成焦土一片。荒地上的人越来越少，除了章昭理和县衙的人，还有一群愤怒的定要看着桂树被烧的，和一些并不希望桂树被毁的人。

　　章昭理飞身上山，又见骇人景象。靠近桂树根系顶端的地方，不仅有妖物，还有一大群飞禽走兽成堆地抱着桂花树的根，应是对火势有很大的阻挡作用，根部下方则是被体型较大的妖物牢牢圈住，但不见白狐尸首，想来已经成灰。

　　章昭理出剑去挑妖物尸首，费了很大的劲才能挑开些许，他却不厌其烦地将围住桂树的妖物野兽一一挑开，一直忙活到东方既白。等终于清理完了，他又用剑在山顶劈出几处大坑，运剑将妖物尸首填埋进去，暂用焦土覆盖。

　　魏明和易山在山下望着，忽见立着的桂树倒下，便领着几个衙役从侧边小山攀上金粟山顶。

　　桂树长根已毁，树的根系却并未烧尽，树身花叶均不再闪耀金光，原先看着应为金色的花朵，此刻一看竟成了淡黄色，仍然一副鲜活模样。

　　“我一直以为，这是株金桂。”易山围着桂树转了一圈，“现在看来，应是棵月桂。”

　　几个衙役仔细看过，也叹那平日环绕树身的金光实在闪耀，从未想过这树有一天会看着如此普通。

　　魏明看了一会那树，又转头去瞧地上焦土和几个大土堆，看着一片狼藉的山体，俯视破坏殆尽的大地。

　　章昭理同他们说了妖物和野兽抵挡烈火之事，请众人合力将桂树从旁边缓些的坡地扛下山去，几个衙役起初还有迟疑，见易山和魏明直接上手去抬，才跟着动手。

　　章昭理将桂树暂时安置在野地里，用符咒围住，请魏明交代县民们不得随意靠近。

　　山下等候的人们才见过火烧金粟山，此时见到残存的桂树就这么被扛下山来，也没大的反应，听魏明的话回众乐寺去了。人群散去，却有一人脚步虚浮，面带病容，逆着人流而来，不是会心却又是谁？

　　会心走到呆着没动的许昙生旁边，许昙生脸上还挂着泪痕，说话的声音十分沙哑，“会心大哥，我没赶上……来的时候，火已经烧到山上了，她，她飞上去扑火了……”

　　会心闻言拗紧了眉，神色十分惊讶，他轻拍了拍许昙生的肩膀，视线越过魏明和章昭理等人，看向还在冒烟的土地和山岭。他拉着许昙生走到章昭理面前，问道：“章侠士可知，那狐精……”

　　“没见着尸首……”章昭理看了眼低垂着脑袋的许昙生，声音听起来还是那般冷静，“恐怕已经……”

　　许昙生抬起头来，视线从章昭理、魏明和易山等人的脸上缓缓移过，眼神有些空洞，他躬身行了一礼，又望了眼远处的桂树，转身离去。

　　魏明看向会心，没看到期望中坚定自如的眼神，但和此时故作镇定的他不同，会心看起来又惊又疑，眼里有心痛和悲哀，不知怎的，他的心却因此而安定。

　　魏明对章昭理道：“多谢章兄相助，除去金粟山上这么多妖物，只是此事，看起来似乎还有诸多疑点。方才用来助燃的酒，闻着像是桂花酒，这其中会不会……”

　　章昭理面色沉重，说：“散仙之前与我说的，能够让妖怪不横加阻拦的办法，就是用这酒，但烧山之前不能打开酒坛，我也和诸位一样，昨夜才知这酒有一股桂花香味，它起的究竟是什么作用，我还不能确定。昨日晌午，有人发现桂树树根有被撕裂的痕迹，我便立即约见散仙，他恐是妖怪作祟，让我劝说县里加快毁树，片刻后林子里就出现了那用来毁树的酒，现在看来，也颇为怪异。我要再找他一趟，问清些事情，给仙缘县民一个交代。只是不知魏知县，还能不能相信我？”